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嫣》养鬼仙人

8、第 8 章

　　五日后。
　　京城张灯结彩，大街小巷无一不在讨论那传闻天香国色的长馥公主和英俊有为的新驸马。
　　她站在小花园的柳树下，夏日来了，这树也枝繁叶茂起来，在风里飘飘扬扬，不时拂过她脸上一阵微痒。
　　她看着花园小径来时路。
　　半响，有一双金边鸳鸯鞋缓缓走过来。
　　她弯腰点头行礼，头上步摇相撞诱惑人心：“公主殿下。”
　　花容月貌的女人凤眼睥睨，却掩饰不住那里面的疲惫：“你找我有何事？”
　　她勾唇笑，“我来解佳人愁。”
　　长馥抿唇，藏了三分杀机：“你又知我为何而愁？”
　　她手执柳絮，笑得风生水起：“我知。你为已得不到的人而愁。”
　　长馥三步上前，大力握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齿道：“你好大的胆子！”
　　“公主勿怒，我是前来助你。”她轻轻一推，便将女人的手解开，对方瞪眼盯着她。
　　“你为什么要帮我？这可是死罪！”她嘴角含了冷笑，三年后宫便知食人血肉为生，况且她从小生在此。
　　“死罪？”她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眼波缭乱：“我倒是愿意再死一次。”
　　长馥闻言吓得花容失色地跌倒在地上。
　　她倾身上前，探脸在她面前吐气如兰：“仔细想来，我这也不是为了帮你，而是顺便罢了。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我都要做。公主，你金枝玉叶，又怎会懂我的苦？”
　　长馥清澈的眸子里闪过那人美貌的小脸，但却有奇怪的光彩在皮肤下慢慢淌过，像一旁莲池里的锦鲤身上鳞片发出的五彩光华。她活生生的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为了那人，抽筋拔骨，偷换了心，早已不是人样，死？我真的好想死啊。”她红唇微动，脸上奇异的光便消失不见，然后向她伸出柔荑扶起站也站不稳的娇人，又道：“你莫怕，我不会害你，只是要你帮我这个忙罢了。”
　　长馥愣愣地看着面前许是比自己还美上几分的人，心中生出一股怒气，她轻声问：“你喜欢沈洛城？”
　　谁想对方听到此话却露出了难得的恍惚神色，喃喃道：“喜欢？是啊，我曾喜欢他，但那些喜欢早已在我漫长的等待与失望中变成了恨。长馥，”她对着她笑，“我不喜欢他，我爱他。爱到如今般，得不到，那我便要毁了他。”
　　饶是长住深宫的公主也被震住了，不觉再问：“沈洛城真有那样好？为了他值得毁掉你自己？”
　　女人低头抬手将纷纷碎发挽到耳后，笑得温柔：“我也不知道呢，我只是只看得到他一人罢了。我与他相识十年，等了他五年，我等不下去了。我做了这么多，他却仍不是我的。只要想到他即将和你成亲，我便真想杀了你们啊。”
　　她张了张唇，明知这人有对自己的歹心却仍拒绝不了，望着面前似人非人的女人那陷入虚幻的表情说不出话来，心口闷疼，再抹脸上，竟无端留下了泪来。
　　她点头轻声道：“好，我帮你。你也要助我和连生。”
　　她终于宽慰地笑出声来：“当然，你和他，那样般配。”

　　世事且那般巧，再五日，长馥便应入住驸马府，而皇帝也完成斋戒，可近女色。
　　她穿着普通宫女的长袍，一个人在清冷寂静的后宫里快速穿行。偶尔抬头，是灰色的片状天空压抑得她无法呼吸。
　　但是就快了。
　　过了两条长道，转过堆月门，便是又一个小桃园。
　　她走近，那人早已等在那里。
　　眼眶顿时便温热了。细细想来，自己最对不住的，甚至不是任何人，只有眼前这个真真对自己好的人。
　　但自己早已配不上他。
　　她低声唤他：“顾公子。”
　　那人闻声而动，转过身来，衣角翻飞，意气风发，但眼里是淡色的忧愁。
　　他虚弱的笑：“你来了。”
　　“久等了。”
　　“不不，我也刚到不久。”
　　话至此，便相对无言。他站在摘月亭，她站在亭外不肯接近，想起当初他将飞仙琴送她，也似如今一样是在一方小花园中。
　　“你还好吗？”他上前一步。
　　“我很好，公子无需挂虑。”她暗暗退后一步。
　　“嗯。”他温柔的笑，“皇宫里可不比外头，你该事事小心。。。”
　　“顾公子！”她突然着急的呼出声，猛地抬头，脸上梨花带雨全是泪水。
　　“紫烟！怎么了？！你别哭啊！”他马上露出着急的表情，想要走到她身旁查看。
　　“你别过来！”她急退几步，用手挡住他的步伐，“顾公子，我只问你，你我的交情可算得上几分？”
　　“几分？”顾连生淡笑，“也许，也有几分罢。。。”
　　“顾公子，若我求你，带紫烟离开皇宫，你可愿意？”她声声凄惨。
　　“紫烟，到底是怎么了？”他担忧地问她却又不敢靠近，那人只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
　　闻言她左手扯着右手袖子往上一翻，道道红痕触目惊心：“那些人欺我不过小小歌女，我也真是过不下去了才来求你。”她看见他脸上震惊的神色，“紫烟也没什么熟人了，若你不帮紫烟，我便算是死在这里了。”
　　“紫烟！你过来！让我看看！”他急得跺脚也不敢违背她的意思靠近她。
　　“这些伤是小意思，今日我只等公子一句话，你若允了，再多的痛苦紫烟也愿意忍。”她摇头不肯上前。
　　“你明知若你开口我便不能拒绝，还需多问作甚？”顾连生气得甩袖坐在石凳上，记起她手臂上的伤又急切地站起来远远望她。
　　“顾公子，谢谢你。那五日后，我们东皇门见。”她放下衣袖。
　　“五日后？洛城大喜？”他望向她的双眸。
　　“唯有那日，皇上戒斋完成，亲自送亲，前朝后宫定是百般忙乱，我们定能脱身。更何况当晚皇上他便要。。。”她语带哽咽。
　　“我懂了。紫烟，五日后见。”他郑重的点头答应。
　　“连生，谢谢你。”
　　她第一次唤他“连生”，她看见他脸上忍不住的惊喜，却狠心打断：“快走吧，让人瞧见了便不好了。”
　　“好。”他定定看她片刻，才从另一边的侧门消失。
　　她目送那蓝衣的人离开，脸上又落下热泪，连生，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