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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第一百一十七章 ...

  •   第一百一十七章

      黑雾原先在吴邪身上占过便宜,这次大半部分滞留在闷油瓶的左手里,小部分逃逸出来,有恃无恐地冲向吴邪。

      吴邪暗叫不好,其实闷油瓶在他背上画了血麒麟用作辟邪,他不知道,那会儿只顾郁闷痛心,后来也没注意背上有什么东西。所以当黑雾涌过来时,吴邪想起自己的屁股曾惨遭洗礼,一时有点尴尬,也不知怎么对付它,还是闷油瓶把刀扔过来,示意吴邪毁了衣服里的白骨。

      黑雾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听起来像个女人,就是妺喜。她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无法靠近吴邪,可她留在闷油瓶身体里的部分足以使再一次毒发的闷油瓶直接瘫软下去。没有唐刀支撑身体,麒麟香肆意摧残神经,独自撇下吴邪来到这里一定又是番恶战,吴邪已经不想脑补过程,因为这样只会让他愈加愤怒。吴邪抽出刀,把衣服扔到地上一顿乱砍,只听黑雾的尖叫越来越凄厉,似乎隐约夹杂着恶毒的诅咒。

      而且,之前吴邪留在另一个空间的198块骨头突然出现组合成残缺的骨架,唯独没有头骨,黑雾钻进骨头里,那些白骨立刻泛起邪恶的青光。吴邪“呃”了声,不明白这形象有什么好吓人的,在斗里比她恐怖的太多了,但她朝闷油瓶走过去,吴邪只得加速劈断那些本就脆弱的骨头,直到衣服破烂不堪,骨头化为粉末。

      “头骨。”闷油瓶吃力地对吴邪做了个口型,血流得触目惊心,刺伤了吴邪的眼睛。

      吴邪恍然大悟,挖了这么久,他就没见过妺喜的头骨。“你快离开那里!”他对闷油瓶喊道。

      闷油瓶身体抽搐了一秒便没了动静。妺喜的手骨细长尖利,一边发出绝望的嘶嚎,一边将骨头插进闷油瓶的背部。吴邪像被人打狠狠打了几拳,脑袋嗡嗡直叫,顾不上什么头骨,一脚踢开地上的破衣服,提起刀往闷油瓶身边跑。

      闷油瓶背后汩汩往外冒血,脸朝下趴在血泊中。吴邪抡刀砍向妺喜,只听骨头发出咔嚓的断裂声,居然没散架,反而令她愤怒地转身攻击吴邪。

      吴邪根本无所畏惧,与妺喜打到一处,渐渐地,他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再回头找闷油瓶,地上除了一滩血,还有一条蜿蜒向前的红色痕迹。吴邪顿时心痛得无以复加,因为闷油瓶正费尽心力爬向废墟,比以前更加瘦削的身体不断颤抖,左手和背部的伤口隐隐能见黑色雾气,犹如小鬼狰狞的触手缠在身上。这些年,吴邪不再是轻易心软的人,现在他疼了,软了,只因为对方是张起灵。

      闷油瓶的行动再度引起妺喜的反抗,吴邪有些吃力,不知在地下埋了多少年的骨头擦破皮肤,即使出了三十六天身上无碍,可神经扎扎实实感受到疼痛,也就是说伤口会消失,可精神受到的折磨客观存在。闷油瓶匍匐着,视线模糊不清,伸出手指比划一下方位,两根手指看成四根,冷汗落下的同时,手指也插进泥土里,用力将埋在下面的头骨挑了出来。

      “你都不能动了,还耍帅!炫耀你的手指吗?”吴邪朝闷油瓶喊。

      闷油瓶轻吸一口气,拧起眉发力,硬是将头骨捏成粉末,这也用尽他最后的力量,歪下去再没动过。刹那间飞沙走石,大地震颤,伴着凄厉的哀嚎,四周忽然涌起滚滚黑雾。吴邪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闷油瓶身边将他拽进怀里,恍惚间他们又回到民国时期的卫后墓,那时吴邪下决心轮到自己来守护这个人。风太大,以他们为中心形成一股小型龙卷风,以至于吴邪认为他们会被吹到世界尽头。闷油瓶没有生气的身体静静倚靠着吴邪,沾有血腥味的发梢不时蹭过吴邪的脸颊。吴邪被迫紧闭双眼抱紧他,哪怕一起就此坠下修罗炼狱,他也不愿放手。

      “叮……”

      百转千回的青铜长廊光影斑驳,廊檐下铃铛无风自响。吴邪睁开眼睛,看到毫发无伤的闷油瓶,包括他自己,身上没有一丁点伤口。他抹了把汗,让闷油瓶靠在雕花栏杆上,闷油瓶无力地滑下来,他又忙将他摆正。

      “小哥?”吴邪扶住闷油瓶的肩膀,“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闷油瓶脸色苍白,比以前毒发时的情况更加严重。吴邪不知道怎么治疗麒麟香,张海客究竟想出办法没他也一概不知,所以吴邪就像只没头苍蝇,既心痛又焦急。如此过了几个小时,又一个夕阳西下,夜晚来临,吴邪只觉得气温骤降快要冻惨的时候,闷油瓶忽然抓住他的袖子。

      “吴邪?”

