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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十九、暂住隆禧馆 ...

  •   刚一到乾清宫,皇帝下了肩舆,打发了身旁的小太监,又换了家常的青绸褂子,方传了等在殿内的曹寅,步行往养心殿去了

      曹寅自早上随皇帝入宫,心一直提吊到嗓子,一面妥善看押了刺客,一面等着皇帝退朝。谁知终于盼到退了朝,皇帝又去了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之后又到皇太后处请安,巳时将过方才回了乾清宫。此时他跟在皇帝身后,一直随着皇帝穿过养心殿,就看到隆禧馆门前有小太监急匆匆出入,见皇帝到此纷纷跪了请安,皇帝也未搭理,径直进了隆禧馆。

      隆禧馆只是养心殿的一个侧殿,鎏金单檐,四角攒尖,陈设虽不华贵却也精致。

      一进隆禧馆,便闻见一股浓浓的药香,落地的楠木透雕的花罩把里间和外间隔开,头午阳光虽好,透过碧色的软帘映到屋子里却显得有些阴凉,小宫女端着铜盆从里面走出来,见是皇帝忙退待一旁,身子一矮,算是施礼,曹寅见宫女端着的铜盆里尽是稀薄的血水,不由抬头看了身前的皇帝,皇帝也见着那盆里的血水,身子微微一滞,径直进了内间。

      曹寅虽是家臣,却也有碍男女之别不好进去,只得等在外间,只听得内间一片急促的跪拜声,皇帝岳立声洪:“怎么样了?”
      御医声音低沉,曹寅未听清楚,又不好离的太近去听,只好老实的立在一旁,又听皇帝道:“用的着什么只管去御药房取来,人命关天,此时还碍着什么规矩?”

      听如此说,曹寅心里一紧,此次惊了圣驾,若是再出了人命自己怎能担待。想到这里曹寅更心乱如麻,可也别无他法,只想着如何审问刺客,希望能将功折罪。

      不多时康熙出了隆禧馆,曹寅偷眼看着,见他脸色依旧沉静,也未敢询问,跟着出了养心殿。

      仲夏的夜里,宫中处处掌了灯,日头虽然落了,暑气却未退,嫔妃宫娥午间多是歇了觉,这个时辰倒精神起来,也都未睡,邀上几个要好的闲聊品茶,只有养心殿里分外安静,只听得知了声声叫着。

      养心殿本是皇帝临时休憩之所,平日里皇帝大多住在乾清宫,所以养心殿基本闲置下来。

      墨婉恍惚听得“叮铛叮铛”清冷的响声,再听,才分辨出那是殿外檐头铁马,被风吹着发出的响动,缓缓睁眼,只觉得有灯影晃动,却见陌生的屋子里,束腰外翻马蹄腿条桌上点着两盏烛灯,外面罩着雪白的纱罩,灯下一个身着芽绿色宫服的宫女一手执着蒲扇靠在椅子上打着盹,那执着蒲扇的手沉沉的撂在膝盖上,灯光漾漾的晕染开,她想起美术课上老师手里沾了水彩颜料的毛笔在宣纸上一抹,那颜色就像这灯光均匀的散开了。那纱灯下的宫女、条桌在烛光的映衬下阴暗分外分明,影子也映的极深,长长的拖了出去,离得灯越远一切就越发模糊黯淡,这意境像极了陈逸飞的《独坐》,自己也仿佛回到了那大学时的青葱岁月,坐在午后的画室里,看着昏黄的素描灯射在马赛的石膏像上,耳畔安静的很,只有铅笔和炭精条摩擦素描纸时发出的沙沙沙沙的声响……

      看了半晌,耳侧响起咯吱咯吱的轻响,是风吹在窗子上的动静,纱罩里的蜡烛摇曳的更加厉害,她觉得口渴起来,轻
      轻一动,牵扯了伤处,疼的嘶了一声。

      那灯下的宫女本就睡的极轻,听见轻响就猛然睁开了眼,先是往床上望去,因那床边无灯,只暗的能辨的出轮廓,见床上的人未动,又听窗响,便去关窗。

      关了窗,仿佛把知了的叫声的风声也一并关在了外面,只觉得屋内更静了,才听见床上细琐的响声,那宫女一惊,忙到床边,见墨婉半半睁着眼睛,先是一愣,而后说:“姑娘何时醒了?”

      墨婉开口道:“刚醒。”话出口,才觉得全身无力,这话也极轻,好像一抹雾气,不小心就会飘散在空气中,寻也寻不见了。

      宫女点了头说:“姑娘可有什么吩咐吗?”

