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廷点水（大修中）》冬雷夏雪

1、晓梦迷蝶

　　虽然起着淡淡的波纹，可依旧能够看清那孱弱的倒影，一袭白裙随风飘扬，靠在倚栏上的人儿眉头微微蹙着，视线却是定在这湖面上。
　　这湖中的女孩，就是我，如此熟悉的面庞。
　　这湖中的女孩，却又不是我，脑海中日益模糊的记忆告诉我，曾经的我并非生活在这个时代，记忆中的我有疼爱我的父母，记忆中的我可以捧着书本肆意的躺在象牙塔的任意一片草地上，记忆中的我喝着可乐嚼着口香糖，记忆中的我……
　　那该死的记忆却在一次醒来后化作了梦境，我依旧记得我在这个世上睁开眼的那一刻，居然成了话都不会说的婴孩，而且生处于记忆中所认为的康熙盛世。当时的我，能感觉到的，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在奶娘的怀抱中，我渐渐接受了这一现实，也渐渐迷茫了。那记忆究竟是我的过去，抑或是仅仅一场梦而已。随着日子的流逝，当那些梦境就要慢慢远去时，身边所发生的一切却总是不断应和着梦里的那些记忆，和着梦里曾读过的那些史书、那些看过的所谓的电视剧。十多年了，令我越发怀疑，究竟此刻的我是真实的，还是那梦境才是真正发生过的。
　　庄生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容姐姐。”
　　我回头，远处跑来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丫头。
　　是喜慧，我表妹，名义上的，实际我二人却是同母异父的姐妹。
　　我是传说中的遗腹子，哪个未曾谋面的爹病逝时，除了给娘留下了还未出生的我以外，还有京城十数家酒肆和饭馆，那一年是康熙朝二十七年。
　　两年后，娘改嫁给了四品典仪官钮钴禄•凌柱，我则过继给了汉八旗镶蓝旗下的叔父，但叔父外放做了千户，于是我就寄住在凌柱府上。为了避免些风言风语，身份成了娘家的侄女，从此亲娘就这样成了姨娘。
　　又是一个两年，姨娘为凌柱剩下了一个女娃，钮钴禄•喜慧，记忆中乾隆的生母，未来的孝圣宪皇后。
　　而我，叫钱晴容。

　　“容姐姐，好容易把你给找找了。”喜慧跑进榭亭，一把拉了我的手。“额娘让我来寻你回去，福叔来了呢。”
　　福叔是我家的管家，姓都是跟了我们家的，叫钱福，很早就跟着我死去的爹了，爹死后家产都留给了作为唯一血脉的我，福叔帮着看着生意，他很疼我，也把我当主子一样敬着，在我看来他比姨娘更亲些。
　　福叔来了？那定是领我出去玩的。我理了理乱糟糟的思绪，笑着牵了喜慧的手，往屋里走去。
　　“容姐姐，昨天我又绣了个荷包，还挺不错的，晚上拿给你。”喜慧在身旁笑着说。
　　“行啦。你也不用跟姐姐我卖乖，一会儿出去，我会给你带些吴记的杏仁酥回来的。”我伸手拍拍她的小脑袋，唉，小孩子还是惦念着吃的，不过说实在的，要不是这小丫头帮着绣些荷包手帕之类的，我自己可绣不来。

