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期一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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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一切不过都是年少无知、不谙世事的自己用拙劣的水彩笔绘出的一个易碎的一厢情愿的梦罢了。一期一会，悲欢离合，如斯了结。
——题记
一
午饭后，伴随着太阳紫外线辐射的霪雨霏霏沾湿了我的发梢，压抑沉闷的空气令皮肤的毛孔紧闭起来。
宿舍楼梯上。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见他了……但是，这两个星期我就梦见了两次。”午饭后的我口齿不清地和F懒洋洋地说道。
“嗯？”
“上个星期，我梦到他回来了……除了见到我时很鄙夷地目光外，留给我的都是一个冷淡疏离的背影。然后啊，我就一直在想，这个背影啊，已经是属于别人的了……”
“这个你说过了。”
“是吗……忘了。”
“那第二个梦呢？”她快速接道。
“嗯……”我看着楼层之间经过一年后又疯狂地长得很长的藤蔓，理清了一下思路，“也是梦到他回来了，跟他在同一个FLAT里，因为他很不爽见到我啦，所以只会偶尔出来一下，大多时候都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梦是反的。”F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
是啊，梦是反的，也许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你了。
时光匆匆，距离我失去理智跟你表白心迹正好一年零六天。在这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光景里，你投奔了美帝的怀抱，有了自己心爱的美国女孩，也有了长期留在大洋彼岸的打算。我在国内，花了半年时间才让心底那道深深的疤痕结痂，心中住进了他人。参加了十大歌手比赛，幻想着如果能进决赛，就会在全校的面前唱YOU AND I 给你听，然而却在第二轮因为选了这首歌而被淘汰，这告诉我，如果继续保持对你的执着是错误的选择。于是我放下你了。
你不过是我人生道路上一个令我刻骨铭心的风景，日后想起，时常觉得难以置信。难以置信这样小说般的故事竟曾经发生过在自己身上。
我把我15岁的曾经最伤心，但却最动心的回忆，小心翼翼地埋藏在时光沙漏的细沙堆底下。在见到你和她在舞会时如婚纱照一般唯美动人的照片时，我由衷的感到开心，并默默而诚挚地祝福你们。她很美丽，你的笑容也是前所未有的幸福与甜蜜。换做半年前，我也许会心中纠结得不是滋味，如今却能做到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我是真的放下你了。
一年前，我曾经信誓旦旦地说，我要让你看到你不在的一年后比当时更好的我。随着时光对我感情的冲淡，这个誓言多少也显得苍白无力了。对你，我谈不上或爱或恨。若说爱，我所怀念的仅是那个一年前的我深深喜欢着的你；若说恨，只要我对一年前的我尚存一丝怜悯，我就无法消停对你的怨念——你一个交待都不曾留下，就头也不回、一干二净地离开。
你就是我15岁时出现，16岁来临之前却果断离去的神秘嘉宾。在给了我一番痛彻心扉的经历后，便华丽丽地从我生命中消失了。
也许这正应验了我最后甩下的那句气话：“再会永无期。”
中午的雨势颇有些大，由于回去得比较晚，再回到教学楼时已到午休结束时间。
还未走到教室，较远处就有一女生就在喊我。视力不好，便应付了一声，走近一看，是我高一的室友K。她小碎步走来，握住我的双手：“我一直在等你，等不到你刚想走，你就来了。”
“哦，怎么了？”些许惊讶，究竟是什么事让她这么焦急。
“他今天回学校了。"
二
一直不怎么待见香蕉人。
香蕉人，即外黄内白的人，暗喻内在已被西方白人社会同化了的黄种人。总觉得，似乎在他们心底，有一种留洋后的优越感，鄙视国人，认为说洋文的他们比国人高了一个地位。
