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True End 其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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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着的一方，获胜。』
在依莉雅苏菲儿和间桐樱同时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凛的脸完全失去了血色。
宛如被从头顶浇了一盆冰水一般，手脚冰凉。
对少女而言的地狱景象正在其眼前徐徐展开。
无心之失的一句话，开启了地狱的大门。
「停下——！」
徒劳无功的制止声已经完全无法传达，二人就在她的眼前展开激突。
——从遍地的黑泥残骸中重生的影之巨人们围成了列队。
安哥拉·曼纽虽已从间桐樱体内被驱逐出去，但曾作为小圣杯的事实不会改变，与圣杯的联系仍旧存在。
在最接近完成形圣杯的此地的她，此刻再现了那能将拥有宝石剑的凛逼入绝境的实力。
只见樱以几乎不像是人类的冰冷目光越过自己的影之军团，投射向自己最大的敌人。
少女发出低语：
「死吧。」
一同迸发出的，是挟带着憎恶的杀气。
「■■■■■■■■■■■■■■！！」
随着话音落下，忠实执行着主人的命令的影之巨人军团发出不成声的咆吼，朝敌人潮涌般而去！
——随即便遭到迎头而来的魔弹痛击。
「哎呀，真可怕，说要杀了人家什么的，真心话不小心漏出来了喔，樱。」
与间桐樱相对的另一端，冬之少女发出与现在的场景极不合衬的甜美笑声。
——在她的周围，由一根微不可见的银丝连接的银色小鸟们扑动着翅膀，从短喙处喷吐出魔弹，迎击影之军团。
线之灵鸟——「天使之诗」（Engel Lied）。
形态为白鹳之骑士（Storche Ritter）。
依靠爱因兹贝伦的针金细工，由一根发丝编织而成的自动追踪的自律型使魔，体型虽小，却可自行生成魔力，犹如一个迷你魔术师——简直就是怪物。
数量是，十只。不是不想要更多，而是现在的她最多只能操纵这个数量，再多的话就无法兼顾过来。
不过燕子大小的鸟儿，在三人高的巨人面前不过是随手一捏就会破碎的娇小，即便如此，影子军团一涌而上的攻势仍被这些看似势单力薄的线之灵鸟的魔弹雨遏止住了。
它们喷吐的魔弹在空中高速通过时发出一种奇特的啸声，低沉中带着几分颤音，每一发都可以在巨人身上留下一个大洞，将它们打得破烂不堪。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安心躺下啊……！」
在此之前对依莉雅苏菲尔的实力一无所知的樱用愤恨的眼神望着对面，如同在责怪她为什么这么厉害一般。
「这话是人家要说的才对。」
冬之少女一边淡然回敬对面满溢的恶意，一边对眼前的战况不甚满意地皱起眉头。
即便十只白鹳联手的话一时之间打出了自动步枪的射速，不仅无法攻击被被层层巨人守护的樱，也无法彻底阻拦住它们的脚步。
黑色的巨人顶着魔弹之雨仍然在缓慢地一步一步向前推进。
粉碎了一个，樱的身边又会站起一个，好似无穷无尽。
「不愧是间桐家的孩子，只会像虫子一样用数量去堆，既粗俗没品又恶心至极——既然如此。」
讥笑的依莉雅伸出手指向前方。
以此为信号，一只银鹳崩散开来。
编织其身体的银丝重新组合，不到半秒内化作布满繁复花纹的浮空银色巨剑。
「——你能不能挡住呢，樱？」
话音落下的同时，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巨剑瞬间加速，在视野中拖下绚丽的光尾。
美的如同划过夜幕的流星。
对着无边无际涌上来的漆黑巨人，一次洞穿沿路的三只，并卡在第四只的身躯上。
「什——！？」
就在最后一只影子后面的间桐樱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剑尖，愣了一秒才回过神来，面色霎时苍白。
（形态变化……？！）
