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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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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外头回来,路过楚府大门口之际,王小鼓不免对停在路旁的那辆马车与一顶软轿多看了几眼,尔后回了自己的院子。
青纶已经将饭菜做好,他洗了个手,便照例等着楚胤棠过来一起吃饭。
谁料璀璨过来传话,说:“公子,少爷眼下正在会客,脱不开身。公子可先吃,不用等他。”
王小鼓顿时想起门口的马车,原来真的是来找楚胤棠的。遂笑道:“知道了。”
璀璨也勾了勾唇,屈膝行礼,“那奴婢先告退了。”
“嗯。”轻轻点头,他目送璀璨离开后,挥手将青纶叫了进来。
青纶在他对面坐下,见他让自己与他一起吃饭,也不推辞,只是吃了几口后,忽而道:
“他如今身份不比当初,自是忙了些,应酬也是难免的。你若有不高兴的地方,莫憋在心里,说出来解决才是办法。”
王小鼓眯起眼来看他,缓缓勾唇。“我明白。”他只是有些不习惯他没有陪自己吃饭,未觉不高兴。只是他奇怪的是青纶何时变得如此明理了?
被他探究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青纶猛低头扒了几口饭,含糊道:“明白了就赶紧吃,吃完我还要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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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
此刻正值天黑掌灯之际,方剪完灯芯的蜡烛光线特别明亮,照得整个书房亮如白昼。
屋内坐有三个人,表情各异而又都沉默不语,隐隐能察觉出气氛的凝滞。
坐在左边穿蓝衣的中年男子最先忍不住,神色最为焦急,往前蹭了蹭身子后,压低了声音问:“怎么办?”
右边紫服男子的眉头从一开始进来就没舒展过,如今听了蓝衣男子的话,不由得皱得更厉害了,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道:“莫急,这件事也只是‘听闻’而已,万一是假呢?”说完,他将视线转到一直沉默的楚胤棠身上,大有让他出面安抚对方之意。
楚胤棠靠在案后的椅子里以手撑额,微微蹙着的眉峰显示他现如今也正在思索。顿了许久后,他才沉声道:“知府大人说的有理,林大人莫要吓了自己。而今只是听闻盐督局打算派人来视察,并不一定就能查到我们头上。”
不错,此时坐在他书房里的正是端曲城的杨知府与东海那边过来的一位盐运官员,因担心盐督局查出来而聚集在这里商量对策。
蓝衣男子听罢一激动,便用手拍椅子边缘,音量也不自觉的拔高了许多。“你们不觉得这件事太蹊跷了么?我们刚入手倒卖私盐,上头便派人下来视察,未免太巧了!”他打量其余两个人,一双精明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原本握着盐运权的人是他,东海之滨但凡要往他处的盐走那条道往哪个方向,都由他决定。是以他一直认为在与端曲城的这笔交易中,自己也才是真的老大,与谁交易自然也是由他说了算。
但眼下知根知底的楚颂天换成他儿子楚胤棠,再加上一个知府的官,在信任不够的境况下,他委实不能全然相信这两个人。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必须得想一个能抽身而退的法子。
一丝犹疑在他眼里划过,被楚胤棠捕捉到,不知为何,他忽然脸色蓦地冷了下来,寒声问:“林大人这是在怀疑杨大人与楚某?”
一直愁眉苦脸的杨知府被他这么一说,连忙抬起头来盯着蓝衣男子,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真是好笑!如今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我们透露消息出去于自己有何好处?你莫被一小小流言吓得不知所措了才是。”他嗤鼻,一脸嘲讽的勾唇。
经楚胤棠这么一提醒,他才恍然惊觉如今三个人生隙,各自怀疑,他绝对不能让这怀疑落到自己身上。谁知道对方如是说是不是在故意挑拨离间?对于这一点,楚胤棠怕比自己更早明白,因而才会在反问之际选择与自己站在一起。既然如此,他就更不能让矛头对准自己。遂顿了顿,又道:“早在决定搅进这趟浑水之际,杨某便料到会有至坏的结果。杨大人难道不曾预料过?”
被他这么一数落,蓝衣男子的脸上一阵挂不住。他这是在责怪自己大惊小怪么?也不看看是谁将原本好好的计划打乱硬插一脚进来!
