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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是叶明铛,小字淼淼。据说我的名字出自曹植的洛神赋“无微情以效爱,方献江南之明铛”,而我父亲送给母亲的定情信物就是一副耳环。这副耳环是北宋年间的天鹅型金饰,十分美丽,可以让人联想到元好问的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这副耳环从一开始就透着难以表达的悲情。
我父亲的家族是这个国家权力的执牛耳者,家族权力之深,影响之远是任何人都不能预料的,那是只有经过世世代代的经营才能建立起来的家族保障。叶家之人或从政或从军或经商,在世人眼里叶家门第之高令人敬仰。而我的母亲,来自于中国最为神秘悠久的慕容家族。不同于叶家,慕容家族世代经商,财富遍及中外,几乎无任何家族与之争锋。
所以说我出身于真正的名门世家。
但是我却是一个不幸的女孩,因为我的出生就伴随着母亲的死亡。所以从我睁眼的那一刻起,迎接我的就只有眼泪和痛哭。
我并不是一个健康的孩子。从母体剥离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我的一生就已经注定与药相伴。我不能离开药物,我甚至不能随意出门,因为任何不慎的举动都有可能导致我无法呼吸而突然死亡。
我就在这寂寞的环境里渐渐长大,直到15岁生日的到来。
------摘自淼淼博客《旅行乌衣门第》
第一章命运的齿轮
淼淼15岁之前的时光是在S城度过的。
在她15岁的那一年,她的父亲荣升上将,带着她和哥哥回到了北京。
相比S城,她并不喜欢北京这个古老悠久,底蕴厚重的城市。在这个城市里,一切都有既定的原则。她的父亲有妻子,还有除了她和哥哥以外的孩子。
谁都不是谁的唯一。
幸好,她还有哥哥。
叶微情是淼淼的孪生哥哥,他们在母亲腹中没有意识的时候开始就在一起,叶微情了解淼淼的一切,从身体状况到日常小事,淼淼想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会比哥哥更加了解她。
叶微情仿佛生来就是让人仰视的。他的出生是令人欢乐的,他联系着两个高贵的家族,是他们联姻的果实,是两个家族实力的见证。他的成长必然是一帆风顺的,优异的成绩,出众的才能,带着与生俱来的清贵之气,成为众口称赞的典范。
然而,淼淼确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淼淼是一个安静内向的女孩。她安静到了极点,甚至有人误以为她是哑巴。他们的父亲叶怀远对于他们兄妹两个是截然不同的态度。对叶微情是严厉的几乎严酷的,因为他是整个家族的希望;对淼淼,确是一种无底线的溺爱,她要什么,就给什么。
在这不为人知的背后,是叶怀远对淼淼隐秘的愧疚。其实,这也是一个老套的故事。他们的母亲慕容杜衡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得知自己挚爱的丈夫竟然与别的女人有染,甚至也有了孩子,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早产,在生下第一个孩子后,腹中的另一个由于难产几乎死亡,尽管当时慕容杜衡生下了淼淼,但是淼淼先天发育不良,再加上后期难产,从出生起就疾病缠身。一直以来,她的父亲都是把她捧在手上来呵护的。
叶家是一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她的父亲叶怀远是他们那一辈里最小的一个,当他们回到北京时,淼淼那一辈的兄弟姐妹大多数都已经成家立业,她和叶微情是叶家最小的,理所当然的得到了众人的宠爱。
在北京的生活,唯一让她不满意的就是她父亲的现任妻子,慕容杜若和她的女儿叶明萱。慕容杜若是慕容家族的养女,在淼淼的眼里,即使她再像慕容杜衡,也终究不是她的母亲。
她对母亲完全没有映像,只从传言里了解到她是极端美丽的。当时她和父亲哥哥住在S城军区大院时,相熟的人只要一提到慕容杜衡,就会说:“哦,你是说那位慕容大小姐吧,那是真正的名门闺秀,雍容高贵、倾国倾城!”年幼的她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曾经问过叶微情无数次,到底什么是雍容华贵、倾国倾城。
每次她的哥哥都会摸摸她的头说:“淼淼长大后就知道了。”后来,她终于从父亲收藏的相册里见到的母亲的照片。她无法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5岁的她只觉得世上的任何花朵都不及她的母亲。对于一个及不上母亲却取代她位置的人,淼淼实在是无法心平气和的面对她。更何况,叶明萱的存在,更是分散了父亲对她的爱。
都说母爱无私,这是相对而言的。叶明萱有父有母,即使她的出生并不光彩,但她依然是健全的。相比之下,淼淼一出生就没了母亲,体弱多病,父亲再好也终究不能完全取代母亲,叶家的长辈和堂兄堂姐就更加怜爱她。
在北京,淼淼终于可以出去上学了。在她过往的15年里,都是父亲和家庭教师教授她学业的。她即将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与任何一个踏入高中生涯的学生一样,她紧张又期待。她和叶微情同校不同班。过了几个月,叶微情迅速在北京四中出名。一方面是由于他各方面的优秀,另一方面是由于他无可匹敌的家世。“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叶微情是这20字的真实写照,更何况他还有惊才绝艳的才能。在北京四中,叶微情唯一的不完美就是他的孪生妹妹叶明铛。
淼淼的成绩并出众,可以说是平庸,她极度偏科。她讨厌数学,厌烦一大堆无聊的数字,她也讨厌物理和化学,她永远弄不懂在一长窜的说明和图示后究竟要通过怎样严密的计算得出结果。她最感兴趣的就是历史,最好的功课也是历史。对于历史上的疑案,她总能从不同的角度去思考。在她还在S城的时候,她的启蒙老师就说过,“淼淼是适合文学的人,因为她有一颗纤细敏感的心。”
平静的高一上学期很快就过去了。上午考完最后一门后,寒假就开始了。北京的冬天真是彻骨的寒冷。听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叶微情拿起羽绒服从自习室慢慢走出。一路上不乏有相熟的人打招呼,说道,“是找叶明铛吧?她在第九号考场。”
“嗯,谢谢。”一般叶微情都会停下来微笑着道谢。然后就有女生绯红了脸颊,遥望他清瘦的背影渐行渐远。
第九号考场外还是聚集了不少人,看样子是在讨论题目,叶微情一望,渺渺正站在走廊边上低头看着什么。他赶紧走过去把手里拿着的羽绒服帮她穿上,略带责备的问,“怎么站在外面呢?冷不冷?”