「啊哈哈，樱好厉害！不仅是『泪（zahre）』，连『剑（Degen）』都可以挡住呢！」
在依莉雅的笑声中，与主人失去连结、被黑影腐蚀的炼金之剑失去了光泽，变回原本形态的银色发丝。
「——！」
逃过一劫的樱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喘着挟带恐惧的呼吸，瞪着从容不迫的依莉雅。
被魔剑洞穿的巨人维持不住原本的形态四散在空气中，但是马上，又有另外的影之巨人补上位置。
——紧接着又被新编织成的魔剑贯穿。
光是「泪」就有着远坂凛「Gand」一击的破坏力，现在化为的「剑」每一记都有匹敌甚至超过机关炮的威力。
只不过这一次吸取教训的樱操纵更多的影之巨人守卫在自己面前，只要这「剑」不能连续发射应该就无法伤到她才对。
「就凭这是无法让我放弃的……！」
虽然不得不分出更多的心神用来保护自身，可影子们仍没有停下脚步。
不会停下脚步。
不可能会停下脚步。
她——她们追求的只有胜利。
为此，依靠圣杯·这片土地的魔力支持，直到身体彻底承受不住崩坏为止，毫无间断的持续召唤……！
而这个时候，只能乖乖地在圣杯前待着什么也做不了的远坂家的当主已经后悔得想要自杀了。
（我这个白痴——！）
少女在心底痛骂自己。
又！搞！砸！了！
她又搞砸了！
这一刻，凛只想使用时间倒转的魔法，回到说出那句仿若魔障的话之前，然后一脚把自己踹飞。
她是说过接下来无论犯下什么大错都没关系，以此为代价得到了英灵召唤的奇迹，但就不能过了今天再兑现吗！？
那个诅咒！
竟然在关键时候起了效果！而且就是偏偏挑在那种时候！
是自己的无心之语提醒了她们。
——既然除了自己之外还有选择的话，将其排除就可以了——
——毕竟，除了自己之外的选择实在太多了一点——
正是从那一刻开始，察觉到了无法保证一定会被选择的她们不会再乖乖等待。
两名「小圣杯」打算越过远坂凛自己许下愿望……不，更准确的说，这两个家伙打算逼凛许下符合她们心意的愿望！
怀抱着这样的念头，源于内心深处的恐惧与渴望，依莉雅苏菲尔·冯·爱因兹贝伦与间桐樱开始了厮杀。
就在远坂凛的眼前——
由幻想中诞生的灵鸟歌唱般舞动，天使之诗响彻黎明，在朝阳的照射下甚至泛起了神圣的光辉，哪怕明知是行使杀戮的玩偶，这堪称美丽的一幕也让人看得出神。
相对的，巨人军团简直就是暴虐的狂战士的行进，专注于摧毁眼前的一切，毫无理性的暴力与恶意之体现。
连同主人们的服装一起，将黑与白天生的对立展现到了极致。
——爆炸，清鸣，战吼。
巨人与鹳鸟短短片刻间相交的次数便已经过百。
究竟是什么样的执念才能让这两个人如此疯狂地相互拼杀？
——为什么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呢！？选谁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并非当事人的远坂凛完全无法理解她们的想法，也完全不想去理解。
（该怎么办！？）
少女根本不敢靠近这两个人，她甚至怀疑自己只要一靠近便会被眼里只容得下对方的两人杀……个半死。
而且，更令她感到不安且惊疑的是……
（啊、啊咧……？）
依莉雅苏菲尔以及间桐樱，都散发着强烈的杀气，注视着对方……用余光注视着凛。
（那个……两位？我怎么觉得你们的杀意，微妙的有一部分一直对着我啊……！？）
要、要糟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很不妙。
大概是交战双方都在警惕远坂凛绕过她们直接许愿，来给这场无谓的争斗提前画上句点吧。
所以即便是在一不留神就有生命危险的激烈战斗中，她们也不约而同地分出一丝心神在她的身上。
如果真要无视她们许愿的话，自己恐怕只有说一句话——甚至几个字的机会。
就连这，都是在冒着生命危险，而且还不一定能够办到。
她们可是真的会动手的——少女只对这点信心十足到想要抱头的程度。
假如轻举妄动，自己恐怕会被她们毫不留情地打成马蜂窝。
（我可不想变成筛子！）
脑里冒出自己被两人毫不留情集火的场景，凛只觉浑身发冷。
