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之轨迹同人]威士忌之味》水晶蜡烛

4、（三）

　　苹果汁刚一入口，缇欧就确定自己喝到了从未喝过的东西。那东西带着一丝微痒的热度，从喉咙里一路蜿蜒向下，在胃里无声无息地转了个圈，下一秒就扩散到了整个身体。和从前喝过的所有饮料都不一样。这是酒精的力量吗？缇欧微微低头，不出声地思考。譬如料理时不小心在汤里放多了灼热火酒，那种事也有过几次，尝在口中却只有刺激的辛辣；而现在，一杯加冰的苹果汁，只是这样子喝了一口，居然可以感到一种出人意料的温暖。
　　出人意料吗？不，也不是的。
　　她阖上眼睛，整个世界仿似夜幕降临。当蔡特和柯贝都在楼顶安静地睡着——当整个城市都安静地睡着的时候，大概就可以看到重新灯红酒绿地醒来的后街。那个时候的麦克风想必也会兴奋起来，跟着钢琴和乐队一起唱一首吵吵闹闹的歌。人人都喝酒。还有些什么细节呢，舞女，米拉，五彩斑斓的光和阴影，也许还有数据库里不适合自身年龄查看的内容；但是不管怎样，夜晚的后街，才是真实的后街。
　　那么，夜晚的兰迪前辈，才是真实的兰迪前辈吗？
　　——这样的推论，也同样一点都不出人意料呢。

　　因为曾经被那样残酷地训练过，所以可以感知正常人无法感知的信息。这种能力随着时间的流逝，的确在一点一点地减弱着，可是幼年时被迫养成的很多习惯，几乎已经是本能。一睁眼，就可以看到视野之内的每一寸细节。每过一秒，就会看到短暂的时间内万事万物的演变。空气的温度，风的声音，水流的波动，任何变化都没有遗漏的可能；而人们眼神的交流，不曾出口的思考，情绪无声的变换，一旦发生了，也便如同毫无阻碍的水流一般涌入她的脑海，汇合在信息的汪洋中。
　　“我说啊。缇欧可以感受到五十赛尔矩外的魔兽的脚步声？那岂不是小半个克洛斯贝尔发生的事都瞒不过你……啊啊，想象一下，这么多的信息哪怕给哥哥我百分之一，脑子都要爆了……阿缇真是太坚强了。”
　　那个时候还未曾遇见琪雅，特务支援科还百废待兴，连明天的工钱都不知道在哪里，大家互相的了解也都很有限。刚刚得知缇欧这种异于常人的能力不久，兰迪惊讶似地吐着舌头这么说。
　　缇欧一瞬间却有些茫然。微微皱起眉问：“是……坚强吗？”
　　“当然啦，这样的能力，承受起来一定很辛苦啊。不管年龄多少……都是一样的。刚刚开始的时候，肯定挺……不好受吧？”
　　是难得的清闲上午，以及毫不难得的拿着酒杯已经半醉的兰迪。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她却已经司空见惯了。她摇了摇头，想要一如既往地吐槽对方的最后一句似乎已经神志不清；可是张了张口，就说不出话了。
　　“……”
　　普通人的反应都是“好奇怪”或者“好可怕”。稍微胆子大一点的会说“好神奇”。财团里的工程师则会说“好了不起”。如果是那个约拿的话就会晃着头大喊“好犯规”……和支援科一起行动的时候，未曾因为这种能力被视为异类，已经让她觉得非常感激了；可是会从这样的事情里联想到“坚强”的——是什么样的人。
　　兰迪没有再开口，背对着她懒散地靠在了沙发上。她不由自主地走近了一点。然后就有一小股情绪的水流，像回应她的疑问似的，无声无息地渗入意识的深处。
　　【不管年龄多少……都是一样的。】
　　她闭上眼睛，凝聚精神，竟然从那股细弱的水流中，分辨出一种更微弱的，自暴自弃似的悲伤，掩藏在红发青年酒后的杂乱思绪里。她从未想到会在兰迪的心中看到这样的情绪，就像她也从未想到不久之后，自己也会想要尝试，混杂在酸甜果汁里的一小勺威士忌一样。

　　缇欧又喝了一小口苹果汁。酒精渐渐在四肢百骸积聚成一种令人愉悦的焦灼。一直历历在目的现实的细节渐渐模糊下去，迷茫不清的记忆开始不知不觉地浮上来，跟脑海中关于夜晚后街的想象揉在一起，是从未体会过的光怪陆离。而这也许正是真正的兰迪前辈——没有错，这才是真正的兰迪前辈。
　　是有力而可靠的长辈，虽然看上去什么都无所谓，却可以在出人意料的时候让人感到温暖和安心。虽然总是赌博鬼混夜不归宿，却会在熬夜的晚上煮热巧克力给自己，会把琪雅叫做琪丫头和小公主，而叫自己阿缇的人……然而，缇欧知道的，远远不止这些。
　　纵使后来他没有对罗伊德坦承自己的历史，缇欧也早就可以猜到了。那些无论如何也不愿想起的，承担了太多力量和痛楚的过去。即使跨越着整整七年的差距，也拥有着相通的情感。
　　——这个人和她是一样的。
　　而没有人能够明白，这样的一个同类对于她来讲，是如何的重要，又多么难得。
　　她依旧眯着眼睛。体温一定是升高了，连咪西的尾巴都被烘得热了起来。沙发的靠背很高很硬，她扶着它站起身，绕到身后的窗口，一下子拉开了百叶帘。
　　“别那么鬼鬼祟祟地偷看了，那个角度什么也看不到的。”
　　罗伯茨主任僵硬地站在一窗之隔的室外，又一次毫无征兆地被发现了。他偷偷地瞟了一眼缇欧喝了一半的饮料，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进来吧，主任。我有事请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