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谋（紫红/承轩）》Aurora夜

12、姜兄，跟我走

　　第二天清晨夏侯瑾轩就醒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还是一片寂静，透窗看去，天边已经一片鱼肚白。夏侯瑾轩转头看了看姜承，因为受伤，他还在熟睡。昨晚一整夜姜承的魔气都没有再复发，现在看起来他似乎也很正常，夏侯瑾轩觉得没有什么大事了，便悄悄地翻身下了床。

　　姜承的屋子果然如他的人一样干净整洁。他的手套和袖剑放在桌子上。屋内除了还有一对桌椅、一个简单的武器架之外，只有立在屋角的一方书柜。不知姜承这样的人会看什么样的书呢？估计是什么兵法之类的，或者是诸如《如何擦好每一把剑》……夏侯瑾轩满心好奇，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而当他看到那些书的名字之后，他不由地愣住了。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金匾要略……竟满满地全是医术，而且竟还有几本关于毒术的书。没想到姜承竟然对医术还有所研究。夏侯瑾轩呆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转头看着床上的青年，姜兄啊姜兄，我总以为我已经知道了你的一切……

　　夏侯瑾轩有些温柔地注视了一会儿那些书。他自己阅书无数，却还没有真正好好读过一本医书。他不由地想象着姜承在万籁寂静的深夜里、在烛火旁，自己一个人认真读着《伤寒杂病论》的情景。这个情景让他的内心柔软万分。可他又随即想到，姜承读这些书一定是为了从小就体弱多病的欧阳小姐。

　　夏侯瑾轩一个人来到后院里。没有穿厚实的大衣，他不由地打了个哆嗦。折剑山庄的早晨可真冷啊。也许是因为满地积雪的关系，这里的早晨格外寂静，仿佛声音都被雪给吸收、覆盖住了。夏侯瑾轩不往那已经扫净了雪的空地上走，偏偏要绕道走到皑皑的白雪上，他有些欣喜地听着自己脚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心情不由地变得轻松起来。其实今天清晨他醒来的时候，心情就已经平静下来了。也许人们发泄过后，心总会静下来了吧。夏侯瑾轩深深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在心里又从头想了一遍他的计划。皇甫卓昨天告诉他姜承参加不了品剑大会了，他当时光顾着心痛也没有太在意，现在想想这样刚好，受伤总比被踢出折剑山庄强——虽然他根本就不想姜承受那么重的伤。现在的问题就是要引出那个黑衣人并摸清他的目的，而要这样做，要不然就去先把暮菖兰村人的问题解决了，要不然就飞去楼兰找龙溟和凌波。夏侯瑾轩对这两个选项取舍了半天。如果先把瑕治好，那么从今往后他就必须好好地保护着她不能让她受伤，不然她的身体可能又会被黑衣人占去，这样一来风险太大。可是他又想到最后凌波和龙溟的结局，自己对自己摇了摇头否定了这第二个选项。

　　姜承迟早都会发现自己是魔。寻找黑衣人真实身份这件事刻不容缓。瑕大概会再过两天身体才会支撑不住，夏侯瑾轩需要以这件事为理由引导暮菖兰带领大家到达她的村子，然后谢沧行自然会领大家上蜀山找草谷。等他们去寻过药，瑕的病治好了，就可以让她先留在蜀山，然后自己陪着姜承，去寻找那黑衣人。

　　呵，如果自己这样做，姜承是必然不会答应的吧。夏侯瑾轩自己为这个理想中的、不可能实现的愿望笑了笑。他不允许别人伤害姜承，可是他也必须要保护瑕，在所有可能伤害到她的隐患消失之前，他不能离开她的身边。经历过昨晚，夏侯瑾轩已经能够比较坦然地接受现实。这一场局太大，他再怎么想力挽狂澜，也不能圆满所有结局。

