2、2. ...
-
就像是一瞬间发生的事，雷厉风行的眩晕感不言而喻。云雀恭弥像是喝了高度数清酒的状态。但他的控制能力是公认的可怕，泽田纲吉甚至看见过他落英缤纷的樱花道下，即使是胸腔处蔓伸开猩红的颜色还是直挺挺地站着，屹立不倒着让他想到小时候想做的『巨大的机器人』。云雀恭弥现在看着无异于常,可是脑子里却是晕晕沉沉的,像是块海绵吸涨了水,鼓鼓囊囊地再装不下东西。
他下来的时候挑了挑眉，回头机器已经不见了。
这里是并盛。他还记得云豆当时笨拙地唱着「不大不小中庸正好」的蠢模样。
或许是因为早晨，群聚的人并不多见，云雀顿时心情好了些。他起身准备去沢田纲吉家。Reborn曾经以和他认认真真打一架为注，让他把沢田纲吉的事了解透了，甚至连他国中裸奔时穿过什么样丢脸的内裤都调查清楚，美其名曰要对首领负责。
后来打是真的打了，云雀恭弥在reborn的子弹穿过时甚至听到呼呼的风声，像是在狂傲地席卷天地吞吐六合。而他自己抽出的浮萍拐却在转眼打落在数米远的地方剧烈撞击成一个巨坑，瞬间土石飞扬。而巨大狂暴的拉扯力像洪荒巨兽似的拽着他死命的往后扯，最后他跌倒在地。
他记起reborn当时还是顶着婴儿的脸，却对着他勾起嘴角像是不屑，「云雀。你还太嫩了。」
沢田纲吉的家离并盛中学并不很远，约莫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他想不通沢田纲吉是怎么做到每天都迟到的。就起着回去之后质问他然后狠狠咬杀他的打算，顿时心情大好。
他很容易就到了沢田纲吉家。
他进过他家。现在也还有些模糊的印象，但只觉得比起以前看着老旧了些，墙壁上斑斑驳驳的像是光影的痕迹，黑黢黢的黏在一些壁苔下面。他试着跳上树枝，停下后借着树枝再次一跃到了对面。稳稳当当地成功进入。
他记起第一次到沢田纲吉家的时候是要帮他处理尸体。当时reborn让他帮忙的时候他倒也有些惊异，他没有料想到懦弱如沢田纲吉，也会走上杀人这条路。但即便知道，他仍想像不到沢田纲吉手刃敌人的模样——就算他现在是黑手党首领。
reborn死之前叫他看着沢田纲吉说别让他犯傻，还莫名其妙地说让自己去守护他——云雀当时在喝煎茶，热气弥漫着模糊了视线，也看不清什么。只是想起山本武那些人就挑起眉嗤笑起来，还是自顾自地喝茶，「守护彭格列首领的人不是很多么？」
「不是首领，」reborn的声音在雾气的过滤下像是汇聚成力，嗙地爆发出声，「我希望你守护沢田纲吉这个人。」reborn咬字咬得很清，像是刻意地铿锵有力突出沢田纲吉几个字。
「......云雀学长？」云雀突然醒过神，这才发现沢田纲吉。「学长......怎么会在我家？」可能是害怕，他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和记忆中那个干脆利落的人不大一样。云雀轻哼出声，心想那个沢田纲吉现在可没有叫过他学长。不过他没改过来。
「学长不是去......？」沢田纲吉在想什么似的，他挠了挠头抓得乱糟糟的，好一会才抬头对着云雀的眼睛，却在一瞬之间躲躲闪闪避开了。云雀觉得有些好笑，他微微眯起眼，竟有了些柔和的模样。
「学长不是去云雀财团了吗？怎么会在......我家呢？」纲吉别过头，问道。
云雀没多想，云雀财团是他一手建起的，他想自己会在那里很正常。就没回答沢田纲吉的话。他抬眼看了看窗外，太阳正挂在天空上，向外流着金澄澄的光芒。明晃晃地刺眼着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现在已经中午了啊，」沢田纲吉看着他望向窗外，说道，「云雀学长肚子饿了吗？我去做饭好了。嗯——蒸蛋羹可以吗？我只会做那个......」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云雀突地记起他像是从国中就养成这种习惯了。