（没、没办法了，只能先静观其变……这可不是怂了哦！绝对不是！大师父也说「等待和希望」不是吗——虽然这场景完全没这么美好就是了！）
在内心里不知对着谁辩解着，凛只能继续充当旁观者的身份。
顺带也趁这个时间好好再考虑一下，毕竟就算是现在她也没有下定决心选哪边。
而一旦冷静下来观察战斗寻找机会，就算是这种情况下，远坂凛也依旧开始下意识地分析起眼前的两人来。
第一次见依莉雅出手的她将心中对女孩的评价一下子窜到极高，对方的强大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集爱因兹贝伦人造人技术之大成的依莉雅苏菲尔，不止是魔术造诣高超，从她那布满全身、令人瞠目结舌的魔纹来看，其保有魔力量也是她所见过第二多的，仅次于规格外的卫宫圆香——更别提，似乎她也得到了地脉魔力的支持。
客观地评价一下，她比自己要高起码一到两个等级，不用宝石剑的话基本不可能赢得了。
而作为对手，没有系统学习过魔术的樱其实完全是在凭借直觉在战斗，以比之前和自己战斗时稍逊一筹的状态能坚持到这个地步，自己妹妹的成长同样让凛感到赞叹。
安哥拉·曼纽已经被消灭，但成为过「小圣杯」的经历让樱虽没有办法完全利用圣杯·灵脉的力量，可即使只使用其中的一小部分，也已经足以让她能够与依莉雅对垒。
——毕竟这不是魔术的比拼，而是堪称「厮杀」的战斗。
两人都能够肆意挥霍对普通魔术师而言是为天文数字的魔力，直接选取能够发挥自己最大优势、单纯而又有效的物量压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限定了这个时候、这个场地的比拼，确实让凛大开了眼界。
而更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一边维持着这种每时每刻都在输出以千为单位的魔力的、没多少魔术师能参与进去的高强度战斗，这两个人居然还能够一刻不停地斗嘴——
「樱你啊，是想把大姐姐监禁在身体里一辈子吗？这扭曲的爱人家可是真学不来。」
「总比陪你那活不长的身体一起去死要好！」
「你的耳朵是装饰品？还是说你的记忆只能维持七秒？头上顶的是金鱼的脑子？人家明明说过可以找办法让圆香获得自己的身体彻底复活。」
「叫我把学姐的生命寄托在虚无飘渺上的希望上？别白日做梦了！」
樱瞪着依莉雅。
「——连圣杯都无法实现的奇迹你还有脸说得这么容易，真是恬不知耻！」
「「！」」
少女夹带恨意的喊话让依莉雅一瞬间睁大了眼，就连一旁心惊胆颤听着两人争吵的凛都浑身一震。
一时之间，口齿伶俐的女孩居然都没有紧跟着立刻反驳。但她并没有让这仿佛被说得理亏一般的沉默持续太久——
「……嘿诶，樱居然也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呢。」
冬之少女眯起眼，认真地看向间桐樱，宛如第一次认识对方一样。
依莉雅似乎真的很惊讶，微笑着发出赞叹：
「是人家的不对，还以为樱已经被自身的欲望冲昏了头脑，没想到能反击得这么漂亮。」
没有错。
虽然樱的话比较难听，但确实说到了点上——
连圣杯、连五大法都无法完美复活卫宫圆香，光凭微不足道的自己几人真的能够在一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内办到吗？
（这么看来，还是选樱更为妥当……）
就在凛不由得这么想的时候……
「——凛。」
清冷的声音打断少女的思考。
「诶？」
凛猛然抬头，冬之少女的视线并没有一直停留在樱的身上，而是投向了这边。
「人家承认樱说到了痛处——但，希望你能好好设想一下。」
「设、设想什么？」
是察觉到她内心摇摆向敌方那一边了吧。女孩犹如利剑出鞘一般的眼神直直地刺向拥有许愿权的双马尾少女，鲜艳赤瞳好似泛起红光，让她打了个激灵。
「设想一下选择了樱的未来是怎样的。」
依莉雅平静地说。
两人的舌战并不是为了说服对方——双方其实都打心底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一方面是为了干扰一丝对方的心境，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说服仍举棋不定的远坂凛。
