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式微 ...
-
天色渐晚，油纸窗过滤了最后一丝夕阳的光线，将洁白的月光映入窗来，窗棂被风刮得闷闷响着，其余，便是一片寂静。
房中，是早已点上了一盏油灯的，是那欣儿，和之前一样，似是有口无心的对我寒颤了几句，便挽袖轻步走去，将床头、桌上的烛灯点起，我脑中又想起她白日里那一把将我拉起，丝毫不容我反抗的力度，心中不禁一颤，呆呆的不敢动弹，便眼睁睁看着她点完灯后又欣欣告退，我几次话涌上嘴边却又生生的吞下，我猜我的表情定然奇怪到一种境界，脸也一定憋得通红。
欣儿走后，我再次静下心来，这才感觉身子无比酸痛，就像刚刚被人狠狠打过一顿似的，实在是浑身难受不自在。
我反复扫视着这个屋子，这才发现木床正对的竹帘后方有一个木色梳妆台，于是便双手撑地，双脚颤巍巍的站起，缓缓地走到台前，这...实在不是装模作样给谁看，也没人看着我，这身子下肢疼的让人不明所以，巴巴得使不上劲来，方才疾奔时还不曾发现这一异象，现时才显露，心中想到，这叫荀裴的不会是个自虐狂吧....
我看着黄铜镜中那人，着实是一个清秀的汉子，还真和刚那楚...楚什么的有的一拼！只是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如大病中的雪白，几乎与皮肤融为一色。眼光向下移着，突然锁定在了脖颈上，在白皙的皮肤上发现了一块红色的斑迹，略略的透着紫，胎记么？我本能抬手的戳了一下，竟不自主疼的闷哼一声，心猛地一跳，想到了些什么，这才发了疯似的撩起中衣袖，便看到遍布着满只手臂的红痕、被舔舐后的吻痕，偶夹杂着细细的伤痕，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又赶忙撩起另一只袖子，竟也是如此，心中顿时明白了下身为何会如此疼痛，眼前出现了这个叫荀裴的男子在其他男子身下娇喘不息的场景，不禁从头到脚抖了三番，这事，不会还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吧...
我低头看着这痕迹斑驳的身子，看那镜中却突觉这受得不可一世的脸，心中竟感到有些恶心。
我虽从不是什么排挤龙阳之事的人，起码，是前世，在我还未踏进这个世纪时...但当这事情真正落在自己身上时，我才发现这竟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简直就是一种心理折磨....如今，我来到这个翻遍史书恐也找不着的架空王朝，没有任何史实可依，还魂在一男子身上，竟还是被揉捏成如此这般的境地。且不问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去，现今连起码的身世都不曾知晓......枉我前世风光，现努力回想着，竟已无缘无故的有些淡忘，只记得自己素爱器乐，其余的，想了许久竟丝毫想不起，只头疼欲裂.....
＂裴，用膳了。＂木门突兀的响起，但我无心理会，狠狠地晃着头，妄着理清杂乱一团的思绪，我只听得自己的声音：＂为何将我关在这里！＂声音因愤怒而异常刺耳，自己亦是被吓了一跳。
须臾门被推开，面色有些发白的楚兮远拎着食盒跨过高坎走进来，注意到我此刻挽着袖子的动作，似是盯着我臂上的斑驳，脸微微一烧，低着头走到桌边。
我也就开门见山地问了：＂告诉我，是谁？是谁将我弄成这样？＂后半句的语气竟带了些许颤抖。
正端着盘子一一将其摆放在桌上的男子的手指微微一抖＂才不是我....＂
＂呵，你倒是紧张得很。＂我玩味地侧眼瞥了他一眼，却看他猛地一颤
＂裴，不是这样的。＂他平了平情绪，看着我的脸
＂不是怎样？＂我故意又道
他转移了目光，佯装看着窗外，并不开口，只是将最后一个盘子稳稳的放在桌上，这才缓缓开口＂你的前身，与我一同长大，还有我的哥哥，楚珞。你，曾是他的禁脔＂我猛地垂手，惊讶地睁大眼。说着，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十四岁以后，你便长居宫中。曾经的你，是一个软弱、无能、对任何事都不会持反对态度的人，即便是在哥哥的身下，你也不会反抗，只是默默地接受。后来你被奸人所害致死，幸好哥哥找到了气神丹，让这具身体又重新有了居住者，就是现在的你，其实你并不是别人，你正是这身体的后世。我相信，现在的荀裴已不再是从前那个模样。＂
＂他为何要救醒我？让我继续活受罪么！＂我怒斥到
＂裴，哥哥是爱你的！不然他是不会救你的。＂
哦？是爱我的？呵，我该信否？我倒真真儿的想要去会会这既爱我却又要将我折磨成这般模样的那个一方君王。
＂我要进宫。＂我这突如其来的念头未经头脑也就说了出来，自己还被自己吓了一跳。不过想想也好，进了宫后，起码不会继续在这里被软禁着，我毕竟还是耐不过闲着。
楚兮远愣了愣，皱着眉头又强装着舒展开，掩饰地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倘若你确定...那么裴，我尊重你的意见。＂
＂诶别叫我裴，好像我们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一样的，怪肉麻。＂此时此刻，已是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随意挑刺敷衍着。
