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甲师》游长倦

1、第 1 章

　　第一甲师
　　第一章
　　与大部份同龄人相比，周桥生显得尤其人小沉默。父母早逝，亲人离散，独奶奶辛辛苦苦把他拉扯长大。不善言语的他在别人眼里总有几分笨拙的模样，幸而他在读书这方面还是很厉害的，每学期赢取的奖学金让他的生活不至于那么窘迫。
　　今年中考，他取得了全国第三的好成绩，无数所的重点学校争先邀请他入学，抛出雄厚师资、优秀背景、免杂学费、补助等诱人条件。出于某种考虑，周桥生选了清北学校。这是一所非常有名的中学，它由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合创，除了外聘的固定任课教师，两家大学的教授都会轮换到它那里讲课。
　　入学不久后，周桥就扎在了图书馆，如一棵幼苗如滋如渴地拼命吸收养分。清北学校不似一般高中那样严抓学生的学习，它更注重于学生思维的培养，丰富的课余生活赢得了大家的喜爱。在这样的环境下，周桥生整日往图书馆呆的行为显得算是死读了。更由于家贫，周桥生曾为省学费跳级两次，直至升入高中，他的年龄比同级人小两岁。缺乏同龄人的交流，加之不爱说话，周桥生在班上独来独往。
　　清北学校的旁边有一所私立高中。这是一所有权有钱人开办的贵族式学校，豪华气派，如林园般的建筑美轮美奂，和它的主人一样带着一种优越感。王霖远正是这群有着优越感主人中的一员。他从小顽劣，倔强不听，整一个混世魔王。家里人管不了，只好把他扔到学校了里来。
　　混世魔王有好几天没来学校了，他的父亲回家把他抓起来训了一顿。一顿皮肉之苦不算什么，王霖远伤好之后立马生龙活虎。与几个狐朋狗友大玩特玩。学校里的老师也不管，只要不闹出事，他们睁只眼闭只眼。这群精力旺盛的少年，他们的快乐时光也只有这三年了，因为高中之后大部分人是要去参军的。
　　王霖远有个发小近日勾上了一位在清北念书的女同学，两人感情要好，平时有事没事短信联络不说，中午休息的时间也挤出来见面。今天王霖远闲得无聊，便被发小拉着混进了清北学校。
　　如果说天英学校是华丽的御花园，那么清北学校就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小院子了。小霸王郁闷无比地踢着草地，撇下那对卿卿你我的情侣，一遛小跑瞎逛去了。