      吴邪搂着闷油瓶取暖,几十个小时没睡觉,又为闷油瓶的毒发愁,刚闭了一会眼,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就听闷油瓶的声音传入耳朵里,虽然轻,却很清晰,不由心中大喜,但脸上硬装出平静的样子。

      “你醒了?”吴邪问。这种心情很复杂,明明绝境中真情流露,等真安全下来,他又开始别扭。吴邪放开闷油瓶,准备往后挪动几厘米,闷油瓶马上按住他的手腕,两人皆是一愣,大概闷油瓶自己都没想过会不让吴邪离开。几秒钟后闷油瓶松手,可吴邪没动,垂下眼眸看着闷油瓶的手,正是三十六天里血肉模糊的左手。稍后吴邪抬起头,凑近闷油瓶,望着对方漆黑的眼珠,直直看进他心里。

      自从相识以来经历太多,以为只是普通朋友最后终成兄弟,再由兄弟变为陌路,此生只能遥望长白山那扇无法企及的青铜巨门。也许,吴邪的运气一直没有离开他身边,他变相得到想要的东西,尽管磨难重重,代价不菲。

      闷油瓶休息了这么久,似乎恢复少许力气,他抬手按住吴邪的肩膀,同样看向倒映着自己影子的眼睛。

      “小哥……”吴邪闭上双眼。

      他是一颗闯进闷油瓶黑白世界里的耀眼星辰。温热的身体,温暖的人,一直寻找的人,即便他后来把他忘了。

      等了很久,吴邪不见闷油瓶有所举动,锁起双眉,他睁开眼睛,对方复杂的眼神马上落进眼底。

      “搞什么?”吴邪不悦地问了声。这还不够明显吗?已经像个女人般做出索吻的邀请,他居然不行动?难道他是报复那会儿拒绝他的吻?不可能吧,闷油瓶岂会小肚鸡肠。

      “吴邪,我还要回去。”闷油瓶轻声说。

      吴邪愣了片刻,“回哪?”

      “青铜门。”

      “狗日的!里面有什么东西吸引你,成百上千的LUO体美女吗?”

      吴邪烦躁地推开闷油瓶,闷油瓶一下撞上雕花栏杆,头与坚实的木头来了次亲密接触。青铜长廊里的木料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外面涂了利用特殊手段制成的红漆,有加固作用,硬度和一般岩石无异。闷油瓶哼了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吴邪慌了神,内疚不已扶住他。

      闷油瓶轻叹,“吴邪。”

      “你没事吧?”吴邪盯着闷油瓶的嘴角。

      闷油瓶从口袋里掏出古朴的瓷瓶,倒出一粒褐色药丸放进嘴里,那药丸清香扑鼻,叫人闻了开窍醒神。

      “这是……”

      吴邪话还没说完,闷油瓶突然把他推倒在地,人覆上去,十足的压迫感。

      “吴邪。”闷油瓶从上面看着吴邪,药香及麒麟血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比什么香气都迷惑人心。

      “叫够了没?你反反复复念我的名字有毛用?吃药有了劲就推人玩?”吴邪没好气地瞪着闷油瓶,象征性挣扎了几下,最后悲伤地望着闷油瓶。

      闷油瓶眼光深沉,脸颊苍白,黯淡无色,这样的他低下头,将吴邪所有的怨气全部咽进嘴里,给了对方一个饱含无奈与安抚的吻。吴邪双手勾住闷油瓶的后背,舌头滑过闷油瓶齿间,与闷油瓶一起沉浸在难得的放纵里。

      “我希望你更像一个人。”吴邪喘息着说:“不要总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对不起。”

      “对不起我吗?”

      “对不起,我必须回去。”

      “呵呵……谢谢你还记得跟我道别。”吴邪的心变得空洞,再被酸楚填满,没来由想起茂陵下一双两千年的幽魂,生死同穴,历经沧海桑田,最终魂兮归来。如果死后能回到那人身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只是自己估计没这个机会了。

      爱到底是什么东西?

      十三岁的闷油瓶如此问吴邪。

      真正的爱情从不用说出口,不用山盟海誓天荒地老,可以和别人嬉笑言欢,可以无穷尽徘徊等待,甚至可以各自婚娶,但他或她永远是心口一颗朱砂痣,硌得后半生隐隐作痛。

      吴邪如此回答年少的闷油瓶。

      张起灵永远是吴邪心口一颗朱砂痣,硌得他后半生隐隐作痛。

      吴邪永远是张起灵心口一颗朱砂痣,同样硌得他后半生隐隐作痛。

      闷油瓶亲吻吴邪紧闭的双眼,还有他颤抖的眼睫,然后淡淡地说:“我找了你很多年,我们认识,不可能装作从来没遇见过。”

      我们不可能装作从来没遇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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