「啧。」云雀没说什么，只是扯了扯嘴，他很少吃除了肉类以外的食物。但他仍旧点了点头。却有些烦闷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开口。——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说。
他知道或许是不屑于流露自己的情感，或许是觉得没意思——反正他一直是直抒胸臆的。他现在却不知道怎么跟沢田纲吉说起。他想这个沢田纲吉正在被『需要』，也单单只是被『需要』。他不想跟他说什么去拯救世界，去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他想这样沢田纲吉那种草食动物肯定会答应，这种为了朋友为了家人为了事不关己的人去死的蠢话。
可是他莫名地偏偏不想让他答应。
他听见沢田纲吉小声地哼起了一个调子。简简单单也听不出是什么，或许是因为跑调得厉害他好像顿了一顿，还是小声地继续唱。云雀恭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听着。
蒸蛋羹像是失败了。边角上有些发焦黏糊，也如何称不上圆润好看。黄色分明的显露在外看起来黏黏糊糊地有些奇怪。
「我还是倒掉好了。果然多打了几个蛋就做不好了......」沢田纲吉哭丧着脸端起了两个盘子说道。
云雀把盘子从他手里端过来，放在桌子上，又拿起勺子舀着吃起来。
「还能吃。」云雀脸上没什么表情。
「诶......？是吗？」沢田纲吉有些疑惑，也放下盘子吃起来，却咧着嘴呸了出来，「好难吃！我还是再去做一份给你吧云雀学长，别吃了。」他把盘子夺过来，云雀也由着他。
他这次只是泡了两包方便面。不过调料下得多了些味道有些呛鼻，但他还是欢脱的哧溜哧溜地吃起来。还一边招呼着云雀也过来吃。云雀对味道有些敏感，他不喜欢味道太重的东西。睥睨了那碗汤面一会，可理智还是无法战胜饥饿，他还是坐下吃了起来。
「云雀学长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云雀恭弥才想起奈奈，「你妈妈她们呢？」
「诶？妈妈她......」沢田纲吉眼神黯淡了些，「她啊......她被击杀了。他们是指爸爸吗？不知道呢。」他搅了汤面，又吃了一口，终于食之无味地放弃。他收拾了一下碗筷，默不作声地走到水池。
「狱寺隼人和山本武他们。」云雀恭弥这才知道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在家，「他们怎么样了。」
「狱寺隼人？那是谁?」沢田纲吉回过头睁大了眼睛，迷惘地看着他，「不过山本同学我和他不熟呢。」
云雀才意识到沢田纲吉和原来那个世界认识的人并不一样。他没有了黑手党首领的身份了，也势必不会认识reborn他们。大概认识的也就只有并盛的人。「那你呢。」
「我吗？」他又傻呵呵地笑起来，却有点像苦笑的样子，「哈哈还是老样子啦。还有我当了邮递员呢云雀学长。等会就得出去不能陪你了。」
「邮递员？」云雀皱了皱眉，突然想起奈奈，「这附近没有受到袭击吗？」
「有发生过爆炸枪击什么的......不过最近都没了啦，学长不用担心。」他还是笑。
「不要去。」云雀眉头皱得越发地深，他知道密鲁菲奥雷的手段。曾经密鲁菲奥雷针对过彭格列手下一个挺大的家族，一段时间没有动静之后，那个家族在一夕之间消失匿迹，甚至有几个周边的家族也消失了——基本上是全灭。那次事件的影响很大，因为和彭格列是联盟，所以对彭格列的波动也不是一星半点来形容的。光是牵涉到彭格列不利的事情，就足够所有人焦头烂额好一阵子。
「哈？应该不行吧。」沢田纲吉又挠了挠头，想了想又添上一句，「这附近很多人都搬家了，所以我很早就能回来的啦。」
「我跟你一起去。」云雀凛了凛眼神，心想他只是不想到时候出岔子再来另外找一个沢田纲吉罢了。
「诶可以吗？」沢田纲吉瞪大眼睛，有点不可置信的样子，「云雀学长不会很忙吗？」
「走吧。」云雀开始有些不耐烦，想拿出拐子咬杀沢田纲吉一顿省得他老是问东问西。不过看到沢田纲吉有些害怕的眼神突然恶劣地心情好了起来，就把拐子放了回去。
