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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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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却是一个雨天。
雨好像是从半夜下起来的,结果越下越大,至今天早上便成了特大暴雨,仿佛是从天上直接倒下来似的,倾泻而下,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根本让人无法抬脚出门。苏渊,哦,对了,苏渊是我这位朋友的大名。苏渊说他本来前日已经联系好了今日带我去圣慈孤儿院,但不巧遇到暴雨,那边电话过来称,孤儿院有几处侧堂积水,正在排水,暂时取消会访。
我们正一同用着早餐,听苏渊这样说便有些担心,“那些小孩子被淋了吗?”
他正端起杯子准备喝牛奶,听我问便顿住手,“没有,那几处侧堂不住人。孩子们都很好。”
我立时便放下心来,忽见对面的他目光柔和地看着我。
我是最见不得小孩子受罪的,即使是听见孩子的哭声都必定会冲着那个方向瞧一瞧,想看看是什么让孩子委屈到了要大哭的地步。我想苏渊一定是又想起了我们初遇时的情景,于是忙低下头,慢慢吃着面前的那碗粥。
用过早餐我便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愁的望着窗外,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只看得见暴雨倾盆,却听不到点滴之声。窗外,雨滴连续击打在台沿上,又反迸到玻璃上,溅出朵朵清冽的水花。我默默望着那些水花绽放,滑落,又绽放,又滑落,心里祈求着老天快点让雨小下来,好赶快去拜会那位太太,然后尽快离开这里。虽然一个楼上一个楼下隔得很开,但男未婚女未嫁终是不妥。正出神想着,忽然身旁递过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转眼便看见苏渊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微微一笑:“你看,连老天都希望你能多呆一段时间。”
我接过咖啡,是寻常爱喝的摩卡,深度烘焙的那种,香味浓郁。我心情郁郁的喝了一口便又放在面前的几案上,对他道:“恐怕是老天看你不常来这里住,有心留下你暖暖房气,所以才下这么大的雨,却连我也连累了。”我边说边起身准备上楼赶稿子。不想手却被拉住,我心下一惊,回头看他,他目光一闪立时便松开手,仿佛酝酿了一会儿,“景乔,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我一愣,他的目光沉定而深邃,竟似从未有过的整肃,我不由自主又重新坐回去,只是刚一挨着软软的布面沙发,瞬间便又有些心身不一,我为什么要听他讲故事,坐在这里浪费时间,我是应该即刻上楼的,可是,忽听身旁他又缓缓道:“是关于那位太太的。我想,你了解一些关于她的事情,可能交流起来会更少点障碍。”
他这话说得奇怪,什么叫更少障碍,不过却是个很充分的理由,我应该坐在这里听他说。我强压住心头另一种异念,很肯定的对自己强调一遍,然后仿佛为了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我将身子又往后靠了靠,更深的窝进柔软的沙发里。
苏渊的声音其实沉沉缓缓,很是有磁性,不一会儿我便入神了。
那年关澜荷刚好7岁,已经是二年级的大孩子了,她拼命的想长大,尤其是每次父亲说:“小荷,等你长大了就去兴庆读书,那里有很多很多漂亮的东西,然后。。。。。。”
“有很多洋娃娃吗?”她仰着小脸看着父亲
“有!”父亲边理着店员送过来的账目边随口回答。
“有漂亮裙子吗?”她瞅了瞅自己身上粉色的裙子。
“有!”父亲又拿过一册账本。
“那,有观澜荷吗?”她接着执着的问。
父亲终于停下手,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笑起来,摸了摸她的头:“没有,不过,这就是爸爸要做的,爸爸要把花行开去兴庆,开遍整个儿都城,让我们的小公主到了哪里都能看到观澜荷。。。。。。”
关澜荷,她的名字是出生之前就起好了的。出自观澜诀。
明月晓西风,
清凉侧,
伴眠于耳,
思子于南柯。
夜露依芙蕖,
凭栏望,
袅娜楚楚,
唯见观澜荷。
妈妈说,肚子里的孩子虽然调皮,但肯定是个女孩,爸爸便依了妈妈,借了观澜荷的谐音。可是,妈妈生下她便走了,当然,单亲家庭并不都是孤僻的孩子,因了爸爸全心的爱,因了满街都是她家的花圃,因了那美丽的荷花,关澜荷的性子却是活泼而开朗的,不过,她要长大,尤其是长大了去兴庆,还要帮爸爸将花行开到兴庆。于是,明明叽叽喳喳的性子却偏要假装老成,小小年纪便穿得很淑女,日日粉色洋装,红色皮鞋,长长的头发留到腰际很臭美的缠着顾嬷嬷每日梳一种称做“公主束”的发式,然后面容沉静一本正经的去上学。
那时候,啊,那时候真是好啊,虽不是豪门贵胄,但却也家资丰裕,关澜荷知道爸爸日日都在忙着花圃和花行的生意,除了去世的妈妈,便只爱她一个,象珍珠般捧在手心爱着。人生如此将会多幸福。关澜荷最幸福的童年,遇见了皇甫岸。
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季节,春夏交替,香樟翠绿,路边的雏菊开的肆无忌惮,嫩绿绿金灿灿的铺开来,令春天的气息无比烂漫。关澜荷便是在这个季节,在这条两边长满娇嫩雏菊的石基路上遇见皇甫岸的。
她那日没有与其他小朋友一起手拉手回家,独自一人背着书包走在石基路上,斜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细细长长,左右看看没人便放松下来,对着路面上一颗小石子抬脚踢了过去,石子腾空而起,沿着她预计的路线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准确无误的射入路边立着的半人高的空油桶中,关澜荷并没有多在意,正准备继续向前走,忽听桶中“哎呀”一声,她吓了一跳,抬眼去看,那桶竟有些摇动,她立时来了精神,跑过去刚向桶里探了个头,忽然只觉眼前一暗,脑门砰的一下,立时疼得她双眼泌出泪花来。同一时间,她似听到一丝吸气声,微微睁开眼睛,眼前突然多了个高她一头的男孩子。原来竟是她探头的时候,这男孩也同时从桶中站起来,于是不期然两人头顶头撞上了。男孩大约十来岁的样子,面容十分俊秀,只是眉目间隐隐含着股倨傲之气,本是中规中矩的深蓝色薄呢中山装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挺拔而俊逸。可关澜荷不管这套,她用脚踢了踢油桶,“你为什么躲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