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矮子也要谈恋爱》掩面君

4、第三章

　　已是日落时分，艳丽的晚霞将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茂密的枝叶层层叠叠，将唯一通往深处的小径遮挡得严实。
　　这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不规则的碎石子铺地，不过两尺宽，不时有生长过盛的树木根茎横亘而过，让本就难以行走的道路更显崎岖。越是走向深处，光线便越幽暗，原本平常的树林在簌簌凉风中欢动起来，似乎有幽鬼丛生。
　　拨开拦路的枝叶，沿着小径一路行走，直到尽头，一间不大的茅草房就像破开黑暗的曙光般突兀地出现在眼前。朦胧的灯光从唯一可见的窗口透出，为静谧的树林增添了些许人气。
　　红木大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青年。他有一头深红色短发，碧蓝的双眼温柔含笑，一身粗布麻衣丝毫无损他的风流迤逦。
　　他抵着门扉，回首朝屋内道：“我去去就回，你别担心。”声音清亮，恍如少年未变声的圆润清爽。
　　似乎听到了屋内某人的回话，他沉沉笑了，好一会儿才宠溺般低声：“知道了，要是碰到漂亮姑娘我一定退出三尺之外捂上脸就走。你才是要乖乖在这不要乱跑。”
　　含笑着过了一会，他又说道：“真的，不骗你。我真要走了，再晚点就看不到回来的路了。”
　　说罢，他阖上门，沿着紧窄的小径向林外走去。他脸上带笑，行动间不似山野村夫的粗鲁豪放，反倒有种大家公子的优雅随性。
　　或许这里是他和新婚妻子另类的度假场所，为了体验幽居山野的闲趣，或者是为了远离尘嚣繁杂。
　　丈夫如此风流雅致，作为妻子该有多美丽呢？然而直至青年的身影被黑暗吞没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屋内也没有丝毫动静。
　　缓缓靠近木屋，如豆的灯光晃晃悠悠，忽然间暴起灯花，亮起的瞬间将屋内的陈设暴露在众人面前。临窗靠着一张方形木桌及两把椅子，都由成年的竹子砍伐而成。油灯正摆在竹桌的正中间，稍远处是一张同样由竹子制成的大床，上面铺着简单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想来主人是个有条理的人。离窗最远的东面有一个帘子虚掩着，隐约可见锅碗瓢盆，这必是主人平日里洗漱的地方。
　　狭小的房间一览无余，里面却缺少最重要的东西。
　　那个青年与之对话的妻子。
　　是的，没有能让人藏身的地方，也没有被遮挡的可能，里面根本没有一个活物。
　　那么青年之前究竟在和谁说话？
　　精灵？鬼怪？抑或只是青年的妄想？
　　众人的后背不禁冒出冷汗。
　　剧场里并没有放出烘托阴森气氛的音乐，然而正是这种安静至极令所有人屏住呼吸，生怕一点响动招来某些不可言的不详。
　　突然，原本被青年阖上的大门忽然大开，撞在竹屋墙壁上的声音仿佛放大了数倍，一些胆小的观众不可自制地惊呼出声，眼睛却丝毫不肯放松地盯着台上。
　　然而什么都没有。
　　似乎只是大风将关得并不紧实的大门吹开了。
　　众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涌现出失望。或许他们的内心深处，也是希望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出现。

　　当帷幕再度揭开后，众人不自觉地跟随主演进入了剧中世界。
　　日升日落，春去秋来。
　　青年在山中度过的每一天都是幸福的，虽然观众依旧看不见神秘妻子的模样，但仿佛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在青年伸出手时与之相握，在青年说话时侧耳倾听，在青年微笑时羞红了脸……
　　当步入老年的男人再也不能从床上起身，岁月在精致的脸庞划下的痕迹也丝毫没有减损他的风韵，他斜靠在竹枕的背脊依旧挺拔如旧。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三重樱漫天飘扬。”虚弱的声音在黑暗中缓缓响起，似乎也将众人带到了那个美丽虚幻的世界。“你站在树下不知所措，粉色的花瓣落了满头，就像我小时候一直幻想的花中精灵的样子。我当时就想，一定是上天听到了我的请求，把你带到了我面前。”
　　柔和的灯光渐渐亮起，男人的眼神落在他身侧不远处，眼里全是温柔笑意。
　　“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我爱你……”
　　男人嘴角带笑，缓缓闭上已无力再睁开的眼睛，似乎真的有花中精灵拉着他垂在床沿的手默默哭泣，窗外盛开的三重樱恍若女子的眼泪簌然而下，艳丽却凄美。
　　帷幕放下的那一刻，剧院里已经一片哭声。再没有人关心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位精灵，也没有人关心整个故事是不是只是一个臆想，大家只为这段看似平淡卻撼动人心的爱情感怀。

　　飞坦向来不看这些腻歪的爱情剧，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的侠客演技很好，连他这样无可无不可的观众都被吸引了。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剧终。
　　他侧过身，本想叫坐在他旁边的库洛洛一起离席，却被对方因哭泣而红肿的双眼吓了一跳。
　　他见过作为团长心事重重的库洛洛，见过他欺骗小姑娘时故作爽朗的库洛洛，见过宅在基地一心钻研的库洛洛，却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即使明知道这个人只是披着库洛洛皮的陌生人，也依旧对眼前的一幕不适应。
　　然而库洛洛并没有注意到身边小个子经纪人的异样，他红肿的双眼依旧一刻不停地盯着已经落下的帷幕，仿佛能透过厚厚的帘幕看到里面的演员，那个被世人誉为天才的，他库洛洛此生最大的敌人——侠客。这场剧让他看清了两人天堑般的鸿沟，也燃起了他不服输的斗志。
　　“走吧。”库洛洛粗鲁地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泪水，最后看了眼遮挡的严实的舞台，转头朝出口走去。
　　飞坦诧异：“不去后台看看吗？”如果他没猜错，库洛洛在百忙之中特意来到这个地方，应该不只是看场剧而已，至少也该去会一会一直被当成劲敌的侠客。
　　库洛洛似乎听明白了他的潜台词，自嘲笑道：“现在的我还没资格被他当成敌人。”
　　“总有一天，我会让他推掉所有的通告，只为千里迢迢来见我一面。”
　　不服输这一点，倒是和另一个世界的库洛洛蛮像。飞坦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