　　才踏进桃灼楼，刘掌柜就笑着迎了上来招呼：“哟，大小姐来了，我老刘可是天天盼着您能常来坐坐呢。福管家，这帐早已预备着了，您看？”我一身男装，被他这样一叫还真是尴尬，只得扯了扯嘴角。
　　“那就先看帐吧。”福叔淡淡的说着，又转头对着我：“小……，少爷要不先上楼上吃些东西？”
　　见我点点头，他就往店后偏堂去了，刘掌柜乐呵呵的将我引上二楼，挑了个靠窗的座，还顺便帮我掸了掸本就没有什么灰的条凳。
　　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一个较为面生的小二将三菜一汤给端了过来，说了声“爷慢用”便径自下楼了。我一愣，原是新来的。
　　我估摸着福叔跟刘掌柜去查帐得费些时辰，于是自己便先大快朵颐起来。
　　过了会，就见小二又引了四人上楼来。这桃灼楼虽不是什么大的饭店，生意倒也挺好的，楼上几乎客满，也就只剩角落的那个小桌的。粗略的扫了一眼便觉得这四人与店里的其他人不同，倒也并非是衣料好了些，而是他们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质，令人一看便觉得非富即贵。我将小二唤来，让他待会下楼的时候，再给我弄壶茶水上来。福叔看来还得半天呢，我这都吃好了，他却还不曾上来。
　　虽说城北稍微有点偏，楼下的街上倒也热闹，各种小摊摆了一路，我又喝了会茶，想是再喝下去怕是要喝吐了，便唤小二前来，让他转告掌柜的这桌的客人先走了，就要下楼去逛街市。
　　才没走两步，就听小二在身后喊说我还没付帐。
　　付帐？我来这吃饭刘掌柜从来也没让我付过什么帐，反而走的时候都会塞些银子说是给我买些别的吃。我也懒得理他，便留了一句“找你掌柜的要去。”转身便走。
　　还没下楼呢，就听后面又有人发话了。
　　“兄台，请留步。”
　　“有何指教？”我见那说话的少年就是后来上来的四人之一，长得倒是相貌堂堂，轮廓分明的面庞还未脱稚气，周身却隐隐散着霸气。
　　“兄台似乎没有结帐，这白吃白喝的莫不是想吃霸王餐吧？”
　　霸王餐？嗬，没想到这个年代就有这种说法，我有些乐。他见我面带笑意，倒真以为我是来吃霸王餐的了，一把抓这我的手腕喝道：“要不就快给钱，要不就上官府，看你穿的那么斯文，莫辱了读书人的名声。”
　　他这一喝，整个楼上的客人都抬起头来望向我，搞得我也好不尴尬，倒不知如何进退是好，无奈的向四周看了看。
　　他身后的三人靠了上来，其中一人和他年岁差不多的一幅等着看热闹的样子，那么一张阳光的脸现在却痞痞的；另一个蹙着眉，肃着脸，却掩饰不住俊朗，与抓着我手腕的少年有几分想象，可他给人的感觉却是冷，让人不寒而栗；落在最后的那个人貌似是个下人，一直低着个头，与另外三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小二倒也机灵，跑下楼去了，我才想应该是找掌柜的来料理此事，心下马上就松了气，救兵快到了。
　　“走，上官府去。”
　　只觉手腕一紧，疼得我脱口而出：“你干吗，非礼啊！”喊完才觉得自己真是口不择言。
　　“非礼？”他手一松，我倒跌在地，“你……莫不是女子？嘿，四哥，十三哥，你们看居然连女人都有胆量来吃霸王餐了，真是个霸王女啊，哈哈……”
　　霸王女？亏他想得出来。
　　“小姐，小姐，没事吧？”刘掌柜倒是急急得跑上楼过来把我扶起来，把跟在他身后的小二道给弄傻了。虽说摔得有点疼，但我觉得那少年倒也挺好玩，不问青红皂白的把我批了一顿，还说我是霸王女？我看你怎么收场。
　　“福叔呢？”
　　“福管家有事去了清冷阁。”
　　“哦。”我点点头，转向刘掌柜，嗔道：“我没事，可是那位公子偏叫我结帐，还说我是霸王女。”说罢，便抬头瞅着他们四个。
　　“哟，这几位爷，您看这事儿，真是叫你们误会了。这是我家小姐，店里新来小二还不认识。”刘掌柜解释道。
　　我抬眼看了下刚才还气势凌人的少年，只见他面色忽红忽白，想是十分尴尬。“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不认得自家人。”一旁的阳光痞子出声笑道。
　　“十三弟！”冷面帅哥朝着阳光痞子喝了一声，掉头又朝着刘掌柜和我的方向虚拱了下手，“适才误会，抱歉。”
　　惜字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