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梦之殇》霂野千

1、序

　　虽然已经入秋，但夏日里没有散去的溽热依旧不肯放过我们这些暑假补课的莘莘学子，再加上南京这样的怪咖城市现在的天气也就在情理之中了。看着黑板上数学老师龙飞凤舞的板书我再次把沉甸甸的脑袋搁在了课桌上。恐怕除了这所学校，其他学校的孩子们都在空调凉房里吃着冰激凌看着漫画吧！虽说是高三了，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也不至于这样的要命。任凭脑袋里不住的抱怨，但也在看到数学老师扶了扶因为汗水而滑下来的酒瓶底后停止了。既然事已至此也就不必怨天尤人，好好加油吧！

　　“雪颜!”
　　“啊！”听见叫声后我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果然还是没坚持下来啊！我微微叹了口气。眨眨眼看清了面前的人。
　　“凌歆昸！！你~有什么事吗？”登时看到这张水蜜桃似的脸，说不感到震惊那是假的，这位千金大小姐一来和我没什么交情，前一段时间因为我和她男友萧羽非传出绯闻还有点过节，现在让我直接面对笑意盈盈的她，我怎么感觉上帝在跟我开玩笑啊！
　　“看到我有那么惊讶吗？”完美的笑容，白皙的面庞，细柔的声音。不由得我全身一颤。
　　“啊！没，没什么。你有什么事吗”我起身收了书，整理着书包企图掩盖刚才一瞬的不自然。
　　“哦，那个我听说你今天放假以后要去北京是吗？”酿蜜似的声音，波光流转的眼眸，猜不出来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迅速踹测她的意图，随即给了她肯定的回答。
　　一秒钟以后我发现我高估了自己的智商。
　　“真好，我和羽非也要去，我们一起做个伴吧！”我刚刚装好的书哗啦从书包里尽数掉了出来。

　　午后的阳光在这里反倒没了那股狠劲儿，梧桐树茂盛的枝叶一片一片层层叠叠，像一个巨大的绿帐篷把阳光都挡在了外面，偶有一丝光线漏下来也是恰到好处，丝毫不会破坏树下乘凉人的心情，当然除了我。
　　好不容易盼到了放假，可以去北京玩两天，这么值得庆贺的事就因为我的一时疏忽酿成了现在无法挽回的结果。整整四个小时的动车，让我独自面对这么两个人，一个绯闻男友，最要命的是还和他‘明媒正娶’的女朋友一起。我要跳进莫愁湖一了百了。
　　“嘿！你怎么不理我啊！”只觉得后背被不明物体撞击。猛然回头就看到了湘洋明媚的笑脸。
　　“湘洋~我怎么办啊？我~”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我抓住湘洋的手，用小鹿般无助的眼光看着她。
　　“冷静点，今天早上看你还是正常的，怎么就几个小时不见就又健忘又神经了呢？”经她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今天一早和她约好去看森爷爷的，怎么就忘了。都是因为凌歆昸，我立刻得出了结论。
　　“我错了，但是这次你把必须理解我，都是凌歆昸···”
　　她默默的听完了我的哭诉，什么话也没说。我承认她一直是个大龄熟女，无论何时她都会镇定自若。
　　“湘洋，你说我该怎么办？”
　　“要么死，要么死，要么死。”她还是毫不留情地把这一刀给了我。

　　接下来我便没了声音，沉默着和她并肩行走。
　　“你面对吧！有些事你直面它后会发现它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冷不丁的一句话。
　　抬头就看到了教堂粉的雪白的墙壁，像是世间的一切在这里回归了原始的纯白。

　　森爷爷是我和雪颜在两年前认识的，那时我们都还在孤儿院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孤儿院的生活对我来说是美好的，虽然没有亲人的呵护，但同时因为没有家庭的纠纷和所谓亲人带给我的伤痛与束缚。
　　森爷爷是一个幽默的怪老头。两年前的冬天我和湘洋去教堂领圣诞礼物，他扮成圣诞老人给我们发礼物，不小心摔倒了，那天已经晚了还是我和湘洋把他送到了医院。从那以后他便不能再正常走路了得坐轮椅，我们一有时间就去看他，陪他说说话，他讲话很风趣，老说一些无厘头的故事引得我俩哈哈大笑，我们还推他出来晒太阳一起玩弄他做的手工制品。但他始终不愿意从教堂边那个阴暗的小屋子里搬出来到老人院去。听说他性格古怪，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话，因为他会无缘无故的责怪你，也不爱和孩子玩，唯独我们他却很喜欢。可能是因为我们曾帮过他的缘故。

　　“雪颜，湘洋，快来！看我这次又做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森爷爷远远看到我俩便咧嘴笑了起来，两撮小胡须向上翘了起来样子有点滑稽。
　　湘洋先跑了过去，我在后面慢悠悠的，我承认刚才的事让我很郁闷，还没缓过神来，可能我真的想湘洋说的有点小题大做了，虽然她没这么说但她一定是这么想的。
　　“哇！好厉害，这样的工艺，算得上极品了呢！”还没走近就听见湘洋夸张的赞美，她这样的赞美确实不常见，她一般不会赞美人，至少像这样赞美从我认识她开始就没有听到过。
　　我不觉快步走近，想看看什么东西能让湘洋这样的赞美。
　　当我看到以后突然觉得怎样的赞美都不足以表达我看到它时的心情。
　　清晰的纹路，恰到好处的躯干线条，强健有力的翅膀，好似有云雾在其脚下，不然怎么会有如此轻盈的步伐，依附着树根的形状，一个马身鹿角鸟翅的灵兽幻化其上。我只能称之为灵兽，因为我实在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它。最让我惊叹的是如此繁复的雕刻却只有橙子般大小。
　　我惊异的盯着眼前的小兽，内心生出一种奇怪的情绪,千丝万缕，又整理不出一条清晰的思路。像是陷入了一片迷雾中，茫茫的白色中影影约约有一个影子，我想要走近，却又不见，不见了方向。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救了我，这个声音历经沧桑，仿佛来自远方的启示。
　　“雪颜！”我回个神来，对上森爷爷溢满笑意的眼神。
　　“这个就送给你吧！”他把树根雕刻的小兽递到我面前。
　　“为什么不给我？！”湘洋第一次摆出一张哭丧的脸。但这些我都已经看不见了，这只根雕的小兽好似有股魔力把我的全部视线都吸引了过去，我仔仔细细的观察它生怕漏了任何一个细节。
　　“湘洋，爷爷下次给你一个更好的。今天这只就给雪颜吧，她更适合它。”