——这同样是一处战场。
即便依莉雅、或者说双方都对自己充满信心，也不敢保证就一定能获得胜利。
如果两人一同倒下的话——这是很有可能的——仍需由远坂凛决定最后的愿望，因此让她接受己方的观点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选择樱的未来……」
凛鹦鹉学舌一般重复着女孩的话，脑袋一下子转不过来。
「没错，其实很简单的。」
依莉雅收回了目光，重新对上樱。
间桐樱表情冷漠，却并没有插嘴打断她们的话。
冬之少女对此并不感到意外，而微微一笑接着说：
「人家眼前已经可以浮现，大姐姐因为不愿意破坏樱的人生而选择扼杀自己理想的笨蛋场景了。」
「这……」
凛语结了。
稍微思考一下的话，确实很可能会出现依莉雅所描述的情景。
——樱应该为自己活着，而不是为我活着。
卫宫圆香一定会说这样的话吧。
根据她对粉发少女的了解，这的的确确是最有可能的发展。
「没有身体、只能寄生于樱的大姐姐，大概会把自己当成亡灵吧，附在樱身上的亡灵。」依莉雅看着樱说道，「她会认为自己借助樱的身体活着就已是奇迹，没有理由与资格再介入樱原本应有的生活轨迹中。」
——因为卫宫圆香这名少女，实在是太过善良。
善良到了病态的程度，可以扼杀自己的想法，全心全意为了别人着想。
不止如此……
「无论是樱还是圆香，人生都被分成了两半——从此将再也无法收获属于自己的完整人生。」
她接着道。
「虽说若此乃复活的代价，理当称不上高昂……但，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呢？比如说——
」
冬之少女嫣然一笑。
「选择人家的话，会怎样呢？」
「…………」
凛顺着她的话，开始在脑海中构想另一个选择达至的不同分支未来。
——如果选择的是依莉雅的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便只剩下短短一年的时间，即便希望并不大，但至少也有着眼前可以看见的、可能抓到的、不用去想太多久远未来的明确目标，那么如圆香这般没有自我束缚便能一直向前看的人——
「——大姐姐绝对会不去有闲情逸志想什么身体归属权、他人的人生之类的无聊问题，而是会为了人家与她自己、为了我们两人的未来作出最大等级的努力吧。」
依莉雅看向双马尾少女，高声喝问：
「你不这么认为吗，凛？」
「……确实，会是这样呢。」
远坂凛没有否认。
与选择樱的未来设想一样，这同样是无法反驳的，最有可能的发展。
——但显而易见的，有人持有不同的看法：
「会是什么样？会不得不给短命的你陪葬，那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不用说，说这话的人是一直无言倾听的樱。
不屑一顾的、嘲笑般的语气。
她看向凛。
「你不会真信了这家伙的话吧，姐姐？」她眉眼带笑，瞳孔中却无任何笑意，「说什么分成两半的人生——只是这位人造人小姐肤浅愚蠢到极致的看法罢了。我的人生只有跟学姐在一起才算是完整，少了她的我就好像是一个被劈开只剩下一半的人，所以我不会放手让她陪一个人偶去死的，学姐会永远跟我在一起。」
她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想像着卫宫圆香就在自己的体内的情景——光是这样，樱的心就感受到莫大的幸福。
「直至死亡将我们分离……」
少女的轻喃与微笑在初阳的照耀下显得无比幻美。
……却令凛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依莉雅看着这样的樱，危险地眯起眼。
「人家之前也说过，樱的人生怎样说实话根本无所谓，」她语气冰冷，「我只关心圆香的人生完不完整。」
「那就不必劳您操心了。」
紫发少女脸上的温柔微笑，一如既往的无懈可击：
「我会让学姐的人生变得完整。」
「呵，怎么做？」
「还用问么。」
