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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杭州的许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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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这座258米的高楼里,面对巨大的落地窗,远望着晚霞中的西湖,许杰还是和每天一样,沉默、凝神、叹息。嘬一口永远不加糖的苦咖啡,微微皱着眉,嘴角却牵动一丝自嘲的微笑。十一年了,若说当年大学时的自己年少轻狂,懵懂无知,那如今已是三十三岁的他经历了商场的尔虞我诈,人生的世态炎凉,居然还在傻傻地执着着,执着什么呢?那艳红的晚霞渐渐黯淡,远处的景物也不再清晰,许杰回过身来,坐进书房的椅子里,顺手摘掉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扔在书桌上,用手挤了挤眉心,想着“那人比自己大十个月,三十四了吧,不是毕业没几年就在同学录里看见有人发他和女朋友的照片吗?怎么他竟还说自己单着呢?难道是离了?”这个想法没有疏解他的矛盾,反而让他更厌烦自己的在意,一口喝干了杯子里剩余的咖啡,带着满嘴的苦涩,换了件休闲服,去了地下车库,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他,今晚他需要一个伴。
开着车,打了个电话给同在这座城市里唯一的老同学加铁哥们儿——陈辉。陈辉是许杰的大学同学,沈阳人,当年大学里玩儿网恋爱上了在杭州读书的朱敏,也就是他现在的太太,后来他们都留在这座充满了古典浪漫的城市,算是很幸福的一对儿。
“陈辉,晚上跟你老婆和儿子告个假行吗?出来聚聚。”
电话里立刻传来陈辉一贯爽朗的笑声“哟,巧了哥们儿!他们娘儿俩昨儿就去了广州,孩子他姥爷过寿,偏赶上我公司最近在跟个大案子实在走不开!这不,这点儿了我饭还没吃呢!”
“那就一块儿吧!常去的那家东北菜馆好了,先到先等!”
“行,那我这就出发了,一会儿见!”
七点钟的道路确实有点堵,是陈辉先到的,一杯茶的工夫以后许杰才坐到陈辉对面的位子上,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问道:“菜点了吗?”陈辉故意拉长了声调说:“如果大少爷您的口味迄……今为止还没变化的话,我想应该没点错菜,安心等着吃吧!”许杰只淡淡的“哦!”了一声,点了下头,便是沉默。
“怎么了少爷?自从上周你在昆明打了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给我,就不对劲了!那天我正招待一大客户呢,特吵!都没听清你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儿?”
许杰修长的手指搭上了额角,用力地按着,欲言又止。
“说呀!少爷!你把我叫出来不就是找个人倾诉吗?再不说我可走了哈!瞧你那别扭劲儿,一百年不变!我怎么那么瞧不上你们这些江南人那劲儿啊!”陈辉边喝茶边用话激着许杰。
许杰幽幽地开口说:“叫瓶酒吧!”
“瞧你那点儿出息!多大事儿啊?壮胆呐?酒没有!一会儿不还去酒吧吗?这就喝多了,一会儿谁陪我去酒吧啊?”
许杰继续犹豫着,沉默着,丝毫不理会陈辉的激将法。服务员上着菜,陈辉叹了口气将筷子塞到了许杰手里,“得了,大少爷,那咱就啥也别说了,先塌实吃顿饭行不?饿死我了都!”许杰看着桌上的地三鲜和排骨炖豆角,闷闷地自言自语:“果然没点错啊!”陈辉若有所悟,边嚼着菜边试探地问“不会真跟那谁有关吧?”没等许杰抬头作出反应,陈辉立刻大叫“对不起对不起!当我没说,瞧我这破嘴!”许杰扯动嘴角轻笑着哼了一声,没想到当年初回杭州时自己那可怕的一幕让眼前这小子忌惮至今。这十一年里竟真的没有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可是和他们一起同寝室住了四年的兄弟啊!真难为这个心直口快的家伙十一年不提。
晚餐在陈辉一个人的絮絮叨叨中结束,到了酒吧,陈辉倒是完全一言不发了,手指跟着音乐的节奏轻轻转动着酒杯,只等对方开口。
一杯,两杯……许杰一连喝了四杯,还是沉默。陈辉终于把手按在许杰的手腕上,“说完再喝!”许杰推开陈辉的手,又是一杯。然后说:“先喝酒吧!也许本就没什么事,喝完就没事了!”陈辉急了,“你TM到底怎么回事啊?在昆明怎么了?遇上劫色的了?被人□□了?”许杰忽然笑了起来,酒的缘故,使他的声音有些迷离,但又十分清晰“是在昆明,遇到禹明了!”接下来至少有半分钟的死寂,陈辉小心翼翼地说“这……可是你自己提的名字?可不是我提的啊……“想起十一年前的许杰,陈辉不禁后怕地补充说“我看你还是别喝了,回头再急了,我也拦不住你呀!”许杰笑得更大声了,说着:“不会了,都三十多了,还能是毛头小伙儿的性子?”陈辉心里暗暗说道“得了吧,三十多?刚才那死人脸的表情和十一年前也差不到哪儿去!”不过既然许杰开口了,他正好八卦地问下去:“怎么见的?说了什么没有?”
许杰淡淡地说:“机场遇见的,他去考察新公司的业绩,我去参加新产品的研讨会,就这样,周围很多人,话也没怎么说上,交换了名片。”
“那后来呢?”
“后来在昆明的行程都很紧,只约着吃了一顿饭,两个小时零八分钟结束的。”
陈辉特八卦的表情急切地想听下文,结果对方只剩下沉默。便催促道“那两个小时吃饭总得说点什么吧?”
许杰无奈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谈了谈彼此的工作状况,和简单的生活状况而已。”
“生活状况?那禹明结婚了?”陈辉不怕死地问出一个巨八卦的问题。
“没有,他说他还单着呢。”许杰的话平淡到没有语气,甚至也看不出表情。
“那你呢?你就没说点别的?”
“我说了,我说我快和女朋友结婚了!”
陈辉差点晕过去,大叫了一声“什么?你说什么?板砖呢?上哪儿给我找块板砖去,我现在就直接砸死你得了!”
许杰面无表情地喝着酒,陈辉强压下内心的怒火,不解到了极限“喂!我说少爷!我发现我这凡人的智商完全跟不上您圣人的节拍啊?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当初我也没看明白,在学校的时候,追禹明的人是你,说要保护他的人也是你,完了分手时候那么决绝的人还是你,回到杭州折磨自己要死要活的人又是你!哥们儿我这么多年没提,今儿我也算豁出去了,就算你打算掐死我,至少得让哥们儿死个明白!”
许杰此时冷峻的脸,面对着陈辉连珠炮似的急躁,更显得平静,是啊!这么多年了,跟谁也没说过,累吗?委屈吗?唉……十一年了,太久了,压在自己一个人的心里,太累,太委屈了……像做了什么决定似的,许杰一口干掉一满杯酒,淡淡地开口,语气没有怨,没有恨,像事不关己似的平淡陈述“那年,禹明的妈妈来找过我,我……就答应了!”最后的那句,声音有点飘,有些凉!谜底揭开了,陈辉却傻了!
于是两人都没再说什么,只剩下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