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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第一百二十八章 ...

  •   第一百二十八章

      胖子说,他是靠汪永世遗落在洞里的母虫罐才能找到闷油瓶,找到后他马上砸碎了母虫罐。

      “我现在去毁了尸香魔芋。”胖子指向瀑布。

      闷油瓶点了点头。

      胖子走了七八米,小心翼翼攀上潮湿的岩石,以与体重不相称的敏捷抓住尸香魔芋的花瓣。尸香魔芋仿佛有感应,花瓣居然抖了抖,胖子骂骂咧咧使劲往怀里扯,硬是扯下其中一片。

      “呸!你他娘的进化了,还有智力了?”

      闷油瓶收回目光,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瓷瓶,揭开封口在吴邪鼻子下来回转了几圈,过了不久,吴邪趴在闷油瓶怀中悠悠转醒。

      “吴邪。”闷油瓶轻轻喊道。

      起先,吴邪只是动了几下眼皮,人还是缩在闷油瓶怀中,一副不情愿醒来的模样。很多时候人们经历深沉极致的绝望时,只有睡觉可以减轻痛苦,因为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当然,很多人噩梦连连,就连在梦里也被悲伤折磨。这样的梦,吴邪做了小半辈子,梦中他抓不住闷油瓶,抓不住任何东西,甚至是对方的影子。

      闷油瓶抬手,温柔地搭在吴邪的额头上。

      吴邪“嗯”了声,眼皮很重,没法立刻睁开,只是那熟悉的声音和气息令他想要流泪。闷油瓶再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静静注视着怀里的男人,和他憔悴苍白的面庞。终于,回过神的吴邪艰难地睁开双眼,一丝微亮闯进眼帘,他又歪头闭起眼睛,用手挡住光线。

      “醒了?”一只略低于常人体温的手抓住他挡在眼前的手。

      吴邪猛地震颤了一下,大力抽出手,嘴唇轻微哆嗦着看向上方。

      是他!张起灵!

      吴邪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挣扎着坐起来,双手捧住近在咫尺的脑袋,盯住那双漆黑的眼睛。做梦呢?真是一个美好的梦。

      闷油瓶拧起眉,许久后竟然叹了口气,冰凉的手掌抚摸起吴邪的脸颊,“我没死。”

      吴邪的泪水落到闷油瓶胸口。

      “我没有死,吴邪。”闷油瓶抓起吴邪的手贴近自己的心脏,“我没死。”

      虽然眼前这人看起来很虚弱,可手掌依然能感受到那颗正跳动着的心脏。

      “我没……”

      “不要重复了,狗日的!”

      正在攀崖的胖子准备举枪打烂尸香魔芋,背后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张起灵!叫你他妈的扔下我!”吴邪狠狠给了闷油瓶一拳。

      胖子龇牙,连忙回头高喊,“小吴,他现在不经揍,你不打他都要挂了,这拳不是让他死得更快?”

      吴邪的拳头落在闷油瓶肩上,那里比较能抗。闷油瓶不避不闪,默默承受吴邪的怒火。

      胖子扭头,“我不管闲事,爱咋地咋地。”

      失而复得带给吴邪狂喜,可这种狂喜转瞬即逝,几乎马上被愤怒代替。他脸颊通红,用力抓住闷油瓶的肩膀,不顾对方身体虚弱拼命摇他,嘴唇却愈加哆嗦说不出一句话。“我……我……”吴邪结巴半天,已经不知道骂什么,好像能说的话全都说完了,面对闷油瓶,语言显得苍白无力。

      闷油瓶一向犹如神人,此刻已经被吴邪摇得脑袋发晕。

      吴邪眼中的闷油瓶只有一张模糊的脸,“我真以为你死了!”

      闷油瓶强忍不适抬起头,吴邪居高临下看着他,温热的眼泪滴滴答答落进他的眼睛里,由眼角滑落,在脸颊上划出泪痕。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吴邪的十指恨不得直接戳进闷油瓶的血肉,“因为你,我觉得我的行为偏差得离谱,已经不像个男人。”

      “吴邪。”

      “我也三十好几了,人说三十而立,只不过人活一世总要有点追求,谁也不知道有没下辈子。”

      “吴邪……”

      “我是个务实的人,还是个大老爷们,要我像女人般跟谁定下三生之约,守着虚无缥缈的来世,还不如现在死了拉倒。”

      闷油瓶看着泪流满面的吴邪,男儿有泪不轻弹,曾经吴邪有着温暖的笑容,可当自己再次走出青铜门后,吴邪眼底的笑容逐渐被悲伤取代。闷油瓶沉默了,对方急促的呼吸声就在耳边,抓住双肩的力道比刚才更猛,足见其主人心中有多么委屈与怨恨。

      “你告诉我,我该……”

      “跟我走吧。”

      “……怎么做?”