脸颊微微有些泛红的少女，形状优美的樱色嘴唇微微地动着，露出花朵绽放般的笑脸宣告道：
「——将完整构成这个我的身体、时间、一切的一切，全部都献给学姐。」
……那是，比肤浅的情言更为热情的、充满包容力的，好似求婚一般的话语。
听到樱的这句话，依莉雅苏菲儿的红玉双瞳一瞬间睁大了。
「……你疯了。」
依莉雅苏菲儿灌注魔力投出的「剑」贯穿数名巨人接近到紫发少女的跟前，却再也没法让她动摇分毫。
她看着不吉的黑服少女，轻声道：
「你已经疯了，间桐樱。」
彷若收到的是赞赏一般，间桐樱嫣然一笑。
她的确已经疯了。
从知道学姐去往另一个世界并且可能永远回不来的那一瞬间起，她的理智就已经消失了。
——不，应该说在更早些的时候，少女的心就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是卫宫圆香将其固定成人该拥有的形状。
但那就像用胶水粘好的花瓶一般，一触即碎。
而现在，用双手将她的心保持形状的那个人，不在了。
理所当然的，她的心、她的理智也就跟着崩坏了。
不过，没关系——间桐樱微笑着想。
身处噩梦中，谁都会疯不是么？
所以——只要醒过来就好了。
等她醒过来，她就要把学姐关在自己身边。
……她其实早就该将学姐「吃」进肚子里了。
以免学姐总是把自己抛下，独自一人前行到她连背影都看不到的地方。
然后……永远不回来。
「人家不认为圆香会接受樱那疯狂的爱。」
冬之少女说道。
樱看着她，眼神中充满嘲讽：
「那你又凭什么替现在不在的学姐作出拒绝我的决定呢？是学姐亲口告诉你了吗？」
「…………」
看着闭口不语的依莉雅，紫发少女语气愉悦：
「如果学姐知道只能在我与你之中接受一人灵魂相伴的话……她会欣然选择我。」
「……」
冬之少女被气笑了：
「你那莫明其妙的信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
「因为学姐跟我说了一起『回家』呀。」
「哈？你在说什么胡话……？！」
女孩说了一半愣在了那里。
她想起来了。
——跟我回家吧，樱。
那确实是与破契之匕一同刺入少女胸口的话语。
仅依靠宝具解放间桐樱身上缠绕着的束缚是不够的，还必须有着将她的心一同挽回的力量。
卫宫圆香呼唤了樱的名，并赋予了其灵魂能够回去的地方，也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场所——「家」。
「明白了吧，学姐早就已经与我缔结了牢不可破的家族宣言。」
樱那充满余裕的得胜表情，让冬之少女感到非常之不愉快。
「啊啊，圆香确实是说过那样的话。」
但她并没有将不快直接写在脸上，反而用不屑一顾的态度发出挑衅：
「不过很遗憾，樱是后来的哦，人家才是圆香唯一的、真正的家人。」
「……什么意思？」
「啊哈哈，说来樱的确不知道呢，人家和圆香的关系。」
卫宫切嗣与艾因兹贝伦家的恩怨，不是当事人的话根本无从得知。
冬之少女开始用简短的话语述说她与圆香间复杂关系的由来，一开始间桐樱还皱着眉头，但很快就舒展了开来。
「——因此，虽然我和圆香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依旧是真正真铭的姐妹。」
在依莉雅给出如上结论后，樱漠然道：
「所以呢？」
「所以人家是圆香的姐姐。因为我是姐姐，那么，就一定要保护好妹妹。」
紫发少女的神情越发冷漠，又重复了一遍：
「……那又如何？」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你把圆香拖入你的无聊感情之中，樱。」
「那是我和学姐的事情。」
「现在是我和你的事情。」
「……给我好好认清楚自己，依莉雅苏菲尔，你没有资格与我并列。」少女神色冰冷，「你只能算是人偶而已。你那被制造出来的身体只能再行动一年。注定短命的人工物，是无法理解人类的烦恼的。」
她顿了一下。
像是在说服依莉雅苏菲尔，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只能我能让学姐幸福。」
「哈……！」