      墨婉说:“有水吗?我渴了。”

      宫女回道:“姑娘等着,我去倒水来。”

      说着从案几上倒了温热的水来,墨婉本想起身,一动,却觉得肩头剧痛难忍,咬了牙没有动,宫女说:“姑娘有伤,不能动,我来喂你。”说着将瓷勺盛了水,一口口喂给她喝。

      墨婉极不习惯如此,只喝了几口便不再喝了,宫女起身说:“头午万岁爷走的时候吩咐过,若姑娘醒了就立刻告诉去,姑娘稍等,我去叫人回了万岁爷。”

      墨婉一愣,点了点头。

      乾清宫门外,马庆福抬头看着见见阴下来的天,摘了帽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皇帝传曹寅进殿有半柱香的功夫了,有风吹来,马庆福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他侧身听着殿内,却见殿内的烛光透过裱糊在木棂子外面的绡纱,明晃晃的照在殿门前侍卫面无表情的脸上,像是年画上的狰狞门神,让人生畏,又一阵风吹来他拢了拢衣服领子,说:“这天说变就变,刚才还热的一头汗,这会儿又吹起风来,叫人冷的厉害。”

      远远的听见脚步声急匆匆向这边走来,马庆福抻头瞧着,是李德全提着袍子的一角颠颠的上了汉白玉台阶,因为天热他把帽子拿在手里,走到台阶上才停了脚步,带上了帽子。

      马庆福见他巴巴的看着殿门,知道他要进殿,上前揽住说:“站住,瞧瞧你这样儿,帽子都歪了,活像个市井混混儿。”

      李德全见是马庆福,低了身子,笑着说:“喑达,这不是天儿热吗,帽子实在待不住。”说着正了正头上的帽子,又问:“万岁爷在里面?”

      马庆福道:“这会子就万岁爷和曹大人,怕是议事呢,你干什么?”

      “我来回万岁爷,墨婉醒了。”

      马庆福一愣:“醒了?”

      李德全一边伸手抻着衣领子,好让风能吹进去点,一边说:“刚醒,伺候她的瑾玉就让我来回万岁爷。”

      有人进殿通禀了皇帝,殿门打开,李德全进了殿。

      马庆福顺着开了的殿门往里瞧,却见殿内荧黄一片,康熙皇帝高高坐在御案上。

      康熙当然不敢把这事告诉太皇太后,就像翘课跑出玩的小孩子,结果跑出去的时候还拽了跟头,即使把胳膊腿磕破了,也得忍着,不敢让家长知道的。

      曹寅更是不想让多余的人知道,皇帝可以不怪罪他,但是太皇太后呢?皇太后呢?还有那些个招人厌恶的言官要是知道了,就是用唾沫淹也能把他淹死。

      所以这事儿,除了皇帝身边的几个小太监和宫女,其他人都不知道。

      自从从养心殿出来,曹寅就有活干了,把刺客带到隐避的牢房,亲自审问。

      这里不讲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也用不着跟他们讲什么思想政治教育。

      一拍桌子(这个时候多借用一下惊堂木,要不然用手拍实在有点疼):你说不说!?

      话说,坏人某些时候意志还是很坚定的。

      因为他们在干坏事之前就会考虑到,事情一旦失败了,会事什么结果。当然也就会想象一下自己之后的待遇。对严刑拷打有了理性的预计,然后还能冒着风险去干坏事,其实还是挺不容易的。

      不说?

      好!

      这个时候审讯官一般都会说一句比较经典台词: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刑具硬!

      接下来就是严刑拷打。

      结果……无果。

      其实不难理解,刺杀皇帝,是一般菜鸟能干得了的吗?要不是突然冒出个人肉盾牌,这时候他就成功了。

      交代,交代什么啊?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那就是诛灭九族的罪,一想到这里,就咬牙挺着吧,横死一堆烂死一块!

      打,接着打!

      很多惨无人道的酷刑都是在这个时候发明的……

      曹寅把自己平生知道的刑罚都用上了,刺客还是不说。

      曹寅脑袋疼了,要说严刑拷打其实容易,就算你心软,见不得酷刑,你可以找行刑官代劳,这本来就是他的工作,而审讯官可以躲到一边,捂上耳朵。

      可问题是,罪犯连惊带吓,再经过这一打,晕过去了,行刑官就会来问一句:“大人,罪犯晕过去了,还打不打了?”

      影视剧里一般都会说出第二句经典台词:“打,给我狠狠的打,给我往死里打!”

      可实际情况并没有这么简单,你要是接着打,遇上个身强力壮的,打也就打了。

      问题是,你知道你现在打的这个人有没有什么生理疾病啊?举个例子说,你现在打的这个人,他有心脏病,这一打,打死了,算谁的?

      打,打到什么程度才能既打不死,又能让他忍受不住痛苦交代主事者?

      这其实就是一项学问。

      换到现代,曹寅可以求助于警校的审讯学教授,可这个时候,还真没有“审讯学”这个学科。

      曹寅把帽子往桌子上一扔,挠了挠前面秃秃的脑袋,犯愁了。

      行刑官还在一边追问:“曹大人,咱是打还是不打啊?”

      曹寅一摆手,拉过个凳子坐下,摸着刚刚长出绒绒胡子还没来得及刮的下巴,想着。

      皇帝微服出宫,没几个人知道,刺客怎么就这么巧就偏偏赶到我们回宫的时候来刺杀呢?如此说宫里一定有内应,这人一定就在皇帝身边,深知皇帝的起居规律,知道皇帝这个时候定会回宫御门听政……

      曹寅觉得毛骨悚然。

      转身对行刑官说:“给我看好了,我得进宫面圣。”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突然手痒痒,想画个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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