我并不知道你究竟被同化得怎样，但至少你有时会给我这种令我讨厌的感觉。“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几个人渣。”同桌L安慰我。
但还是会很想见到你——并非还有执念于你，而是想看看那个当年让我掏心掏肺的没心没肺的家伙一年后究竟有没有变得怎样。“人是感性动物。”后桌H说。
当时听说你五月底回来，下飞机后有可能会回学校参加当天晚上的社团活动时，我拿着H的手机，一小时刷一次微博，看你有没有更新；若是很长时间没有更新，我甚至会神经质地搜索有没有国际航班空难的消息。那一日可委实是心力交瘁。
只是很单纯地想看看你，见到你的时间也不要太短——否则一年一瞬有些不值。
那日终究是没有见到你。
之后是埋头复习学业水平测试，把你的事也搁到了一边，甚至忘了。就在我兴奋地准备着第二天学校组织的旅行时，K来找我了。
听到她的话，我猛地感觉双腿一软，心跳有些紊乱，下意识地攥紧K的双手，想借得一些支撑自己的力量。突如其来的消息令我措手不及。
“什么时候？”说话的时候险些咬到舌头。
“今天很多出国的人都回来了。我中午在饭堂排队时见到一个人，一开始还以为是另一个人，后来认真一看，竟然是他耶！”
在听了K的一番叙述后，我思考了片刻，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就不喜欢他了……可总还是想见见他的。”更何况，我觉得我是见不到你的了，“麻烦帮我把这件事告诉一下F吧。”
K答应了我，便回去了。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我都处于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
我把你回来的事告诉了L，她说：“那又怎样，反正你又不喜欢他了。”
“可是还是想见见呀……”我双手手指插入长发中，纠缠的发丝宛如我此刻的心情。
“那就去找他啊。”
“不可以啊……”因为我曾许诺过不再以任何形式打扰你的生活。
“那你到底想怎样！”L有些不耐。
“就是那种……如果会见到他，我又不愿意见到他；若说不能见到他，我又很不甘心……”而且，你应该很厌恶我了。
“……”
“反正就是我想见到他，但不想让他看见我……”
“……”L一脸无奈地打量着我。
感情上，我很想去见你；但理智上却不让我这么做。
毫无疑问，你的回校打乱了我半天的学习计划。我逃了美术课，整堂英语课心不在焉，连放学后必去的自习室这一计划都免了。因为，我想尽最大可能见到你。
三
这一年来，我想象过无数次如果我们再次相遇的场景。最理想的情形是，阳光灿烂，惠风和畅，神清气爽。不料这竟是一个倾盆大雨，天色灰蒙，空气压抑得连一丝风都吝啬给予的下午。
我戴着新买的酒红色半框眼睛，急匆匆地向教学楼对面走去。F下午就要回家了，她在对面的五班，我去和她道个别。
遥遥地就看见R站在对面的七班门口。发自内心地不喜欢R，因为他的傲慢自负，目中无人。走到了对面，却见R正好要朝我这方向走来，心中不禁暗道一声不妙，为了避免与他的正面交锋，我意欲从五班的正门走入。不料，五班的前门正好被锁住，而且短时间内不会有开门的迹象。无奈之下，我只好硬着头皮朝后门方向走去。
一转头，我就怔住了。
那不是R，而是你。
你的眉，你的眼，你的身形，你的走姿……那是我最熟悉，同时也是最陌生的。
微微一愣，便心虚地收回目光。这一年的时光，竟让我连你都认不出了。真讽刺。
不可避免地要从你身边擦肩而过。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过这几步。衣袖相摩擦的那一瞬间，我们都没有停滞。没有天旋地转，也没有时光凝固。短短的几步路，显得如此漫长，仿佛要花一辈子的时间去完成；却也是如此稍纵即逝，只希望时间定格，你的气息仍停留在我的周围。
终究，我们就这般正面逢迎，擦肩而过了。
几乎是跌跌撞撞地从五班后门跑到了F的座位旁，告诉了她五秒钟以前发生的事。
“你当时的表情就像见了鬼似的，”那天夜里，F在电话的另一端，听了我语无伦次、情绪起伏激动的长篇絮絮叨叨后，给了我刚刚那句评价，“你今天真的很有些反常，从刚开始讲电话你就滔滔不绝地讲他讲了9分钟，其中气息紊乱，断句极不自然，光是‘然后’一词就用了32次……”
我向她承认，现在就仿佛是一年前歇斯底里的悲伤的重演。