      “怎么做”三个字已经听不到了。吴邪接下来要说的话卡在嗓子里,同时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闷油瓶。

      闷油瓶又重复一遍,“跟我走。”

      吴邪目瞪口呆,仿佛没听懂闷油瓶说什么。

      闷油瓶也不催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眼神平淡而温柔。

      这个人就是这样,永远不按常理出牌,没人能够琢磨他的想法,现在说出“跟我走”,吴邪并不觉得这是“真实”。

      时间静止了,只剩默默相视的两人。

      终于,吴邪抛开不真实的感觉整理好心情,对上闷油瓶的眼睛,“你说真的?”

      闷油瓶点了点头。

      吴邪又问,“你去哪,我都可以跟着你?”

      闷油瓶再次点头。

      “不会无故失踪,不会赶我走,不会什么不说就扔下我?”

      闷油瓶好像有点无奈。

      “你是惯犯。”吴邪苦笑,“我不是狗皮膏药,我只是……只是不想你一个人……看起来那么寂寞。”

      寂寞吗?

      原本不懂寂寞,十三岁时,他在那人消失于沙漠后,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寂寞。

      “我不会。”闷油瓶轻轻地说。

      吴邪不再苦笑,而是真的笑了,自此以后,直到生命终结,他都笑得如此灿烂。

      “记住你的承诺。”他握住闷油瓶的手。

      那之后,胖子打烂尸香魔芋,这绝世奇花终于在人间彻底消失。闷油瓶把他的经历讲述了一遍,无非是见到幻觉,可吴邪与胖子问他见到什么,他避而不答。他们没找到汪藏海与霍秀秀,只在出去的路上看到霍秀秀的发簪。吴邪鼻子发酸,霍秀秀曾经用这个发簪替他泡茶静神。

      “我觉得他们应该碰上了。”胖子指着地上的四排脚印,“明显一男一女,也许没死。”

      “小哥,你的毒?”这话藏在吴邪心中很久,他不敢问,因为他害怕。

      “解药是汪藏海的血。”胖子善解人意,不愿让闷油瓶宣判自己的死刑,便抢在他前面回答吴邪,“那变态把自己的血做成解药,除了他,谁也别想替小哥解毒。”

      “我没事。”闷油瓶一如既往把自己的事当别人的事,就像快要死掉的也是别人。

      “说句真话吧。”吴邪急切而严肃地说。

      闷油瓶望着他,“你觉得死亡可怕吗?”

      吴邪根本没有考虑,直接摇头。不知从何时起,他早已不再害怕死亡,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失去,求而不得还算好,得到再失去才是人间惨剧。不过,他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一定会守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我真的没事。”闷油瓶拍拍吴邪的肩膀。

      胖子腹谤,“你就装吧。”

      闷油瓶脸色极差,到现在他能撑下来,也许是因为吴邪。

      碍于闷油瓶的状态,吴邪不反对胖子坚持出去后再派人来寻找霍秀秀跟汪藏海的做法,一行三人离开深山来到张隆半的藏身之所。没过几天,张隆半收到好消息,王盟、张海客半路碰到张海杏与老医生,只不过其他张家人都死在与汪家人的火拼中。

      “张家真的要绝后了。”胖子感慨。

      一个纵横中国历史数千年的大家族最终还是抵不过历史的发展,逐渐泯灭在时间的洪流中。

      又过了一个星期,行动不便的张海客被王盟带来与吴邪等人汇合,王盟见到自家老板瞬间热泪盈眶,不过吴邪明白,王盟不是因为相见激动,而是离别在即,这次离别,将是一生。

      “老板,你嘱托的事情,我一定会替你办到。”王盟哽咽着说。

      吴邪笑着拍拍他的手臂,“好,有你帮我,我一百万个放心。我把上次从泗水城拿出来的笔记放在古董店的柜子里,你要是对终极有兴趣,可以去研究下。”