　　第三、四节课是上物理，下课的铃声一响，所有的学生都收拾课本走人，连教课老师呆了十五分钟后也收拾东西去吃午饭了。
　　空荡荡的实验室照例留下了周桥生。他掏出早上多买的馒头，就着冷水三两下解决，便一心一意摆弄起试验器材。清北学校的试验设施在同类学校当中算是超前的，虽然很多器材是从大学里搬过来的，半旧不新，但设备齐全。周桥生在理科上算得上天才，勤动脑又爱动手，偏爱他的物理老师经常在课后给他开小灶。
　　这段日子，周桥生正琢磨着机器人制造。努力了许多天后，今天终于有了成果。他把各个零件拼接上，接通电源。
　　小小的机器人在周桥生的指令下做出简单的动作：抬手、举脚、前进、后退……过了一阵，周桥生发现机器人的动作有些滞后，跟不上指挥。他正要把机器人拆了重来，突然窗外传来噗地一声轻笑：“你的表情跟这个机器人真像。”
　　这个发笑的人正是王霖远。原来他东窜西窜，不知怎么的就来到了实验室。他盯着实验室里的男孩一阵子了，看着对方因困惑皱起眉头，觉得十分有趣。
　　这个男孩真小，像个娃娃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沉浸在自己思路里的周桥生没有理会他。
　　王霖远恼怒起来，“喂，我问你呢！”
　　他的声音很大，惊醒了周桥生。他抬头瞥一眼大呼小叫的少年，低下头。
　　零件没有问题，安装没有问题，是哪里出错了呢？
　　“哼，动作紊乱，差劲透了！”受到冷遇的王霖远从敞开的窗户直接越进来，“我家里的机器人比这好多了，叫它做什么它就做什么。”
　　周桥生抬起头，受惊似地咬紧下唇，一双眼睛滚圆睁大。
　　王霖远双手负在背后，学着大人挺直背脊踱步到周桥生面前，并把步子踩得啪啪响。“你，叫什么名？”
　　周桥生用手把试验桌上的机器人护住，警惕地瞅着身材高大的少年。
　　王霖远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样子，不屑道：“谁稀罕那破垃圾了。！我问你呢，快说，你叫什么名字！”
　　周桥生不想理对方，咬着嘴唇不开口。
　　没听到回答，周桥生不耐烦了，他一使力，轻而易举地把机器人从男孩手中抢了过来。
　　受到委屈的周桥生因气血翻涌而涨红了脸。他用愤怒的眼光瞪着少年，半天吐出一句话：“你不是我们学校的，我要告诉李老师。”李老师就是教他物理的老师，平时对他照顾有加。
　　王霖远哈哈大笑起来，“你还是小学生啊，一有事就找老师。”见到男孩这种反应，他反而不气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们学校的，你见过我？”
　　周桥生闷闷地说：“我记得全校所有的人。”他从小记忆超群，过目不忘。
　　王霖远吃了一惊。他看得出来这个男孩不会撒谎，清北学校光是学生至少有四万人，所有的人都记得，那他的记忆力该有多好啊。他身边有一位朋友，记忆力算是他们那里最好的了，却不见得能记住这么多人。
　　这时男孩又巴巴地添了一句：“你还我机器人。”
　　王霖远下巴一昂，蛮横地说：“不给！”
　　周桥生瞪大了眼睛，从小到大，他还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王霖远看着男孩的样子，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对方的小脸。“就算你记性好，你见过所有的学生？”实验室的门上贴着课程表，看时间最后两节是一年级的课，这个男孩大概是一年级的学生。
　　周桥生本不愿理睬他，但对方拿机器人威胁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开口 ：“我帮老师整理学生档案，上面贴有照片。”
　　王霖远挨着男孩做下来，挥挥手中的机器人。“你乖乖回答我的问题，等我高兴了就把它还给你。”
　　周桥生眼见满身煞气的少年坐在他的旁边，很不欢喜，往左挪了挪身体。
　　王霖远看到男孩的动作，冷哼一声，也跟着往左挪过去。一直到快没有位置坐了，周桥生停下来。“你、你别挨着我。”
　　王霖远捏了捏手里的机器人。
　　周桥生扭过脸，不想看到他。
　　“你叫什么名字？”王霖远抛出最先的问题。
　　“周桥生。”
　　“哪个‘qiao’哪个‘sheng’？”王霖远问。
　　周桥生翻开课本的扉页，摊在少年面前。“周、桥、生。”王霖远跟着念了一遍，继续问道：“你是不是读高一？”
　　“是。”
　　见周桥生紧挨着凳子边沿不好坐，王霖远伸手一把捞过他坐进去一点，“坐那里不舒服。”
　　周桥生忍气吞声地任对方靠着他。
　　王霖远坐着比了比两人的身高，问：“你多大了？”这么瘦小，像是没吃好饭一样。
　　“十二岁。”
　　“我比你大四岁！”王霖远六岁入学，今年读高二。他算了一会儿，兴致勃勃地问：“这么小就读高中了，你几岁上的学？还是你跳级了？”
　　“你问这么多干嘛？”周桥生不乐意回答了，他挣开对方的手，要去抢回机器人。
　　王霖远哪容得周桥生得手，他力气极大，不费吹灰之力就按住他。
　　周桥生的双手被王霖远一手捉着，身体也被两条腿死死夹住，不得动弹。他满腔愤然，一双眼睛水汪汪，盛着委屈愤怒。
　　王霖远见男孩红了眼眶，眼底水意渐起，心里生起一股莫名的怜意。他松开手，将机器人放回桌面。“你、你别……喏，还给你……”
　　周桥生没有落泪，他深呼吸，压住泪意，翻着机器人检查一遍确认没有损伤。他站起身来，却又被少年按住。“我家里有好多机器人，比这个好多了，明天我带给你看……”
　　周桥生垂首不语。
　　王霖远也不以为意。男孩的沉默在他眼中就是接受了他的示好。他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候手腕上的通讯表响了，他只好放开男孩，满脸不兴地走到一旁接听。
　　周桥生觑对方一眼，想乘着他不注意溜走，却又不敢放他一人留在实验室，怕他搞破坏，只好一手抓着机器人硬梆梆地愣在那里。
　　王霖远一边接收通讯，一边留意周桥生。待通讯完毕见周桥生没有走，他心里很是高兴，拉着他约定：“朋友在催，我得走了。明天中午我再来这找你。”
　　明天的约定却只是王霖远单方面的约定罢了，第二天周桥生根本没有出现，试验室的大门紧锁，里面空荡荡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