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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筹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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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泉回内院时,遇上无逝。
隐泉僵了一下,冷着脸与她擦身而过。
自琥珀醒来,她便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因为,殇烙醒了。
就算琥珀不记得无逝所说的某一些事,她还是忆起了大部分。
可她清楚的知道,她去唤琥珀时,琥珀是有反应的。
她被逐出梦境前,琥珀的意念开始动摇,梦境坍塌,即便琥珀不愿醒,梦引也会结束。
琥珀的记忆应该停留在她仍是殇族少主的那时候,而不是现在的这幅模样。
现在的琥珀,已然成了殇烙。
这落差的变故,她只能猜想,是因为无逝的二次梦引。
那些细碎潸然的话,那些无比坦诚的解释,现在看来,只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参与梦引。
她动摇了琥珀的意志,令无逝有机会行二次梦引。
无论这二次梦引的目的是什么,她骗了她是事实。
如若为琥珀好,何以要瞒,若不是,自己便成了帮凶。
这种感觉,令人极度不爽。
怀里的琥珀睡得很熟,这是累到了极致,可分明只是走了几步而已。
她不知道她又出了什么事。
这令隐泉焦虑。
她相信琥珀不会再瞒她什么,只是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解释。
不过有些事她交代的很清楚,比如,无逝。
隐泉抱着琥珀进屋,将她轻轻的置入床榻,无逝跟了进来。
“隐泉,”无逝唤了她,“她可无事。”
“……”隐泉没有答。
“我得看看她。”无逝说道,脸上的焦色并不像假装。
隐泉没有让。
她早有耳闻,这位人鱼先知通晓天地,医术高明。
只是现在有一个问题——她信不过她。
“昨夜,琥珀与我说,让我莫再听您的话,她说,您有些事骗了我。”
隐泉实话实说,表情很冷,说话的声音却很柔,怕吵到熟睡的琥珀。
无逝闻言,默了半饷,“看来,她当真是维护你。”
“她自该维护我,因为只有我,是纯粹为她。”
没有目的,只是为了琥珀这个人,隐泉说的理所应当。
“是,只有你是纯粹为她。”无逝承认了这一点,“可是隐泉,人生有着太多选择,有些选择很无奈,你总要为一些更为崇高的目的,放弃一些事,一些人。”
隐泉知道她在说什么,眉头皱的很紧,脸上表情越发的冷。
纯月擅长谋略。
而今在做极为矛盾的事。
若她这句话是想说为了天下,她必须放弃琥珀。
那么,她应该做与母亲一样的事情,阻止她解除封印之力。
可她没有,相反,她不顾性命的在助她。
这种矛盾的行为,才更令人不安。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无逝想恢复琥珀的神力,是有目的的,并不单纯。
这个目的是什么,隐泉不知道,但直觉告诉她,这个目的很危险。
无逝依旧在做一个局,无逝很想引她入局,但琥珀不想。
所以她才会跟她说,莫听无逝的话。
“您若没其他事便请回,我想琥珀需要休息。”
隐泉说道,言语间并不想深谈。
无逝颇为无奈,隐泉的性子承袭肜祈,自也是倔强非常,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而今她对自己有疑,她再说什么,估计也难让她再信她。
“隐泉,无论之后会发生什么,起码我们现在的目的是一致,就是解封,这一点你不否认吧?”