“不冷,哥哥,今天有太阳呢。”
叶微情握住了她的手放在他羽绒服的口袋里,“手这么冰,还说不冷。”厚厚的羊毛围巾遮住了淼淼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叶微情。
“淼淼想出去玩?”叶微情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无奈的抬手看了看手表说,“只能一小伙时间啊。”得到允许后,淼淼便迫不及待的拉着叶微情走出去。
结果他们也没有去什么地方,就在百货商场里逛了会儿,唯一的成果就是淼淼买了一台电子书。钱当然是叶微情出的,他从小参加各种竞赛,现在还炒股,累计下来的资金还是相当可观的。近来,淼淼似乎迷恋上了看小说,无聊的时候一天到晚拿着MP4躺在床上看。现在买了大屏幕不伤眼的电子书后,她就更加不愿意起床了。
寒假的生活也是极其单调的。在家里,平时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几天也碰不到一次,尤其是淼淼一天到晚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现在接近年关,他们的父亲倒是开始准时下班回家吃饭了,一家人就不得不聚在一起吃饭。餐桌上泾渭分明,叶怀远坐在上首,慕容杜若和叶明萱坐一边,淼淼和叶微情坐另一边。吃完饭后,又是各归各位。
淼淼无聊的坐在水晶芙蓉塌上拨弄琵琶。她的侧影是极美的,尤其是下颚曲线,属于“一低头的温柔”型。看着她,叶怀远不由想起了已经过世的妻子----慕容杜衡。女儿淼淼无疑是美丽的,但也只是美丽,她远远没有她母亲的绝世风采。慕容杜衡,他一字一字的想着,只觉锦瑟华年,柔情似水。而眼前的淼淼居然这般大了。一时之间,恍如隔世。
拨弄着琴弦,淼淼陡然心烦意乱起来,负气似地把琵琶扔在一边。
“怎么不弹了?”叶怀远走过去摸摸她的头顶,宠溺的问。
“反正我学来学去都学不会。”淼淼沮丧的说道,“我没有一样是擅长的。”
叶怀远坐在水晶芙蓉塌上,像抱小孩一样把淼淼抱在膝盖上,缓缓说道:“淼淼,乐器和文学是不同的。文学,只需一颗宽容纤细的心,能够设身处地,平和的把自己代入其中体会世间种种悲欢离合,使自己有所感悟。即使没有亲身经历,但也能身临其境。而音乐则不同。要弹出动人的音乐,要兼具技巧和感情。比如说这琵琶,琵琶是用手臂、手腕和手指关节来运动演奏的,关节的运动来自肌肉的收缩,这要求我们需细细体会。简单地说,如果紧张的话奏出来的音干瘪、死板,放松奏出的音透亮、有弹性。你在右手做弹挑技法时,若触弦发音前手指已经紧张了,不是触弦前瞬间紧张,相当于用一个没有弹性的硬片去拨动琴弦。触弦时动作僵直无弹性,发音也一定是干硬的。可以说,发音的质量是手指运动肌肉状态的直接体现,这全部需要靠听觉来完成。要弹好琵琶,需要足够的耐心。”
“爸爸,你觉得我学得会吗?”淼淼搂着叶怀远的脖子,把头抵在他胸口,闷闷的说。
叶怀远轻轻的抚摸她的长发,尚未来得及说什么,淼淼就从他膝盖上站起来,赤着脚跑到落地窗前,脚链上的银铃顿时发出清脆的铃声,说,“呀!是哥哥回来了!”
“别赤着脚,小心着凉!”叶怀远拿着拖鞋放到她面前。淼淼顺从的穿上后又躺回水晶芙蓉塌上用毛毯遮住头。
都说叶明铛冷漠任性,其实她也不过是被人宠坏的小孩子而已。而罪魁祸首就是她的父亲。她的父亲给予了他所能给予的一切,不管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他只让淼淼可以随心所欲,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告诉她应该如何面对这个复杂的社会。
面对女儿近乎无礼幼稚的举动,叶怀远无奈的笑了笑,推开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