仿佛听到世界上最荒谬的事一般，冬之少女嗤笑出声。
饱含真心的幸福宣言被如此露骨地讥笑，可樱只是无动于衷地，脸上再度挂起没有温度的温柔微笑：
「倒不如说，明明身为家人，却很快就会因为死亡让学姐伤心的你才是不可饶恕的。」
「…………」
似是被刺到痛处的女孩沉默了。
「对了，既然提到了你那可怜的寿命，刚才说了这么多，你好像一直在逃避那个话题呢。」
紫发少女开始对准敌人致命的破绽穷追猛打：
「莫非你已经有了能让学姐不陪你去死的、绝对能成功的方法吗？」
「……人家并没有这么说。」
隔了好一会儿，冬之少女才轻声开口：
「的确，人家没办法保证一定能成功。」
「呵……！」
如同报复一般，间桐樱学着之前依莉雅的样子笑了一声。
「人家不敢保证一定能够成功……」
在略显刺耳的笑声中女孩又低声重复了一遍，让樱嘴角的弧度变得更大——然而，对方白皙剔透的雪白脸庞上没有愤怒与狼狈，反而浮现出了充满自信的微笑：
「可我知道它就是能够成功。」
「……胡言乱语。」
已经将女孩的发言当作是胡话，掌握着必胜钥匙的樱甚至有心情同别人一起分享对手的「丑态」：
「看呀，姐姐，这里有个看不清现实的可怜人呢。」
被叫到的远坂凛只是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女孩。
「依莉雅……」
「凛，你也以为人家在逃避现实吗？」
依莉雅转过头，那直视双马尾少女的目光中没有疯狂，有的只是恍若实质的意志。
凛有些困惑地看着这样的女孩，慎重而缓慢地道：
「樱说的没错……选择你的话，前方有着太多的困难，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问题是有时间限制，所以我认为还是选择风险小的比较好……」
拥有选择的她明确表达出了想选择樱的想法，担心对方会做出什么不理智行动的凛下意识地绷紧身体，摆出了警戒的姿态。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女孩的表情异常平静。
不仅如此，依莉雅居然还对她的话点了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
「诶……！」
凛吃了一惊，连樱也意外地打量着女孩。
依莉雅轻笑道：
「有必要这么吃惊么，人家还是懂得明辨是非的。」
一方要在一年内找到分离灵魂、获取身体的方法，成功率不容乐观。
另一方虽然很可能没有分离灵魂的机会，却能安稳度过一生。
以常理来论，毫无疑问是后者更好吧。
就算是身为前者的自己，也不会否定这一点。
「既然如此的话——」
凛的眼睛亮了起来。
如果可以有一方主动放弃的话，那对她而言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但是——
「——但是呢，也只是有道理罢了。」
依莉雅苏菲尔收起笑容，淡淡说道。
「什、什么……？」
凛茫然不解地看着气势陡变的冬之少女。
不知是不是错觉，女孩那漂亮的赤红双瞳中放出了猩红色的光，让人不敢直视。
「这一路下来，大姐姐亲手颠覆了多少常人认为的道理——带着凛将多少『常理』打翻在地？作为与大姐姐并肩作战最久的你，感受理应最深不是吗？」
「…………」
被依莉雅责难似的瞪视着，双马尾少女变得哑口无言。
没有去等凛的回应，女孩的话没有丝毫停顿，就好似这些话语从一开始就聚积在胸口、想要喷薄而出：
「居然还需要人家的提醒，凛理应比谁都清楚才对，卫宫圆香是推翻常理的存在，无论她做到了多么不合常理的事情，都没什么好惊讶的——因为大姐姐就是奇迹的产物，她是为命运（抑制力）所钟爱的女儿。」
无意识地将手放在胸前，依莉雅朗声宣告：
「所以我相信她，相信圆香绝对、绝对会扼住命运的喉咙。」
——那是坚定不移,如同剑锋斩击,每个音节都可以在石壁上刻出深痕的语气。
「不管过程多么曲折，其间会遇到多少难关，我们绝对能够将其跨过，再一次获得新生……到时候，人家也可以一起活下去。」
冬之少女如此确信。
卫宫圆香就是能够漂亮承接这份信任的对象。
