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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逃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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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务科不像是财务科,应该是由审讯室改的,电视里我见过,和这里情况大致相同,里面就一张桌子,两根凳子,一盏吊着的高瓦度的钨丝灯。从TVB警匪片中我了解到,只要被钨丝灯直射眼睛,人眼前就会起白花,一旦嫌疑人和警察们拐弯抹角,警察就用灯直射他们的眼睛,就老实了,连同小时候脱女同学裤子的事都一并全招,一招法外就开恩了,其他咬着不说的加判十年,他就免了,这时候犯人大多都会感动得泪流满面。
进屋后我尽量避免直视那盏钨丝灯,我最怕说实话。因为我小时候的事情就没有脱女同学裤子那么简单了。
收钱的警察年龄比较大,和我爸岁数差不多。满脸横肉,塞在椅子里面,抽着烟,见我们进去就把烟灭掉了,屋子乌烟瘴气。我就闻不得这烟味,一闻就觉得恶心,想反胃,还好今天我克制住了,不然就在警察同志面前失大体了。
“警察……警察同志你好。”还是叫同志稳妥一些,这年头很多人都不敢直视岁月流逝的问题,都自认为自己还是当年十七八岁的小伙,对待姑娘总有使不完的劲,人不能跟枪比,枪越用越顺手,人不行。
“别站着,坐吧。”警察同志和谐地看了我们一眼,抛出一个不自然的和蔼可亲的微笑。
桌子前面的凳子只有一根,老枪走在我前面,离警察同志近一些,可能比我先听到零点零零零……几秒,就先坐下了。回头发现我没地方坐,他又赶紧站起来让我坐,用他的话说,我就是带着圣旨来刑场喊枪下留人的。得罪了我,转头一走,他就只得人头落地,不,是脑浆飞溅。
“名字?”
陈国栋。”我回答到。
警察同志沉思了半天,“没有啊!”
“不可能,我的户口在我还没有生下来的时候我妈就给我办好了,怎么会没有,警察同志,你再好好查查,我是H市的。”
“犯什么事了?”
“我没犯事,犯事的是他。”我赶紧用手指头指着老枪。
“那你说你名字干嘛!”
我想委屈的说警察叔叔你又没有说明问的谁的名字。老枪给我使了一个眼神,让我赶紧起来,都不该是我待的地儿。
“名字?”
“老枪。”我站在老枪身后,肩上还抗着麻袋。
“嗯。”一个嗯字后,警察同志就埋头用笔划着,划得很快,沙沙的响,我碰了一下老枪,想问他到底犯了什么事,电话里他只是一味给我强调,要是我去晚了,见到的就只剩下一副失去鲜活动力的臭皮囊。老枪眨了一下眼,示意我不要说话。
“老枪,罚款……嗯……两万,交完就可以走人了。”
“两万,这么多!”我心里直打鼓,要知道把我和老枪的出租房里的东西全给变卖了,也凑不齐两万啊!
“年青人,两万不多,要不是这位小伙子说他在计划生育办有熟人,我们是不会给打五折的。”警察同志说得很淡定,腮帮子吊着的朝头肉都没有抖动一下。
“五折?”老枪用肘部一肘打在我的肚子上,弄得我想说话都说不出,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警察同志,你看,是这么个情况。”老枪凑近警察同志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内容我没有听清楚。
“不行,小伙子,这可不行。”警察同志有点难为情。
“通融,通融,我不说没人知道的,放心。”老枪胸有成竹的说到,给我脆弱的心灵打了一针强心剂,早知道要罚两万块,我还来干嘛,让他们毙了老枪得了,搞不好现在我自己都脱不了身了。
警察同志最终还是勉强的点点头。
“国栋,交钱,就五千。”老枪摸出一包假天子,光看壳的颜色都不对,太黄。不过便宜,就在楼下老太那里买的,才五块。老枪想都没想就买了两条,害怕给人家买完了。一天到晚像宝贝似的揣在里包里,一个人的时候就抽十块钱的塔山,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他就会高调的拿出五块的天子。
老枪给警察同志递上去一根。
“不沾,不沾,身体要紧,身体要紧。”警察同志摇摇手。
“好没有?”
我额头上渗出汗珠,在麻袋里胡乱翻着。怎么翻都只有三千块,其他的就只剩下一堆破铜烂铁,甚至我把老枪每晚打手枪必看的黄色杂志都带来了。
“就三千。”我蹲在地上一脸无辜的看着老枪,警察同志则是一脸好奇的望着我的手,望眼欲穿。老枪对我一脸失望,正欲转头求警察同志再通融,通融。
“年青人,三千可不行,上面有强制规定,封底三千,上不封顶,你可不能再讨价还价,五千一分也不能少。”警察同志瞥了一眼老枪,眼中堆满了鄙视。
“你在翻翻还有没有?”老枪很着急,可能他也没有想到我连五千块都拿不出,可我还真拿不出,毕业半年,没有工作,我一直打着正在找工作的理由问着家里要生活费,我能富裕都那去。老枪更别说了在网上写着意淫小说,领着微薄的稿费,连房租水电一个月都不够还得每天像狗一样蹲在电脑前不停的码字,没日没夜的码。
我一脸无赖。老枪色眯眯的看着我,眼珠子都没有转动一个。前几天我才听说一个男的在地铁口□□了另一个男的,后来两男的情投意合,成恋人,老枪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攻与受我都不能接受,我心里直发毛,如果老枪真把我给睡了,我做人的念想就没了。
“阿玛尼。”老枪轻声嘟哝一句,我立刻护住我的右手,没想到他打起我的表的主意。这块阿玛尼对于我来说意义非凡,两千多块人民币不说,它是一件礼物,初恋女友送的分手礼物,表一共两块,是情侣款,六千多,女表单卖四千,而男表才两千,表是她选的,钱是我涮的。大学四年就留下一件纪念品,打死我也不能给。
警察同志也注意到我手上的表,点点头,表示满意。
“快,脱下来。给警察同志。回去我给你再买一块,听话。”老枪眼睛都快眨红了,我都没有理会他。初恋!初恋的滋味,老枪懂吗?不是随随便便的感情,不是拿点钱。喝喝酒就可以上床的感情,必须经过长期的软磨硬泡才能上床,那得付出多少心血和汗水,这才是初恋。所以当初她提出要买一块表作为分手纪念的时候,我吭都没有吭一声,就拿出了我大学所有的积蓄,而这些积蓄全是我打算用来和她上床的开房钱,结果每次都没有用上,我就把钱积了起来,想不到还真派上用场。
老枪看出了我为什么会迟疑,我想他是了解我的,应该不会为难我。
“起来,我出去给你说件事。”老枪回头向警察叔叔点点头。跟着老枪出去的时候我不小心注意到警察同志渴望的眼神,不免心中一颤,还差点撞在门框上。(门框最多一米八高,而我有一米八三)
“你们快点,后面的人还排着队等。”警察同志说了一句很明显的谎话,没有人排队,有钱的,有关系的,早早就打电话找人找关系保释走了,大厅里剩下的一群人,都是穷人,没有钱,没有关系的穷人。
我和老枪为了两千块当了逃犯。厕所的窗户开得太小,差点把我卡住,老枪先出去,在外面使劲拽我,结果我以掉一块肉的代价解放了老枪的自由,再看看手上的三千块和手上的‘阿玛尼’,我感到太多的欣慰缠绕着我。四月份正午的太阳,不毒,让人倦意很浓,我和老枪一路狂奔,左转右转,两个人,两个影子,在光天化日下肆意逃窜,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