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嫣》养鬼仙人

2、第 2 章

　　她仔细穿了去上锦坊做的最新衣裳，水红色缎子上百鸟求凤，栩栩如生却不见神鸟何来，立意是着此衣的人便是那天下最傲美的凤凰，百鸟朝拜，百人齐绣，上锦坊的大当家顾连生却扇子一摇就指名赠给了她。她推却再三，他不过也懒懒一笑说她太过拘泥人情世故，若是好友知己之间送一件衣服又能怎样？她无奈摇头，只好收下。
　　自己其实也很喜欢这衣，听说有哪家的大小姐出白银百两去找顾连生，他也拒绝了。这衣在自己手里，本以为想是绝对舍不得穿的，但如今却起了出来，不过为今晚来的那人。
　　沈洛城。
　　她伸手拂过镜中人的脸，千娇百媚，不过只盼那人一笑，原也不是这样漂亮的，但想当年留不住他应该便是自己不够漂亮，于是便来到了这里。“姐姐！你好了没？”门外小蝶轻呼。她慌张地收了情绪，走去开门。
　　“小蝶。”她微微一笑。
　　“我的天...”见到开门的人，小丫头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她立刻有点担心地问：“怎么了？不好看？”
　　“不好看？不不不！”小蝶急促的摇头摆手，配上一脸郑重的表情：“你确定你是我紫烟姐姐，而不是天上的嫦娥仙子？”紫烟娇羞的莞尔一笑，又伸手敲了面前的巧嘴小婢的黄毛脑袋一下，“就你嘴甜。去帮我拿了琵琶，我们走吧。”
　　“好好，你先走，别跟我走在一起，对比太明显了伤自尊。”小蝶轻推着她。
　　“傻瓜。”她笑着往左边去了。
　　穿过回环婉转的长廊，从这一头到了那一头，最后在一扇掩着门却掩不住欢声笑语的红木门前停下。留欢间。留欢间，你要是能将他留下该多好。
　　她踯躅了片刻，推开了木门，门内停下了声音。“歌女紫烟，来为大人助兴。”抬头来，她看见满桌盛宴，三个艳丽的女人或坐或站在徐大人身边，而对桌却只有一个清丽的绿衣女子陪坐在那白衣人身边，一杯一杯的执酒相饮。“紫烟呐！今天好生漂亮啊！来来来，你迟到了，先罚酒一杯！”徐大人眼睛发亮地看着她，她笑着上前，并不拒绝的端起那一杯小酒，眼却瞄向那白衣人，不巧对方也注视着自己，她尴尬的收回眼神，闭上眼喝下酒。
　　“好！酒量不错！来，给你介绍，”徐大人热情的将手一指：“新科状元郎沈洛城！这么大名鼎鼎的人你可知道吧？”徐大人醉眼惺醺，高声大笑。她做出下午在房中练了不下百次的动作，扬唇，低头，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对着那人的方向微蹲，“当然知道，沈大人有礼了。”语毕，也不等对方让她收礼，高傲的抬起头颅，转身走到一旁放着一块软垫的圆凳，一双凤眼便再也不看他。小蝶恰好在这时推门而入，手中是她心爱的琵琶月吟。我当然知道。她分明看见了，那人一双黑如曜石的墨眸，高挺的鼻梁下，泛着水色的薄唇。还是一如从前的丰神俊朗，加之人生得意，甚至比以前更多了份尊贵之气。她当然也看得见在座的女人谁不是明眼暗眼的对着他飞媚眼，从前的他亦是如此。
　　但那又如何？她接过小蝶递来的琵琶，沈洛城，现在换你来追我，把你欠我的，全还给我。她看得最仔细，不过沈洛城眼中始终对自己身影的追逐。
　　“有佳人，立水边，渭河汤汤三千丈，试问公子何时求；
　　心上人，不敢盼，乌发垂地半身雪，更待良人他日来。饮深情，若鸠酒，换了新装痴心凉，我言今世红尘散，却道来生无双凤求凰。”
　　如泉水般清冽的歌声飘荡在房中，凄惨调音，瑟瑟而鸣，痴男怨女无一不是眼神涣散，似都在回忆那负心人，她却独望向那人，不想对方却仍看着自己，她一愣，终是舍不得撇开眼，两两相望，却是这般难堪的场景。曲毕，众人的掌声冲上房顶，她却只是垂了头低声道谢，然后聪明的走向徐大人赶紧推向那边的椅子，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坐下来。
　　“紫烟姑娘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一见不仅国色天香，更是身怀绝技啊。”他低沉的声音传来，随后递上的是一杯清酒。
　　她笑着接过，红唇动人一笑：“沈大人谬赞了。”“非也。姑娘才貌无双，刚才一曲绕梁三日又何止，却使鄙人思及一故友，她也会这般精湛的琵琶，只是却没有姑娘这胜似天仙的美貌。”男人低头抿了口酒，语气中是淡淡的怀念。
　　“哦？大人的红颜知己？”她调皮一笑，也浅酌着杯中美酒。“非也，是我曾经的爱人。”他淡笑，看着酒杯的眼神让旁人见不到眼中的情愫。
　　她呆住，好半天才硬生生的接：“那夫人现在何处？”
　　“夫人？”他苦笑，“不，不是夫人，我们并未成亲，只是许了三生罢了。最后，终是我负了她。”她沉默，这样的话照旁人来说早该适时打住，但她实在太想听他说从前的事了，便不自觉逾礼问了这么多。想是沈洛城也觉得话题变得稍显沉闷，他摇头轻笑，对着她说：“紫烟，你连名字都这般像她。紫烟。不说这些扫兴话。紫烟姑娘如此了得，未曾想却屈居这揽月楼？”“揽月楼又有何不好？”她偏头笑，抿一口酒，微涩。
　　“自古绝色红尘扰，但紫烟姑娘何不试着当一当真凤凰？”他食指笔直，遥指她身上这件百鸟朝凤。“大人夸赞了，紫烟一弱女子，怎敢有此奢望？”她明眸一转，笑得花枝乱颤：“但若大人瞧得起，我也不敢不从。”言毕，是定定的注视眼前人。沈洛城微睁了双眼，心下惊愕，自己确实有丝惋惜如此明珠却遗落沧海，便兴起指一条明路给这女子，不想她竟如此盼着自己？“大人慌了？”紫烟笑得大眼也眯上了大半去，水光流转间，又补上一句：“我又怎配得上大人？不过玩笑尔尔。”
　　谁知沈洛城只是低下脑袋，然后紫烟只听见他闷闷的声音：“紫烟，我怎会嫌弃你？紫烟。”紫烟惊得直看向他，好半天才在内心苦笑自己忘了此时自己的名也叫紫烟。他怎么嫌弃这么美的紫烟？他会抛下的，只有那个平凡的紫嫣罢了。
　　“紫烟，”她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谢大人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