　　南京的车站无论何时都是人满为患，偌大的候车厅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休息的座位，同时我又希望人再多一点，这样凌歆昸可能就找不到我了。
　　事实证明我一直在耍我那一点儿少得可怜的小聪明。当我低着头企图用刘海遮住脸在人群中穿梭时撞到了某个人的背，只是觉得这个人很高，我的额头直接撞到了他的蝴蝶骨上。心里一瞬间知道了这个人是谁，但就是不想抬头，还在做着垂死的挣扎。
　　“雪颜，你没事吧!是不是撞到脑子了，干嘛低着头。”关心似的嘲讽，熟悉的音色，不抬头也能想象到他欠扁的表情。不错，他就是萧羽非，凌歆昸的男朋友！
　　“可找到你了，我们一直在找你呢？是不是羽非。”夫唱妇随式的语调，很明显这句话不是说给我听的。
　　“啊~我也在找你们。”我也不想昧着良心说话，被逼的。“我们快走吧，列车已经进站了。”说完我立马拖着硕大的行李箱向前冲去，像后面有狼在追，不过后面确实有两条狼在追我，但又想不吃我，只是想看我惊慌的滑稽样子。
　　“你慢点走，要是摔着了，我就装作不认识你。”萧羽非快步追上我。
　　“你这个恶毒的小男人！”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角确定凌歆昸没追上来。
　　“啊！！”我一时没注意，踩到了鞋带，瞬间重心右移，上身以g=9.8m/s的加速度下落。难道我最近的RP都用完了么？还是我刚才骂了他，立刻遭报应了？天啊！我刚刚还去拜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看吧，叫你骂我，遭报应了吧！”有力的手臂，微热的温度，确实是萧羽非扶住了我。肌肤接触的刹那，我心漏跳了一拍。
　　“行李还是我来拿吧！你把你自己带好就行了。”扶我站稳，拖着我的行李向前走去。
　　愣了几秒，还是快步跟了上去，回头看了几眼，凌歆昸没有追上来。

　　坐在靠窗的一边，眼光溃散到窗外，景物快速的向后移动模糊到乱了轮廓。我们在这里是高速的移动，只希望快一点再快一点，这样时间就可以慢下来。
　　打开音乐，戴上耳机，把一切都隔离开来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给自己一个安静的时间。但是现在似乎还不能有一个安静的空间。
　　“你刚刚哪去了？都不帮我拿包！”千金小姐撒娇特有的语调，凌歆昸努着嘴质问坐在我旁边的萧羽非。
　　我对这个座位实在很无语，萧羽非坐中间，我和凌歆昸坐在他两侧，还好我是靠窗的一边。现在我对于他俩小夫妻打打闹闹的戏码表示无奈，想用音乐来隔离，可惜凌小姐的高分贝嗓音毫不留情地盖过了我音乐。
　　“谁叫你穿高跟鞋的，走那么慢还怪我。”这次萧羽非貌似不打算再迁就她。
　　没想到萧羽非会这样指责她，凌歆昸眼里立刻涌出了泪水，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萧羽非却装作没看见扭头看向窗外。
　　“别哭啊！哥哥这儿还忙着那，不想被哭声打断思路。”座位后面递上来一张面纸。
　　“谢谢！”凌歆昸接过面之后，眼泪便迫不及待的从眼眶一泻千里。
　　“No!”后面传来小声的抱怨，仍不住回头看。整齐打理的头发，黑框眼镜，挺拔的鼻梁，十根纤长的手指飞速地敲打着笔记本，衣着随意，面容虽然严肃但还是透出学生的气息，不同于萧羽非，他是属于英俊绅士类的。应该是个大学高材生，我私下判断。
　　我的回头引得萧羽非也回头看，“不就是长得还行嘛，帅哥就做你旁边，你都没这么看的。”
　　“什么？”我取下一个耳机，装作没听到。
　　“没什么！”他顺手拿起我刚取下得一个耳机塞进耳朵里。
　　“嘿！你怎么这样啊？还是先哄哄你的女朋友吧！”作势便要拽耳机。
　　他快速按住耳机，“就当做是我刚刚扶你的报酬。”接着便闭上眼，不再说话了。
　　我看了一眼忙着擦眼泪的凌歆昸，倒头便睡了。男朋友都不管，我何必自己找事儿呢，不过她还真有点儿可怜。

　　列车在夕阳中驶进隧道，周围一下就暗了下来，那些嘈杂的声音似乎也里我们远去了。在黑暗中我突然就困了，睡意铺天盖地而来，像是要掩饰些什么，不想让我知道。
　　我们都不知道，光就这样离我们远去了，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在黑暗中寻找的正是那些过去时时刻刻都拥有的。像是一次遥远的觐见，却没有光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