“这人这事都过去了，忘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情，忘掉他，然后再过只属于自己的生活吧。”F在她母亲的催促下匆匆收尾。
对啊，与其相濡以沫，倒不如相忘于江湖罢。
四
趁着你背对着我在看公告栏之时，我几乎是以逃的方式，一路小跑回了自己教室。我的情绪有些无法控制，如同传说中见光即死的生物，被暴露在现实致命的强光下，只能逃回黑暗的荫庇下，以藏起自己惨不忍睹的遍体鳞伤。
想都没想就坐到了后排B的旁边。B是我几个最好的异性朋友之一。
“他回来了……他回学校了……”我的气息紊乱，语无伦次，呢喃着重复这两句话，眼泪开始抑制不住溢出。
“是咩？在哪里啊……喂，你别这样啊……”
没来得及回答他，我就趴在了桌子上大哭起来，肩膀抽动得尤其厉害。从小到大，我都不会因为悲伤或喜悦而流泪，只会在情绪激动时，体内气息紊乱，才会导致抽泣、哽咽，最终演变成哭泣。这次无非也是如此。
辨不清自己的情绪。或悲或喜，似乎并非那么重要了。我只知道，我见到的不再是转化成了电子屏幕上冰冷文字的你，而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你。你就这样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了。一年中的第一次，也许是一辈子中的最后一次。
悲喜交加，无非就是这般。
仿佛在一刹那，所有遗失了的曾经对你的感觉，都回到了伤痕累累的心中。
抬起头来，正欲回答B的问题，却见你们一行人已经行至我们班门口，也许是在寻找有没有旧交故友在此。有些失神，却很快把脸别向另一侧，不想（假如）会被你瞧见我的窘迫样。十来秒后，你终于走了。不由松了一口气，软软地瘫倒在桌上。
我所有的悸动与失态，都只会因你而出现。
真的是你……你是真的……
五
强行拉着B到后门外，那是一个可以看到校外无限海景的走廊尽头。想一直看着你，却因心有余而力不足，拉上B出来，才让我能有勇气面对。
靠着墙壁，聊起了过往。你在约十米远的地方，与朋友聊着。
“其实，有的时候，真的不一定要一直看着他，只需要静下心来感受他就在你附近的感觉，呼吸着同一片区域的空气，足矣。”我偶尔会偷偷瞥你一眼，便闭上眼睛，有些虚弱地把头靠在墙上。想把难得一见的你的样子映入脑中。
B时而静静地倾听，时而回答一两句，却毫无怨言地陪着我。
“他有见到你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真的见到他了。”
“……”
“也许，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他了呢……”说完，心底有丝隐隐约约的疼痛。
“喂，别这样咧……”这似乎已成为他的口头禅了。
缓缓睁开眼，朝他淡淡一笑：“听说过‘一期一会’吗？”
一直聊到骤雨初歇，夜幕将至，目送着你走向远方，才离开。
六
大多数时候，一首歌之所以是好歌，能引起人们的共鸣的，往往就是几句点睛之笔，触动了你心底里绷得最紧的那根弦。
打开了Shuffle，播放的竟是一首一词一句都扣入心扉的悲戚之歌。
When will I see you again
You left with no goodbye, not a single word was said
No final kiss to seal anything
I had no idea of the state we were in.
I know I have a fickle heart and bitterness
And a wandering eye, and a heaviness in my head
When was the last time you thought of me
Or have you completely erased me from your memories
Cause I often think about where I happen to roam.
the more I do, the less I know.
But I know I have a fickle heart and bitterness
And a wandering eye, and a heaviness in my head.