隐泉默言,便是默认了。
无逝说的并无错,以后的事难料,但现阶段,能救琥珀的,的确只剩下解封一路。
无逝继续说道,“我想,你而今应该知道解封之物是什么了。”
浩镜的话,即便无逝身在内院,也听得清楚明白。
不清楚内情的人可能并不知道浩镜在说什么,但隐泉明白。
“破邪,便是我二次梦引在找的东西。”无逝坦言。
隐泉面上一怔,看向无逝。
“烙儿说的没错,胡狼在人鱼圣地绝对寻不到破邪。人鱼族的破邪早在百年前我便交给了烙儿。我原本只是想或许有一天,她会改变想法,回来解封,但可惜,她没有解封的打算,直至饮下噬魂草,她也从未说出过破邪的下落。”
隐泉闻言,面色一苍,她想到了什么,没有说话。
“也就是说,而今,这世间知道破邪下落的人,只有烙儿她自己。我原本梦引是想寻她这一段的记忆,只可惜,在最后,我被弹出了她的梦境。”
无逝自己都没料到,即便琥珀意志溃散,终究是察觉到了她。
“你若还想救她,便要问得破邪的下落。”无逝说完,看着隐泉,神色上有些犹豫。
“您还想说什么便说罢。”隐泉直言。
“我知道你而今信不过我,事情的发展也早就脱离了预期。有件事,我必须要与你说,烙儿身上的封印极为繁杂,必须要施术者亲解,也就是说,解封需要肜祈亲手来解。”
“我以为,您与她已达成了共识。”
不然母亲何以如此平静。
无逝在做什么,母亲显然是知道的,但她没有阻止,乃至现在发生的一切,母亲都有可能阻止,但是她什么都没做,任凭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
这种平静只可能是因为母亲认同了无逝的那个目的,所以在配合。
无逝道,“我也曾是那么认为的,但在计划开始时,她便开始了不配合,所以……我现在并不能肯定,肜祈会解除封印。”
无逝叹了口气,面上极为无奈,她知道肜祈这般做的原因,所以很无奈。
情感之事,最为伤人,曾经如此冷静的人,也会做这般那般不理智的事。
“更重要的一点,是烙儿的意志。如果她依旧求死,那即便解封,也毫无意义。”
无逝戳中了隐泉心里最害怕的事。
“她会为我活着。”她说的很坚定,只是连无逝都感觉到了隐泉不安,“您该走了。”
她脸色变得极为苍白,神情显得很焦虑。
隐泉从未这样过。
无逝看着她,心底泛起怜惜。
这两个孩子的情感,比她与肜祈的更苦,更涩,难以言表。
她将本来要说的话咽入口中,默默地转身,离开。
时只过半刻,琥珀便醒了。
隐泉帮她擦了擦额间的汗,取了干净的衣衫。
琥珀睡的很安静,气息比平日里更为微弱,周身的血脉流动缓慢,却非是寒热症发作或是出了什么异相。
她体内的生气在被莫名抽离。
可她,毫无办法。
琥珀被她扶了起来,睡了半刻也没恢复多少力气,软绵绵的靠着她,唇上毫无血色。
她为她换了被虚汗浸湿的里衫,让她能舒服一些。
她没有开口去问任何问题。
而今的琥珀,想着太多事,她并不想成为她的负担之一。
隐泉下床,去为琥珀端水,小心翼翼的喂给她喝。
她是骄傲的神狐,或许只有面对爱人时,才会表现的如此卑微。
琥珀抬头,看到的便是隐泉满是心疼的眸。
她的眸底也印染了同样的神色。
她们都在心疼着彼此,心照不宣的,情深意切的传递着情感。
琥珀冲隐泉笑了笑。
隐泉的脸上没有笑意,她现在连敷衍的笑脸都做不出来,她太过担心,也很害怕。
如果时间允许,琥珀想好好抱着她,哄哄她,让她不必那么担心。
只是现在,时间确实是个不够用的东西。
“隐泉,可否帮我叫少卿进来。”琥珀轻轻的说道。
隐泉什么也没问,默默地说了一声,“好。”
隐泉带古少卿进门时,琥珀已写了一封书信,卷成很小的一截,藏在竹筒中。
古少卿看见琥珀,他想跑过去,但看了看隐泉,没有向前,只在原地行了礼。
“少主,您找我?”