憋了半晌,他冷哼道:“杨大人莫急着跳脚,当初若非在你这里横生枝节,今日或许也就不会出现这种局面!”
让他说什么好?姓杨的都是凭着肚子在仕途上打滚么?今日不管谁,都个怀鬼胎,是以不能轻易着了别人的道。人说“官官相护”不是没有道理,他老百姓能力大过天,那也不得不服从官府的差遣!今日若真出了什么事,他也绝对护袒他而非姓楚的,因为这样做可以令他以后在朝廷上便多一名朋友少一个宿敌。这就是为何做官的愿意袒护做官的原因,他们背后的利益关系其实出自一系,帮对方有时候便是在帮自己。
可惜了姓杨的太蠢了!
杨知府还在哇哇乱叫说着什么,他却意味深长的看向了楚胤棠。
诚然如他所说不能自己吓自己,但未雨绸缪总是好的,指不定哪日这件事就露馅了,大家都得掉脑袋,这时候有对策就比无头苍蝇乱撞显得好太多了!
他也知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所以在翻船或者发现端倪之前,他都会尽力相信自己的伙伴。毕竟这年头要找一个有胆识、敢和自己一起与朝廷对着干的人也不容易,他相信楚胤棠会成为一个聪明的商家。
楚胤棠回望了他一眼,问道:“林大人确定是有人在透露消息给盐督局?若真如此,事情便大了。”他们三个任何一人都脱不了干系。
“大不了先歇下,等避了这风头再继续。”杨知府咬牙,愤愤道:“让我查出来是谁干的,必定让其吃不了兜着走!”
楚胤棠点头表示赞成,但蓝衣男子不同意。
“我反对!那批盐已经在路上了,此刻停下来进退不得,堵在那里更惹人怀疑。”
“那你说怎么办?”杨知府的神色极为不耐,眼下继续操作不行、暂时歇手也不行,他倒是说说看他想怎么做?
蓝衣男子缄默,低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时间,书房里除了烛火偶尔跳跃的噼啪声,就只剩三人或重或浅的呼吸声。眼看着谈话陷入僵局,时间慢慢过去。良久,楚胤棠开口:
“此事不能停,盐督局必定要查到我们头上来。是以,如何避开他们的耳目、将祸水引开才是最重要的。”
“换道。”蓝衣男子思索许久后,忽然提议改变原来贩运私盐的线路,“如此一来,他们抓不到把柄也奈何不了咱们。”
被他这么一提醒,众人这才想起来他们可以改换线路,不由得皆表示赞同。
“我与连州知府是同窗,我们可以走连州!”杨知府沉吟。而楚胤棠则想了想楚家在连州是否有人手,顿了顿,道:“楚家的酒楼在连州只有一家,但应该足够了。”
唯有蓝衣男子没说什么。他不愿其余两个同鼻孔出气,但此时也没有其他选择,已走到半路的那些盐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与楚胤棠两人的手里各自握着对方的把柄,谁也不能轻率做决定。他眼下尚不能撇开楚府与姓杨的,是以只得同意走连州一线。
“既然如此,余下的便是查清楚消息是从哪里走漏出去的了。”楚胤棠动了动,换个姿势继续靠着,半垂的眼帘看不清情绪。“我会从自己的人查起,也请二位大人留神手下的人,再出乱子,大家谁也救不了谁。”
两人各自沉默没有说话,不久后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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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楚府大门时,天色已经很晚,街上望不见半个人影,如此正好省得他们偷偷摸摸的避人耳目。
蓝衣男子的马车率先走过来,他钻进马车前,回头看杨知府。
“杨大人是否愿意赏脸去客栈一坐?”
杨知府原本都已经坐在轿子里了,听他这么说,心中不愿,想回家陪娇妻美妾,再想起方才在书房的不愉快,更是不乐意了。只是他再不乐意,也不能给人家难堪,于是便伸出一颗头来,道:“林大人好意,杨某心领。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不如等明日,杨某做东请大人到寒舍一叙,也好尽地主之谊。”
蓝衣男子看了他几眼,点头。转身钻进马车之后,朝着下榻的客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