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心一意》仲景

8、距离

　　第二天，苏文既和卫荣两个人都是顶着黑眼圈起来的，卫荣原以为气氛会有些尴尬，可苏文既用行动划清了两个人的界限，他不再与卫荣同桌吃饭，而是让卫荣坐着吃，他站在一旁伺候。再也不许卫荣刷碗筷，说自己的手已经好了。尊称卫荣为家主，并对卫荣说叫他名字即可，不要再叫他苏公子了。
　　卫荣知道昨日的举动唐突了他，苏文既突然这样拉开距离，她心里有种失落感。
　　早上刚到医馆卫荣几人就治疗了一位外地患者，这人是刘保善徒弟张玉的远房亲戚。蕙义堂的病房比较小，而且一般都是用作临时检查的，刘保善见病房紧张，便将病人安排在后院的客房。
　　谁知这一下九口子有些不高兴，便低声抱怨了几句。刘保善厉言道：“这个家谁做主！”
　　九口子立即低头不再多说，可心里觉得自己的妻主太不体贴了。
　　刘保善的弟弟虽然不在她这里住，但也是在这吃饭的，九口子每日要给这一家子外加四个学徒做饭，还要打扫家里和医馆，再加上后院和城外的药园，整日下来已经很累了，现在还要让病人和三个亲友都住在后院。他只提了一句，那三个人可以去客栈住，这刘保善就这样训斥。
　　九口子心里的不满越来越大，二人陷入了冷战之中，不过九口子还是听刘保善的安排，将病人及亲友妥善地安排在了后院。

　　卫荣上午又接到一个急诊，出诊回来时，已经是中午了，小五低声提醒道：“刚刚吃午饭时，刘师傅和师公吵架了。”
　　她听后，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进了后院的厨房，她中午都在医馆就餐的。想到有时接诊，没办法按时吃饭，九口子都是一天做好几次饭，觉得他挺辛苦的。卫荣自己便悄声热了点饭，刚弄好，就见九口子到厨房来。
　　他背着一大麻袋的药材，堆在厨房门口，见卫荣自己动手做饭问道：“你怎么不喊我做饭？”
　　卫荣笑笑：“姐夫，平日辛苦了，这也不费什么功夫的，刘姐让病人和家属住后院也是没办法的事，前面病房太小了，前几日钱大夫还说应该改改呢。”
　　“我也不是为那事生气，我知道，你们女人是做大事的，我们只是帮衬，可是我就算是帮衬，也是有付出的吧，她弟弟帮着制药，你们都夸他，我呢，我这里里外外地忙前忙后，你们从来不觉得我做了什么事！”
　　卫荣劝道：“我们哪里不知道姐夫厉害，这医馆也离不开姐夫啊，你看看那几个徒弟，哪个不孝顺你，谁不把你的辛劳看在眼里。”
　　九口子心里气虽没消，但也缓和了些，说道：“你先吃饭吧，别耽误了，一会儿我再收拾。”
　　卫荣见他就算和刘保善置气，可手里的活还是没停，想想他平时的操劳确实辛苦。她想起以前世界里的一位女同事说，自己操持家务最伤心的便是，老公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抱怨的。
　　张玉的远房亲戚下午又吐血一次，几个人忙的脚不离地，也顾不得其他事情。今日病患也多，卫荣看看候诊的长队，叫自己的徒弟小五，去王家茶楼一趟，让掌柜的帮忙给董大夫留个言，她今日是不能去赴约了。
　　等卫荣给陆府管家的妹妹复诊时，太阳已经下山了。刘著此病便是因为脾肾阴阳衰惫，气化不利，所以湿浊毒邪上逆犯胃的。卫荣看她苔黄，脉细数，联想刘著自己说还是没什么胃口，将调整了上次开的调节脾肾阴阳的药方，她想了想，又加了无比薯蓣丸。
　　无比薯蓣丸有薯蓣、苁蓉、五味子、菟丝子、杜仲各、牛膝、泽泻、干地黄、山茱萸、茯神、巴戟天、赤石脂几味药。也叫无比山药丸。
　　无比薯蓣丸一般是温酒服下，刘著本有酒瘾，在戒酒中，卫荣便叮嘱她：“这个蜜丸一日两次，用稀粥温服，吃药期间你要禁醋、蒜，汤药还按上次说的方法服用。”
　　“多谢大夫。”
　　小五见卫荣开好药方，便叫了下一位患者，自己领着二人到柜台抓药结账。她又将师傅说的服药方法和禁忌重复一遍。那刘著的姐姐看这蕙义堂如此仔细，心想，难怪这医馆近年名声大振！
　　蕙义堂一共收了三名学徒，一名药徒。小五是个孤儿，她原来给自己取了个张姓，后来拜在卫荣门下后，自己改了姓卫。只是大家还都叫她小五。刘保善的徒弟张玉是三人中资质最好，而且最刻苦的，刘保善有时会让她帮忙拟方子。而叶楚珍像极了她师傅钱金杰，平时话极少。蕙义堂里的药徒是刘姓族人里的小辈，悟性也不低，刘保善一直想收她为徒，不过她对制药更为感兴趣。
　　卫荣觉得小五胜在心细，医者诊断病情必须心细，细心观察、诊断病人的病症，才能对症下药。只是她有些爱偷懒，所以几个徒弟中她的进步很慢。
　　小五回到师傅身边，看今日的病人多，师傅又爱让她抄方子，抄医案，心里嘀咕，今晚怕是要熬夜了。

　　卫荣拖着疲惫的身子到家门口时，吃惊地看到董大夫站在她家门前。
　　“董大夫，你怎么在这儿？”
　　“昨日谈到一半，没有尽兴，若是今日再不将问题问完，我怕是又要睡不着了，便想着到你家门口这儿等你，谁知你这么晚才回来，可饿死我了，你再不来，我就自己去饭庄吃饭去了。”董大夫揉揉肚子说道。
　　卫荣推开门：“怎么不到家里等？”
　　“什么你家有人？”董大夫大喊一声“哎呦，都说卫大夫是独居，虽然我看你家门没锁，但不知道你家里有人，只觉得不好闯空门的，便一直干等着，我真是又干了件傻事！”卫荣所在的坊有两道坊门，平时确实有许多人家是不锁门的。
　　“真是饿死我了，你不知道我……”董大夫见到卫荣家中的苏文既，大吃一惊：“苏公子？”
　　苏文既行个礼。
　　卫荣问道：“你们二人认识？”
　　“以前为苏公子诊过脉，想不到，苏公子竟然在卫大夫家。”董大夫是官府药医局的，这些当官的家人生病一般都会请药医局的大夫到府诊治。
　　苏文既只淡淡一笑：“家主很少带客人回来，饭菜一会儿就能热好，请稍等，董大夫喝花茶吗？”
　　董大夫摇摇头：“别麻烦，别麻烦，我只跟着吃顿饭就行了。”她心里想到如今苏公子的境地，有些感慨，可她实在不习惯被大家公子侍候。
　　“你吃饭了吗？”卫荣领着董大夫进了主屋，回头问苏文既。
　　“家主都未进晚膳，文既怎可先家主用餐，饭菜一会便热好，文既先去厨房了。”苏文既行个礼，倒退几步，出了主屋。
　　今日一早苏文既便是这样的态度，谨守侍者本分。卫荣也拿他没办法。
　　董大夫见卫荣盯着苏文既离开的眼神，心想，难怪卫荣能拒绝无双公子，原来已经有心仪的对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