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吟》安安七

1、 扯断的手臂

　　后来我才知道，在我离开桃莫村的第三天，那里的所有人就在同一时刻莫名其妙的全部死亡，即使那时桃莫村里也只不过剩下数十人了。我不知道这些人的死是不是还是因为我，不过这都已经与我无关了，即使是我害死了他们，我也不再感到愧疚，那仅剩的悲怜之心在奶奶死的时候就已经消磨殆尽了。
　　桃莫，我出生的地方，是我永远也不想再提及的字眼，它就是我的噩梦。
　　下了火车，目光穿过济济人潮，我看到前方被高高举起的纸板上用红色的笔写着大大的“十三”两个字，那红有些刺眼，所以才会在众多的纸板、横幅中显得格外的醒目突兀。
　　我挤过去，拉了拉那人的衣袖，他侧脸看向我，身子很明显的向后仰了下，然后一脸的嫌恶。
　　“干嘛？”他语气不大好。
　　我指了指他举着的纸牌，他顺着我的手看了看，手垂了下来，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落到我脸上的时候，那种嫌恶愈加浓厚，对此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就是十三？”
　　灰扑扑有些破旧的衣衫裹着她枯瘦的身体，头发胡乱的扎着马尾，那张如同死人一样蜡黄色的脸上有这一道狭长的疤痕，横穿她整张脸，像条令人作呕的蜈蚣贴合在她的脸上。可在这样的脸上却有着与之不相称的眼眸。
　　清澈透亮如一汪平静的水，没有一丝波澜。
　　这就是先生要他接的那个人，十三吗？和她名字一样怪异的人。
　　我点了点头。
　　十三便是我的名字。
　　“你是贺先生？”
　　“不，我是先生的秘书，他派我来接你，你跟我走吧！来我帮你提。”说罢作势伸手要来接我手上的呢绒口袋。
　　“不用了。”我避开了他的手，目光沉了下来。“我自己可以。”
　　他嘴角往上扬了扬，嘲讽的意味。“那好，你可以要抱紧了，这火车站贼多得是，不过我想他们应该也瞧不上你的东西。”说完也不再理会我转身即走。
　　我提着口袋跟上他。出了火车站，坐上了他的车，车子便往未知的方向行驶。
　　我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却并未让我感觉到新奇，我似乎已经对所有事物都失去了兴趣，变得漠不关心。
　　奶奶死之前交给我一个电话号码，让我去找那个人，我不知道这个贺先生是个怎样的人，又和奶奶有着怎样的关系，就如同我从来都不了解奶奶一样。只是奶奶说，他会照顾好我。
　　其实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只是我不想继续呆在桃莫村，应该说是被赶出了桃莫村，我仅有奶奶一个亲人，奶奶死后，我便不知道自己该前往何处，才会拨通了那个号码。
　　“该死！碰上堵车了。”接我的那名男子有些恼怒的捶打了下方向盘，支出个脑袋看了看前面堵成的长龙，低声咒骂了一句，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见我看着窗外发呆，并没有搭话的意思，便将头回了过去。
　　倦意袭来，我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因为怕东西被偷，所以都没合过眼，此时倒是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
　　很快，我便睡着了。
　　黑暗，前方仅有一颗如星辰的光点，我在黑暗中奔跑，身后似乎紧跟着食人的怪物，我若是放慢了脚步，便会被黑暗吞噬。
　　四下安静得只听得见我急促的喘息和因为恐惧而剧烈跳动的心跳声，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害怕过了，小时候我常常被那些人赶出村，在荒山野岭找个山洞躲起来，直到被来寻我的奶奶找到。即使碰上了豺狼虎豹，它们看到我都会十分张徨的跑开。
　　“奶奶！奶奶！”我惊慌失措的呼喊着，我感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迫切的希望奶奶可以像从前那样出现，带我走出黑暗，带我回家。
　　可这黑暗似是无尽的，我就这样跑着，那光点始终都在我的前方，还是一样的大小。
　　“姐姐，姐姐。”耳边忽然传来小女孩儿稚嫩的声音，就仿佛是在我头顶响起，渗进我的皮肤、混进我的血液、钻进我的骨髓，无处可逃。
　　“姐姐救我！”
　　哪儿来的小女孩儿？
　　这是梦！这是梦！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快点醒来！可却如何也醒不来，身体越发的疲惫，后面的东西离我也越来越近，我快要跑不动了。
　　“不！我不要死！”我在心底大喊着，咬着牙，继续跑，却突然被脚下的东西给绊了一脚，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摸索着爬去来，手却碰到一个异物，我神使鬼差的捡起那个异物站了起来，却愕然发现自己已经跑出了黑暗，光线有些刺眼，让我睁不开眼睛。
　　等我缓和过来的时候，却看到方才我从黑暗中带出来的异物，竟是一个小孩儿的手臂！嫩嫩似白雪的柔荑，被撕扯的那一端，血淋淋的血迹未干，鲜红的血液滴落在我的脚边，腥甜得味道让人喉头发紧。
　　是那个小女孩儿！是那个小女孩儿的手臂！
　　我再也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从心底涌上来的恐惧从紧要的牙关喷破而出。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