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嫣》养鬼仙人

6、第 6 章

　　沈洛城动作飞快，三日之后便将紫烟赎出了，她到走之前也没有把真相告诉翠娘和小蝶。
　　小蝶又笑又哭，笑紫烟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与心上人又重归于好，哭至此两人身份有别，怕是再难相见。紫烟张嘴欲劝，但话到嘴边想想今后的人生又咽下了心中那口气。怕是真不会再见。
　　翠娘只是将沈洛城给的沉甸甸的紫檀盒子丢在桌上看着紫烟，紫烟淡笑：“你就当是我给你的谢礼，这么些日子终是劳烦你了。”
　　“我当然会收下这些钱。”翠娘眼中一如既往是嘲弄，“我只是笑沈洛城竟真用千金来换你。”
　　“不然该如何？”紫烟望着窗后天外天，“他现在可不是穷书生了。”
　　闻言却不见翠娘的下文，紫烟有些奇怪的回头，惊见翠娘一脸迟疑，眼眶泛红，她愣了愣，走到她身前道：“我熬出头了，你们为何还要伤心呢？”
　　翠娘撇嘴，“可你为的是熬出头吗？”紫烟呆住。“紫烟，你这人看似若水柔软，但我知道你却是个不撞南墙心不悔的人，最后听我一句吧，若真等不来那人，就算了吧。”
　　紫烟依旧笑得轻松，点头应道：“嗯，我记下了。”
　　小厮跑来请催，她提了裙摆转身，留给住了一年的揽月楼的，只有一个风华绝代的背影。
　　翠娘，我记下了，可我做不到啊。

　　“紫烟姑娘，这边是你小住的西厢房。您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小的立马改。”
　　她简单环顾房间一圈，心不在焉的答声好，领她来的小仆本欲离开，又被她叫住：“你们主子，什么时候回来？”
　　“主子他上朝面圣，想是过两个时辰便可。”
　　“嗯，谢谢你，我没事了。”
　　小仆机警地退出房间，替她轻掩了房门。
　　紫烟慢慢地在房间里踱着步子，扫视着这简洁大方的厢房，看得出为迎她来住，沈洛城还特意添置了些东西。
　　她走到描花的铜镜前坐下，镜中人脸色微微有些憔悴，却还是美貌如花。
　　她伸出柔白的右手抚上自己的右脸，触手生温，镜中人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她纤长的手指一寸一寸的划过自己漂亮的脸颊，远看不觉，若有人站在附近细瞧，定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她手过的地方，皮肤隐隐发出微光，五官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细细变化，眼睛更大了些，眼尾更翘了些，鼻子更小巧了些，嘴唇，越发鲜艳欲滴，就像才吸食了精气的妖怪。
　　手再放下来，露出的那张脸，更加美艳不可方物。
　　这么美的人，人间怎么会有呢？
　　“沈洛城，我日日夜夜都这么漂亮，你可会爱上我？”
　　女人甜蜜地笑着，又站起身来，弯腰看了看铜镜里的人，娇俏地捂嘴笑了笑，又看一眼，又笑一声，最后嘴角的笑仿若沾了剧毒的刀。
　　“沈洛城，我好爱你啊，爱得我都快忘了我自己是谁。”她喃喃自语，又坐在镜前，呆滞的地好似在望着镜子，却陷入了沉默。

　　他回来了。
　　她注视着他穿过大门，她立刻迎上去。
　　“你回来了！上朝很累吧？”女人笑如春花。
　　沈洛城微讶，瞧着眼前天仙似的女人，片刻才记起是自己把她赎出来了。他便露出温文尔雅的笑脸，边向里屋走边侧着头问她：“怎么样？过的还习惯吗？缺什么就跟下人们说，让他们去准备。”
　　“哪里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我一年前离了家来了京城，便再未习惯过。但大人家不同，家大，舒服的。”她腼腆答着，一切都是那么不经意。
　　沈洛城听到此话心中微缩，收了模糊的态度，继续顺着她的话问到：“哦？原来紫烟不是京城人啊，那本是哪里人呢？”男人目光遥远，“我也离家甚久了。”
　　“大人也不是京城人？”紫烟大大的眸子闪着好奇的光，“我家很偏僻，那年遭了水灾，村里人大多逃了出去，我也是那时离开的家乡。家中原有老母卧床，可恨那天。。。”她声音越发地低，透出些许鼻音，“可恨那天我出门替她老人家买药，不想回家时，已遭了秧。”
　　语顿声停，她仰起小脸，脸上是晶莹的泪花朵朵：“都是紫烟的错。。。都是紫烟的错。。。”她往前一小步，顺势倚进了他怀里。
　　沈洛城见美人落泪，心上一疼，伸手揽住她，语气里全是自责：“我不该问你此事，是我不好。你母亲的事也不是你的错，人命在天，想必她定是走得快乐的，你不要伤心了。别哭了，嗯？”说完温柔地抬手轻轻替她擦去脸上滚落的泪珠。
　　“让大人见笑了，”紫烟强撑了笑脸，“我也不过一时难以自控。劳烦大人操心了。”话说完了，她仍柔顺的靠在他臂弯里，沈洛城放缓了脚步，不忍见她再伤心，便缓缓说起自己的故乡。
　　“我的家乡也是在一个美丽的小城，城外是一片很大的桃林，出城进城都要经过那里，仿佛隔世。但自从我上京后也再未得空回去看一眼。我自幼寄住在亲戚家，却是连父母一面也很少见呢。”沈洛城眼中有安慰的光。
　　“大人您受苦了。”紫烟小心地握住他的袖，“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值得的。”
　　沈洛城勾了勾唇角。
　　“只是不知您的青梅竹马在您的家乡是否已等成了望夫崖？”女人眯了眼似想到什么好笑的事。
　　沈洛城一惊，手指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问：“你怎知我有青梅竹马？”
　　紫烟脸上满是惊慌失措，许是被男人的反应吓到了，结结巴巴地道：“大、大人与我第一次在揽月楼相见时，不是、不是您自己说我长得像一位故友吗？我想大人如此才绝俊貌，怎少得了知己相伴，也便斗胆一猜罢了，我并无他意啊！”
　　眼见面前娇弱的女子眼里又开始泛起了泪花；沈洛城心中升起对自己刚才下意识的过激反应的厌恶，又有丝愧于因自己草木皆兵而吓到对方，便立刻松了手放轻声音对她说：“对不起，我只是怕你误会而已。想是今日朝事忙累，我也是疲了，紫烟，我先不陪了，去休息休息吧。”他皱眉捏上鼻根。
　　“大人应多注意身体啊。”女人听话地停在了原地，不再追随。
　　“嗯，你也是，早些休息吧。”他摆摆手，衣角翻飞。
　　“是。”
　　女人微欠了身，再抬头，男人的身影已消失在拐角处。
　　她定定地盯着那无人的拐角，又回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没有人看见她脸上嘲讽的轻笑一闪而过。
　　不愧是美丽的脸啊，连做坏事也容易被原谅，本是丑陋的笑容，也变得充满魅惑，像是一个引诱着他人来打开却又无法解读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