琥珀点点头,冲他招了招手。
古少卿又下意识看了眼隐泉,隐泉没说话,直接退出房间,还顺手将门掩了。
古少卿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走过去对琥珀道,“她吃醋了?脸色好难看,等一下我出去,她会不会杀了我啊。”
这人依旧油腔滑调。
“隐泉没有你想的那么小气。”
琥珀笑了笑,她看着古少卿,很心疼的笑了。
她手上拽着的书信,是一张牌,一个筹码。
一直陪着她的古少卿,总为她着想的古少卿,会为她打抱不平,敢得罪所有人的古少卿。
无论这个筹码能否奏效,他脸上的笑,单纯的热血,那耀眼的光芒,该再也见不着了。
琥珀这般想着,将手里的竹筒递了过去。
晨时起,浩镜便带着沙摩罗离开了。
恶灵没有再进攻,而且下了一场雨,将周围的血色冲刷的淡了些。
这本是对浩镜不利的事,但他好像并不着急。
浩镜突然成了君子,遵守着琥珀与他的约定,当真给足一日。
只不过,她们依旧出不去。
府邸外的结界被加强了,周围还陆续来了许多人族。
血祭需要接连不断的鲜血与生命。
真的不知道人族是吃了什么迷魂药,如此甘愿赴死。
琥珀与古少卿在房内也只谈了半刻,隐泉在门口等着,站着的姿势都没有变过。
她的心渐渐静了下来,心头似驻了万年的冰雪,冻至麻木。
古少卿从房内出来,神情变得恍惚,与平时的神态大不相同。
他手上拿着琥珀给他的竹筒,握住了随身的玉笛。
他看了看隐泉,冲她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隐泉默默地回了礼。
“以后,我不在少主身边,请您好好护着她。”
古少卿的话在隐泉眼中是废话,但或许是因为现在他的表情看起来太过绝然,隐泉想了想,回了一句,“好。”
不多时,外院传来消息,神狐木系左护古少卿,逃离了府邸。
古少卿自幼术能只算得中等,外功却是上乘,这里压抑术能的法阵只对他未造成太大影响,而外处的血囊,由于他挨过一次早有准备,竟也一一躲过。
若这府内有人能逃过这一劫,或许也只有古少卿了。
隐泉推开门时,琥珀正站在窗边,神色忧郁的看着古少卿的背影在一片血色中疾驰而去。
南都的地面不知何时被画上了奇怪的符文。
拖延时间其实对浩镜更有有利,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设置结界。
隐泉站到了琥珀身后。
琥珀没回头,轻轻往后靠了过去。
隐泉搂着她,顺势抱了起来,拥她去床边坐着。
琥珀最近很老实,只在她怀里蹭了蹭,寻了舒服的位置,乖顺的像只幼猫。
“还想做什么么?”隐泉抚着她的发,语调柔的像是怕重了都会吓着她。
“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只有等。”琥珀回答。
她歪着脑袋去看隐泉的侧脸,这人从进门开始便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隐泉,与我说说话吧,我喜欢听你说话。”她这般说道。
隐泉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手环上了她的肩,略略用力的将她拥紧。
“好,我陪你说说话。”
她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的均是日常琐碎的小事。
她讲她的小时候,讲肜祈如何严厉,讲幼时她的顽皮,讲圣地的景,圣山的雪,讲她们的相遇,讲她们的分离。
谁曾想冷若冰霜的人会讲那么多的话,只因为她想听。
而后,天色暗了。
沙摩罗站在山腰上望着被围困的府邸发呆。
浩镜正在杀人。
神族的血与人族的血腥气不同,不过,依旧刺鼻。
“废物!”
浩镜抜高的骂声与平日的温文尔雅判若两人,不过,他本就是装的,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他如此生气的原因,是因为,派往人鱼圣地的胡狼军队,的确没有再人鱼圣地寻至破邪。
他如此生气,还因为,那支胡狼军,在人鱼,几乎全军覆没。
所以他一气之下,将侥幸生还的百余人,尽数诛杀。
沙摩罗看着,什么话都不敢说。
“无逝竟然拿圣地与胡狼军同归于尽,你敢信吗?!”浩镜对沙摩罗喊着,“她是个疯子,比我还疯!”
他的眸底现出血色的狂意,冷笑道,“走,时间到了,第二幕,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