「分离灵魂的方法？新的身体？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困难而已，比起我们走到如今所遇到的危险根本乃不值一哂之事。你说呢，凛？」
「那……那不一样……」
终于能够挤出话语的凛下意识地反驳道，却是连自己也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
「没有什么不一样，是难关便去跨过，是障碍就去打倒——仅此而已。」
依莉雅转动身体与远坂凛正面相对，好似与自己战斗的是她一般。
「不是不可能，是吧？即便成功率只有0.00001%，那对我们来说就等于是100%。」
女孩用强而有力的眼神直视着欲言又止的少女。
「——呐，要陪人家和圆香赌一把吗，远坂凛……！」
如同灵线编织的剑般锋利的言语，一个字一个字地朝着她射出——！
「………………」
凛终于沉默了。
这既是被眼前女孩的气势所震慑，又是在思考她说的那番话。
当理性遇上感性，当常理遇上异理，以前者为人生信条的人往往溃不成军。
在奇迹面前，概率完全不够看。
因为奇迹可以将概率化为绝对。
远坂凛当然知晓，虽然这番话说得好听，但奇迹绝不是那么廉价的东西，得到一次已是幸事，得到两次、三次——这本身便是奇迹。
……或者说，实现不可能之事，正是所谓的奇迹。
可是、可是啊，她可是那个卫宫圆香啊！
当粉发少女以自身印证奇迹、带着她横冲直撞来到圣杯面前的时候，凛脑中的「常识」早就变得支离破碎。
会不自觉地去跟着相信，相信卫宫圆香能再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化不可能为可能，创造新的奇迹。
那么——要陪她们赌一把看看吗？
远坂凛慢慢抬起眼，看向冬之少女，对方也毫不退缩地与自己对视。
感受着女孩充满决意的视线，凛的眼神里带上了惊讶、感动，以及一丝丝的了然。
她摇头苦笑：
「你啊，原来是这种热血的角色吗？」
「……这么说的话，人家大概也被圆香那白痴一般的气势影响到了吧。」
依莉雅脸上也漾起轻笑。
「于是呢，凛，你的回答是？」
「我……」
在对方的注视下，双马尾少女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顿了一下后，仿佛对不住女孩一般移开了视线，低声说：
「……我想要相信。」
「……是吗。」
看来还不够呐——依莉雅低声自言自语。
远坂凛并没有彻底被她说服……但，确实，之前向樱摇摆的天平，再一次回到了中间。
这时，发觉两人间气氛开始不利于自己的樱皱起眉头：
「——姐姐，你不会真的被这家伙的话说服了吧？」
「樱……」
无言地，一部分黑影转动了身子——毫无感情的复数瞳孔一同望向自己，凛背上的汗毛一下子全部竖了起来。
「好啦好啦，不要再吓唬可怜的凛了。」
依莉雅挥挥手，数只灵鸟调整目标，将那部分影之巨人打散成片。
她看着樱奚落道：
「樱你啊，明明与圆香在一起的时间比我们谁都多，却一直没有理解过她呢。」
「随你怎么说。」
「哼。不过，该说是早有预料么，这种无聊的争论果然是在浪费时间。」
两人间的争论，不仅无法说服对方，结果——
「——还让凛变得更加犹豫了呢。」
「谁叫姐姐是个笨蛋呢。」
「对，凛的愚蠢也在预料之外，唉，真让人头疼呀。」
「…………」
一旁没法反驳的双马尾小姐只能屈辱地听着两人数落自己。
「话说回来，人家和樱果然是合不来，想法完全相左嘛。」
「是啊，绝对无法共存。」
依莉雅苏菲尔·冯·爱因兹贝伦如此认为。
间桐樱亦如此认为。
两人都是为了让卫宫圆香活下来。
双方的目的相同，但其中包含着截然相反的私欲。
……所以，接下来的回答是皆为「小圣杯」的两位少女，那决定性的不同。
「——我相信圆香能够创造奇迹，所以要陪大姐姐一起活下去。」
「——我不相信所谓的奇迹，所以我不会让学姐陪你一起去死。」
……事已至此，已经无话可说。
既然在精神上无法打倒，那么就从物理上——让对方无话可说……！
作者有话说
第176章 True End 其三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