But don't you remember, don't you remember
The reason you loved me before,
Baby please remember me once more.
Ohhhh
I gave you the space so you could breathe,
I kept my distance so you would be free,
I hope that you find the missing piece to bring you back to me.
Why don't you remember, don't you remember
The reason you loved me before,
Baby please remember you used to love me.
When will I see you again
Adele沙哑的声线演绎了这首渗入我心的"Don't you remember"。不觉泪竟恍然。
你可曾忆起我？
七
一期一会，源于日本茶道的禅悟，被广大人们奉为经典哲理。
一期，是一辈子。一会，是一遇见。一期一会，一辈子一遇见。这短短的四字，覆上了一层浓厚、壮丽、悲怆的毁灭性色彩。
我与你的故事，一辈子只有一次。如今能再见，实属上天分外开恩。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彼此各不相干，永远消失在对方的世界罢。
终是不舍，站在教学楼一直目送着你离开，直到你完完全全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如果让我告诉你，再见到你以后，我终究是一直心悦着你，你可相信？不自觉地苦笑了一下。
相濡以沫，抑或相忘于江湖，为何不相逢一笑泯恩仇？
一期一会，如斯匆匆了结。
情绪难免不易收拾。整个晚自习，我都会不时地目光放空，神情呆滞，或是机械性地一遍又一遍地翻书，视线会不定期地模糊，直到最后一个小时才能勉强回到高效状态。
年轻啊，感情的无度挥霍，蹉跎了光辉岁月。
宿舍夜聊，我的手指无意识地一下又一下地隔着蚊帐敲击着墙壁，断断续续地说出了我的心声。她们叹道：“你真心很爱他。”
爱你？是这样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从小到大，我经历过很多人很多事。然而每次遇到类似的事情第一个就会想到他——并不是还执着于他，只是他在我心中已经成为一个符号，一个象征了……”我苦笑了一下，想起一句话，在心里修改了一下便脱口而出，“甚至是信仰——信仰是让人没有欲望的，就好比你信佛教，可你却不会想着跟释迦牟尼发生一夜情……”
很多时候，你总以为那个人就是你的一辈子，你会用"meet the right person at a wrong time"作为最终没有得到那个人的借口。殊不知，在数载光阴后，你才发现，那不过是年少无知、不谙世事的自己用拙劣的水彩笔绘出的一个易碎的一厢情愿的梦罢了。其实你的世界无比广阔，广阔到不知还会遇到多少个比那个人更适合你，更懂你的灵魂伴侣。可是啊，人就是那种最善于只顾眼前而放弃长远的动物，往往太过执着于当下，把自己累的筋疲力尽。
第二天在去另一个城市的旅游大巴上，看着窗外，听着歌听着听着就哭了，后来是头脑一片空白不顾一切地冲上车前头。直到时候才回忆起，当时抢过麦克风，嘶吼着"We could have had it all, Rolling in the deep……"
终于好了很多。
午夜时分，一边与朋友打牌一边喝了酒。我很少沾酒，可一年来几次接触酒精，皆是因为你。
“为什么不开心？”凌晨的真心话大冒险，有人问我。
举起酒杯，将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把酒杯重重地往床头柜上一搁，一字也不吝啬多说：“我……一年前喜欢的人，出国了。他昨天回来了。”
心中忽地有种郁结大开的畅快。
尾声
终是把你放下了。不再沉
我与你的一期一会，便也这般，风起而聚，风逝而散。在我心底，它宛如一发绚丽的烟火，灿烂繁华，最终烟消云散，化为灰烬，永久地成为心中一个遥远得无法触及的梦。
"These violent delights have violent end,
And in there triumph die, like fire and powder,
Which, as they kiss, consume.
——Romeo and Juliet, Act II, Scene VI
这种狂暴的欢乐将要产生狂暴的结局，
正像火和火药的亲吻，
就在最得意的一刹那烟消云散。
——《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二幕，第六景"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期一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