＂那...裴弟？＂楚兮远挤出一个尴尬的笑，挠着头道
＂额好吧好吧。＂我瘪瘪嘴，显然还是对这个称谓不习惯
＂裴弟，既然决定了要入宫，那便明天就回去吧，毕竟我懂你要的是自由。哥哥也一直盼着要你回去。＂
我佯装不经意的侧眼一望，那楚兮远的脸上竟带着几丝失望，再仔细看时，哪里有一点失望，这不又恢复了最平常的招牌式微笑。
＂诶进了宫中我就去到处看看，过个几天腻了就回来吧，回来了可否允许我在这庭院中随意走呢？＂我看那楚兮远的眼中蓦的出现了一丝喜悦，脸上的笑容也渐浓。还当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
＂好的！＂楚兮远点头如捣蒜＂裴...裴弟，快用膳吧，凉了就不好了。＂
＂恩＂我自顾自的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便执起筷子低头扒拉着白米饭。余光看着那厮也坐了下来，一边叮嘱着吃慢些吃慢些，不要光吃白饭，不一会便有一筷子清蒸鱼肚放在我的碗里，已经细心的去了刺。我包了整整一口饭含糊不清地忙说感谢。
＂裴弟你确定要进宫么，去哥哥那边？＂楚兮远低着头小声地说。
我将我口中的鱼肚胡乱嚼了几口便吞下去，放下碗筷＂楚珞，他是怎样的人？＂
楚兮远愣了愣，嘴角浮起一抹微笑：＂哥哥呵，这世上我最崇拜的有二人，第一位是我的母后，第二位便是哥哥了，哥哥从小便通诗赋韵律，这正是我所攀不得的。他面上虽待人冷漠，平时也不多言语，但他固然也有自己柔软的一面。哥哥对父亲，一直是不屑的，因为父亲统治前期的昏庸与不明理，整日沉迷酒色，为人所不齿。但对哥哥，却从未放松过各方面的教育抑或懈怠对他的爱，从小便封他为太子，为他找扶菻最得道的文师与武师。但哥哥从不曾感谢过，一声父皇、一声父亲甚至是一个微笑都不曾在父皇面前展现。父亲临崩时，在病榻之上传位于哥哥，那一年，他方只有十五岁。哥哥按着宦官的指示走完了葬节的流程，全程面无表情，我只能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妄着去安慰，却发现，我对他，望尘莫及，我与他，或许真的不是一个层次，在父亲母亲的心中，抑或在我自己的心中，＂他笑的有些自负＂那个夜中，哥哥坐在庭廊中饮酒，仿如天人，我们之间就像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我们生生的隔开。我扶着醉酒的哥哥回到了寝殿，他破天荒的与我讲了很多，他向我诉说，向我哭诉他这么多年来的压抑与痛苦，那也是我活了十三年第一次看到哥哥哭，他原来从来都不像我心中所想的那样坚强，那样无畏，那样无心。我该感谢那场醉酒，因为哥哥发泄了所有，放下了所有，他在我面前不再像从前那样看似无心。他成了一代君王，而我，依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郡王。我不奢求什么，只求哥哥安好，快乐就好。＂他的眼中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忧伤感。
房间中顿时頠寂的有些可怕，只剩下彼此淡淡的呼吸声，有规律的蒸发在空气中。
我想说些什么来平复一下这悲伤的气氛，一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又不敢擅自离开饭席，着实憋着难受。
他或许是看出了我的不安，面色变得有些尴尬：＂罢了罢了，是我说太多了。裴弟，时辰也不早了，梳洗一下睡吧，明天还要进宫，可莫要得个精神不好哦~＂说着还轻松一笑，倒是我窘迫的红了脸。
楚兮远走后，我也无心再继续用膳了。用澡盆子泡完热水澡后躺在床上，心中想着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心中总感觉有些说不出的情绪流露。
深夜，我觉得自己的脸庞被摸着，还有阵阵低沉的说话声，脸上痒进心了，我便挥手去趋扰，也被这只手扰的醒了半开，却慵懒的不想睁开眼，迷糊中，听见似乎是楚兮远的声音，怎么，这我要走了，晚上才要来看看我，还这么暗里怕我发现，真是个没胆的男人。
想想他的经历，想他过去，不知他经历了多少事情，被自己的亲人看低、无视，与本该平等的哥哥却始终是不同样被人对待，也怪可怜。
那晚，他在我塌前坐了一个时辰之久，我便迷迷糊糊的与他过了这么半时辰，后来又渐渐睡熟。
次日身起，在欣儿服侍下，穿上了复杂的深蓝宫廷服饰。光穿个衣服就足足耗了半个时辰。我也只好抬着手臂看着欣儿在我面前绕来绕去，一会绑上蔽膝，一会束上腰封，颈间挂了一串串的东西。转的我晕头转向......
今儿总算得以好好地逛一逛这个宅子，被关在了那个诺大的房间里，怪冷清。除了看见过欣儿和楚兮远，其余就连个人气儿也没见.......
出府时，有很多人围在门里，却唯独不见楚兮远。大多都是小鬟小生的服饰样，还有几个小鬟不明所以的哭得很伤心，眼圈红通通的，难不成这荀裴先前还与她们处的很好，估计也是个老实巴交的主儿。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式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