      另一方面,闷油瓶叫来劫后逢生的老医生,与张海客三人一起商讨了半天,张海客脸情绪很差,一根接一根抽烟,满屋子都飘着刺鼻的烟味。

      “时间不多了吗?”张海杏叉着腰问。

      “随时会毒发。”张海客扔掉烟屁股,“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毒发,总归一个月内的事。”

      “怎么治?吴邪知道吗?”张海杏盯着闷油瓶淡漠的侧脸。

      张海客的眼神很渺茫,没有回答张海杏的问话。

      “反正……他不怕死。”张海杏笑着拢了拢头发。

      吴邪与闷油瓶消失于一个明月高悬的夜晚,一起不见的还有龙纹盒子。他们在所有人熟睡时不辞而别,只有张海客跟胖子站在阳台上看着那双渐渐远去的背影。

      “他妈的,真不够意思!”胖子骂道。

      张海客微微一笑,“这种告别就是诀别,他们只是选择了最好的方式。”

      胖子转过脸,在张海客看不到的地方用手揉了揉眼睛,其实他上次已经向吴邪道别过。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来年你们从我坟头过,记得浇上一瓶酒,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自己肯定会死,他们却不知有没出来扫墓的那天。好在张海杏往后十几年一直陪伴胖子周游世界,胖子白发苍苍时,张海杏依然娇俏如常。

      “我要替他们看遍世间风景。”胖子在张海杏的相机镜头前哈哈大笑。

      张海杏瞪着眼前的胖老头,忍不住骂道,“你他妈照相不要老摆V字造型,真像个乡巴佬!”

      王盟回到杭州接手吴邪留给他的财产,还有那本德国人的黑色笔记本。张海客匆匆飞了趟香港,再回来时已决定落叶归根。在吴二白的默许下,他俩经常戴上人皮面具,交替逗吴一穷夫妇开心。

      “小邪,你什么时候才结婚?”某次,老实头吴一穷竟然拿书猛敲张海客的脑袋,发狠似地问。

      张海客干笑着,心中把吴邪问候了一百遍。

      吴邪与闷油瓶离开的第二年,汪家和霍家找到了汪藏海与霍秀秀。汪藏海因为救霍秀秀成了残废,年关一过,在解雨臣离开山谷的那天,霍秀秀嫁给了汪藏海。

      其实这群人中唯一在吴邪与闷油瓶离去后见过他俩的人只有吴二白。那天早晨,吴一穷不知为什么兴致极高,从不锻炼的他叫上老婆还有弟弟,三个人来到公园。

      吴二白心情欠佳,又不想在吴一穷夫妇面前表露出来,正独自生闷气,忽然瞥见晨光下有一道人影朝他们的方向缓缓跪下,还重重磕了几个头。

      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会不知道那是吴邪?

      吴二白马上打了个手势,潜伏在周围的伙计立刻冲向吴邪。吴一穷夫妇本来跟着晨练的人打太极拳,突然发现公园乱作一团,顿时莫名其妙。由始至终,他们一直被排除在整个事件外,即便他们唯一的儿子带着内疚与伤感悄悄向他们辞行,他们依然没有发现。

      不知道才是最大的幸福,这也是当年吴三省与解连环想让吴邪得到的幸福。

      吴邪身边出现另一道人影,犹豫了一秒,居然也双膝跪地,向吴家三人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那一瞬间,吴二白知道他将永远失去自己的侄子。

      两道人影很快消失在吴家伙计的包围圈中。之后许多年,吴二白时时反省,如果他不把事情做绝,每天派人暗中守着吴一穷夫妇的住宅,自己更是寸步不离想要守株待兔,自己的侄子也许能在离开前享受一次来自父母的温暖。

      吴二白从亲戚里挑选了一个笑容温暖的孩子做养子,后来这个孩子成了吴家的新任当家。

      斗转星移,时光飞逝,吴邪母亲弥留之际,吴一穷还没赶到,病房里只有吴二白一个人。

      “二白。”床上的人气若游丝。

      吴二白始终对她抱有深深的愧疚。

      “我知道小邪早就不在了。”

      吴二白目瞪口呆。

      “知子莫若母,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吴邪母亲艰难地扯出一丝微笑,“一穷还不知道,往后……请你多替我照顾他。”

      “大嫂,对不起。”这么多年,吴二白再次为即将失去至亲而眼眶湿润,“他其实还活着。”

      “真的?”说了那么多话,最后两个字已经用尽她所有的力气,丈夫赶到后,她永远闭上了眼睛。

      王盟戴上人皮面具,以儿子的身份替吴邪母亲送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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