　　种种难为，不如天涯相忘。这句话是谁说的？夏侯瑾轩从来没有这么想把一个人打一顿。

　　这两天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折剑山庄的还是那么忙碌而井然有序地准备着品剑大会的到来。夏侯瑾轩和皇甫卓两个人这两天经常在一起待着，表面看来似乎有怎么聊也聊不完的话题，其实两个人根本没在聊什么有营养的东西，都是皇甫卓在滔滔不绝地说他发现的玉，夏侯瑾轩在津津有味地谈他读过的书。但即便是这样两人也十分开心。欧阳小姐还是一样的忙，她一个弱女子竟能干净漂亮地打理山庄上下不少事物，夏侯瑾轩不由对她佩服万分。姜承受伤在屋里不能出来，夏侯瑾轩和皇甫卓这两天更是看到欧阳英的大弟子萧长风对欧阳小姐大献殷勤，围着她团团转。夏侯瑾轩注意到皇甫卓这时候就老是偷偷看他的脸色，有些尴尬之余又有些无奈。他问自己：我看起来真的有那么不正常吗？我现在看欧阳小姐真的是心里一点儿别扭也没有啊，她能和……在一起，对他们两个人都好，我是真心祝福他们的。

　　夏侯瑾轩事后想，自己这“真心”可真是够真的。

　　两人也一起到姜承的房里去看过他好几次，只是夏侯瑾轩未曾一人再单独去过，所以他终究还是没有道成歉。姜承不愧是蚩尤后人，虽然他还未觉醒，他身体的愈伤能力已经很强。昨天他们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坐了起来。他们陪他呆了一会儿。今天二人再去的时候，刚一进门，就见姜承正在屋内走来走去，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看他们来了，有些尴尬地停下脚步，跟他们打招呼。

　　“夏侯兄，皇甫兄。”
　　“……姜兄，你这是？”
　　“……”姜承沉默了片刻，然后似乎有些不愿承认地说：“师父说我十天之内不能动武。他还不让我出门，让我好好待着休息，我这……实在是有些无趣……”

　　夏侯瑾轩看着姜承很难得地露出一副有点孩子气的模样，一个没忍住轻笑出声。其他两人都转头看着他。他连忙清了清嗓子，说道：“姜兄，欧阳庄主说的对。你这几天确实不该动武。不过不让出门确实是有些过了……”夏侯瑾轩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想到了云来石的事，便对皇甫卓说：“皇甫兄，我想到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离此处也不远。不如我们去找庄主，看看能不能让他让姜兄陪我们一同去吧，也好让姜兄散散心，总比困在这屋内强一些。”

　　皇甫卓看着夏侯瑾轩，那表情明显的，就差没直接在脸上写着“你又想去看什么山精水怪了”。他又看了看姜承，意外地看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一向面瘫的脸上挂着一串省略号，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串省略号似乎在对他说着“拜托了”。皇甫卓叹了口气：“既然你们两人都想去，我自然也只有奉陪。不过也要看庄主答不答应……”

　　有夏侯瑾轩的各种举例论证“姜兄已经没有大碍了反正也没法参加品剑大会不如与我们一起”，欧阳英自然是会答应的。于是片刻之后夏侯瑾轩跑进姜承的房间，开心地宣布：“欧阳庄主答应了，姜兄，跟我走！”

　　跟在夏侯瑾轩后面的皇甫卓不由地有种感觉：怎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呢……难道是我想错了？

　　三人一同出发，又去问过瑕和暮菖兰，两人都很欣喜地表示要同行。皇甫卓露出不太情愿的表情，瑕看到了很不舒服，就问他怎么了，皇甫卓摇摇头说：“你们要去也好，不过姜兄现下不能动武，保护不了你们，你们可别添麻烦……”瑕一听就生气了，嘴里嘟哝着：“真是大少爷！”一边自己一个人先跑走了。暮菖兰连忙跟上去。夏侯瑾轩担心道：“瑕姑娘……”也跟了上去，然后姜承也跟在夏侯瑾轩身后走了。结果又只剩下皇甫卓一人，原地在那里发楞：“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过了一会儿，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瑕也停下来。她先是低着头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然后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回头对大家说：“……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忘了什么。”

　　几个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暮菖兰缓缓地回头，视线慢慢地盯在了客栈的大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