他们是骑着自行车去送信的。
其实云雀恭弥只会开摩托车和汽车并不会开自行车，这个秘密也就草壁哲也和沢田纲吉知道。当年沢田纲吉知道的时候开始还是小声憋着笑,后来竟像是笑得肚子疼地拍着桌子说你竟然不会开自行车——当然这么猖狂的后果是被云雀咬杀得死去活来，躺在床上好几天不能动。
而后云雀恭弥私底下苦练骑自行车终于不至于摔下来了。
这附近剩下的人真的不多。云雀恭弥这才了然为什么早上群聚的人并不太多。有些民宅已然成了一片废墟，风起还能看到灰烬尘土恣意飞扬。土灰阴蒙蒙地盖到脸上看不真切，能看到的只是一派肃杀之象。
「云雀学长，」沢田纲吉倒是严肃了起来，声音微微发着颤，一个字一个字像是打着拐说得艰涩无比。——但并不完全是害怕的样子，掺杂着些难过或者悲愤的感情。云雀看着他本来好好摆着的手臂也倏地攥紧了衣服，弄得衣服有些发皱，「这就是最开始发生爆炸的地方。」
云雀敛下堇色的眼眸，像是在想什么的样子，却终是没有说话。他亲眼看到过并盛发生爆炸却无能为力。在噼噼啪啪的爆炸声不绝于耳间，他的并盛一瞬间成为一个诱饵——那时候他疯狂得想要杀人，连草壁也拉不住。还是reborn给了一弹才消停了下来。并盛像是一圈圈美妙的泡泡，噗地破开只留下一圈淡淡的沫子——无力挫败感深深地植在心上不可自拔。
沢田纲吉像是有些失望，也沉下了声。
「喂。」沢田纲吉突然出了声，他想再不说点什么就会错过的样子。即使不知道会错过的究竟是什么。难过慢慢地膨涨放大，像是一个装满了水的气球，一瞬间炸开会水花四溅也让人疼得刻骨铭心。「云雀学长，爆炸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你。我当时想着你在啊就好了。你那么爱并盛对不对？」
「要是我和你一样就好了，」他低下声，像是在祷告着，「要是我和云雀学长你一样强大，妈妈就......我就可以保护她了。」
「这种想法很蠢对不对学长，像我这样一无是处——」他突然『砰』地一声被摔在地上，砸得肋骨啪啪地发响，脖子被浮萍拐狠狠地抵住，压得喉结一阵阵发疼发涩，如同窒息。
「——沢田纲吉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云雀逼仄着眼睛盯着他，好一会才收回浮萍拐，慢慢站了起来。
「你可以......拯救世界。」
他想这个沢田纲吉终究不是原来那个，就算是一样的长相一样的声音甚至一样的蠢。
他告诉自己说那个沢田纲吉是独一无二不可取代的，别人只有代替他死的权利他绝对不能死。彭格列首领和无名小卒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况且这个世界的沢田纲吉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在乎或者难过。
没有人会在乎。
就算是舍不得他去死。
他想沢田纲吉死的时候至少会知道自己在拯救世界。
>>>>
『偷天换日』像是很顺利，顺利得连reborn都以为这是个奇迹，也可能只是因为这是十年前的reborn，对密鲁菲奥雷少了几分了解所致。只是某个该死的草食动物倒是不明就里地盯着他——云雀莫名其妙地对他的态度烦躁，这种感觉像是黑潮袭来翻腾着叫嚣不已，他一拐子想抽死沢田纲吉却始终没有下狠手。
这是密鲁菲奥雷被打败的第一天。彭格列在举办庆功宴。
云雀没有去参加庆功宴,不只是讨厌群聚,也因为他想去看一个人。
回并盛的路上云雀恭弥想到了一首歌，他记得沢田纲吉在闲暇的时候曾经不经意的哼起来，云雀记得当时他脸上的表情很柔和，即使跑调得厉害他也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有些羞赧的继续小声的唱下去。想到这里云雀不禁笑了起来。
可是他忘了他到的时候，那个蠢得可以的少年却再也不能说：
「云雀学长......怎么会在我家？」
Fin.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