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梓木寒

8、回忆（二）

　　自那日后，墨轩与苏远流之间仿佛隔了些不明不白的东西，墨轩说不清楚，苏远流却是不愿说。
　　就这么迷糊着过了几日，墨轩更是容易敏感，动则脸红口齿不清的，苏远流瞧在眼里乐在心里，嘴上还是一套关心的话：“墨轩，你没事儿吧，连这么红，不会感染了风寒吧？”
　　墨轩经苏远流刻意捉弄，更是焦躁，“无碍无碍。”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他从未有过这么奇异的感觉，为一个人的悲伤而悲伤，为一个人的快乐而快乐，成天成夜满脑子的都是那个人。
　　远流是那样的完美，仿若谪落红尘的仙人，谁与他一起都会有这样奇异感觉吧。墨轩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对远流的关爱热心却是不减分毫，若是能与他这样一辈子，那该多好。
　　直到那个气质冷峻身手不凡的人出现，墨轩才明白，远流那样的人又怎么会独属他一人呢？那个人似乎是与远流自幼便在一起的剑客，他只听见远流亲切地唤那个剑客：“风。”
　　风与苏远流的默契是会让所有嫉妒的。苏远流的一个眼神，举手投足之间，风就能看出他的所想所思。自从风出现，他宋墨轩便不是那唯一能与苏远流心意相通的人的人了，但苏远流却一直一直是唯一能与他心灵相通的人。
　　当墨轩意识到这点时，内心的悲痛与压抑瞬间膨胀开来。
　　在苏家园林里，风静静站在远流身后，远流静静看着水里鲤鱼嬉戏玩闹，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风呐，我回来了。”远流似乎从远古洪荒中挣脱，重回这片美丽的乐园，这人杰地灵，俊秀温柔的地方。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有过之而无不及啊。”风独特冷冽气息话中的赞赏却毋庸置疑。多难得风也觉得苏州这样的好，可偏偏就是有人觉得它不好呢。
　　“他怎么就觉得苏州不好呢？”远流想起他，嘴角不自觉得上扬，那个呆家伙，“莫不是真觉得苏州太过秀气？成天巴望着他的塞北。”
　　“公子！”
　　“好了，好了，我不提他便是。”说完，远流又陷入独自的想念中。看的风真忍不住将他扔到那姓宋的家伙面前。
　　“走，咱们约他去。”不等风反应，远流已经施展轻功，径直奔向墨轩的客栈。
　　从小二那儿得知墨轩这几日总将自己闷在屋里，不吃不眠，只一个劲的讨酒喝。远流还在奇怪他怎么这几天像是失踪了似的。
　　不客气的一脚踹开门，酒味扑鼻而来，入目的便是一片狼藉，酒壶满地满桌地都是，而墨轩喝得烂醉如泥，半躺在地上，斜靠着凳子，目光涣散地看着来人。
　　“真的醉了，醉了也好，呵呵，远流，远流。”他一手撑着凳子摇晃的起身，步履蹒跚地向远流走来。“还能看见你，真好，呵呵。”说罢又想嘴里灌了一口酒。
　　远流轻蹙秀眉，随手将身上的块碎银击向墨轩手中的酒壶，酒壶顿时碎裂，酒撒了墨轩一身。“撒什么酒疯？”
　　墨轩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看向远流，“我不知这是怎么了，我好想你。”将他拥在怀里，感受着远流的温度与心跳。“我真的好想你。”
　　远流任他抱着，过来半晌，似乎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的回抱着眼前虽然酒味冲天的身躯，“傻瓜，想我不会去见我吗？”
　　“我怕，远流不会喜欢我，远流是那样的好。”
　　远流轻轻推开墨轩，微笑着，将自己的唇印上墨轩的唇，“是这种喜欢么？”
　　墨轩微微愣住，仿佛刚刚温柔的触感并不存在一般，死死盯住远流的唇。
　　“不是？”远流笑着问道，神色上没有一丝疑惑，倒满满的尽是温柔。
　　墨轩眼前一亮，原来，这就是喜欢啊，猛的拥住远流，霸道的吻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远流招架不住，软倒在墨轩的怀里，尽情的享受，唇齿间的点滴甜蜜温情。
　　当远流知晓墨轩是为了风在跟自己闹变扭时，差点笑岔了气。
　　风是自己收留的孩子，从前便一直当作手足兄弟，自然亲近。却被墨轩误会成那样，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与风真的只有主仆的情谊？”
　　“当然不是！”墨轩没想到远流如此坚定干脆的回绝了自己，脸色顿时阴冷下来，远流瞧着，忍不住笑开来，“呵呵，我与风可是共过患难的生死兄弟！怎么会只是主仆？”
　　“我不许你这般，以后你只能和我同甘共苦，生死相依！”墨轩说罢，年轻有力的双臂紧紧禁锢住远流同样年轻，充满力量的身躯，霸道的吻不由分说地落下，唇齿间的厮磨仿佛一遍又一遍的印证自己的所有权一般。
　　远流上次吃过一次亏，暗自较真不愿落了下风，回应挑逗竟叫墨轩吃惊。如同格斗般，一吻结束，两人面色桃红，唇角都微微的红肿，毫不意外的都有些精疲力尽。
　　相互依靠着，虽然没有胜负，但那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彼此依靠的人是那样的温暖，彼此依靠的时光是那样的静好。
　　这段温馨纯美的感情一直是两个少年心中唯一而神圣的存在。为此，墨轩离开了师傅，留在江南与远流朝夕相处。这一年里，他们几乎以为这就是一生。
　　直到某一夜，远流看见墨轩在书房里对着那些泛黄的信纸发愣，远流才想起，墨轩的理想，金戈铁马、驰骋沙场。是啊，为了自己而强留在这秀气的江南，墨轩就是这样处处为他着想。
　　只是，这样勉强着自己，他又怎么会觉得幸福？！
　　“轩，”远流掌灯从门外缓缓走进来，在两人确定关系后，他们便在苏家附近建造了自己的府邸，“很晚了。”远流从背后抱住身躯冰凉的墨轩，“虽然这是南方不及京城漠北的寒冷，却也不能在寒夜里枯坐啊。”
　　“流儿，去睡吧。”墨轩慌忙遮掩住信，反身回抱住远流。两人相互依偎着回到寝室。
　　虽然两人每夜同榻而眠，却还未做过那事，只是这样紧紧相拥，墨轩克制着自己，自己虽然是世子，但无功名，怎能就这样拥有他；而远流随意淡然的性子，也不需求的紧。
　　沉默了半晌，远流直到他还没睡，便说：“刘老的信？”
　　“不是，”墨轩突有些尴尬，果然瞒不住他，“你别胡乱想，是父亲。”
　　“轩，”远流主动抱着身边的人，成年男人身上熟悉独有的体香让他不禁靠的更近些，“我喜欢你，所以你不快乐，我是不会幸福的。”
　　墨轩在刹那间，心温暖了。他用力地抱住远流。此世有他，足矣。
　　“轩，我不是不知世事的富家公子，不知人间疾苦的纯真少年，我经历的足以不成为你的累赘。”远流淡淡冷清的声音却是坚定，“所以，回塞北吧。”
　　“流儿，你叫我怎么舍得。”
　　“呆子，我也喜欢塞北，等过了冬天，我便和你一同去！”远流微微笑了，许下承诺。
　　那一夜，一如往常，温馨恬静。
　　但那承诺，却在一场大火中燃烧殆尽，这个诺言，在腥风血雨中却显得如此脆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