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歌》臣若

1、第 1 章

　　莫小健背着书包走进教室，老师还没有来，匆匆环视一圈，然后走到离门最远的一个角落里，随便拿纸擦了下凳子就坐下了。微微喘了两口气后，望向窗外的爸妈，正好撞上他们望向自己的视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爸妈也不多停留，笑了笑，在妈妈用口型说了几个字之后，就慢慢地走了。大概是“早点回家”之类的吧，莫小健在心里嘀咕，但是妈妈其实没有发现她的儿子与她并不是那么心有灵犀，每次都是要靠猜的。
　　或许九月在许多地方的人看来已经到了秋天了，在北方，或许正是人们感喟“一层秋雨一层凉”的时候，但在这个毗邻火炉的小城市里，九月与凉爽是不怎么沾边的，甚至到了十月，也还是会很热的。每年也只有到了生日的时候，莫小健才会开始感觉到凉快，曾看过小学同桌的不知在讲什么的杂志，上面说，他这个星座的人都是出生在深秋之时。深秋吗？莫小健从来没有过这种意识，应该是初秋吧，他常常想。
　　莫小健长得瘦瘦高高的，因此他只要坐直身体就基本能看清教室里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中叽叽喳喳的吵杂声，他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个是异类呢，看来大家到了这里都是陌生人啊，彼此之间并不熟络。其实也不怪他多想，小学班上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升入了小学对面的八中，而自己却选择了这所十六中，听上去好像很远，但是其实两所学校也就只隔了三个公交车站的距离而已。莫小健还是不死心地一张张面孔看过去，希望有所发现……无奈还是一个熟悉的人也没有。
　　大家要么静默地坐着，要么小声与身旁的同学们聊天，无非都是说些“你叫什么”或者“你小学读的哪一所啊”之类的。莫小健看了半天，也只有一个戴着耳机趴在桌子上好像在闭目养神的男生稍稍有点与众不同吧。没睡好吗？不知道为何莫小健的第一反应是这个。那人应该用的是MP3吧？莫小健看了看、想了想，也没在意。
　　大概一个暑假没有人碰过，课桌上的灰真的是连肉眼都可以看出有厚厚的一层，他拿出了妈妈早就给他准备好的抹布，开始漫不经心地擦桌子。十六中的教室真是奇怪，居然是六边形的，难道是为了装更多的学生吗？这样看来，这些教室也真的是够大了，对于一所中学来说。墙面刷了一米多高的绿漆，上面依稀还有应该是前辈们留下的各种水性笔涂鸦和歪歪扭扭的字，扫了几眼，也颇无趣。
　　直到擦完了桌子，收好了抹布，他才正眼看向身旁的同桌，那女生也正巧望向他，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显得很无辜，倒不是莫小健粗神经到连身边有个人都没注意到，只是他不知道刚见面的初中生们该怎么打招呼，尤其是男女生之间。他在擦桌子的时候心里其实想这个女生先和自己说话就好了。很可惜，他没有如愿。
　　“你好啊，你叫什么名字？”看来自己也没法免俗。
　　“李元姬。”女生的声音意外地听上去很爽朗的样子，刚才还以为她是个内向的人呢。
　　“你是韩国人吗？”莫小健的声音莫名有些激动。说完之后发现自己居然没有问“你在哪个小学读的书”，暗暗有些高兴自己终于免俗了一回。
　　不过李元姬却没有感受到这种情绪，只是用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配合脸部肌肉恰当地表现出了一个“我在看一个外星人”的表情。
　　莫小健略略尴尬了一下，解释道：“你的名字真的很像韩国人的名字嘛，我还没发现有中国人名字里带‘姬’字的。”其实莫小健并不是当时所谓的“哈韩族”什么的，只是妈妈实在是太爱看韩剧了，苦于没有休闲项目的莫小健只能每晚陪妈妈看韩剧，因此对韩国人的名字也是有一些感性的认识的。
　　莫小健印象最深的就是《澡堂老板家的男人们》，一来是这是他陪着妈妈看过的最长的一部电视剧了，二来是这部电视剧名字莫名地让莫小健常常想笑——韩国人很有才啊。如果莫小健没记错，这部电视剧里就有好几个女人名字里带“姬”的吧。
　　莫小健直觉地认为韩剧都是大龄女性们喜欢的东西，自己应该排斥才对。但是家里仅有的一台电视到了晚上都会播韩剧，自己也是没有办法才看的，莫小健常常这样安慰自己。可是谁知道呢，其实莫小健也会喜欢一些韩剧的，例如《浪漫满屋》什么的，只是他从来也没对谁说起过，同样，他也没对谁说起过，当时他还觉得Rain唱的《命运》很好听。
　　在莫小健将自己平凡的名字和平凡的毕业小学交代出去之后，他和同桌算是认识了。这时，班主任进来了，一个染了褐色散发看上去有些严厉、眼睛架得很低的微胖的中年女老师，听表哥昊昊说起过，这应该就是这个年级最厉害的在市里都很有名的老师了。
　　一上午的时间也并不算长、班主任指任了班长——一个看上去很有领导力的漂亮的高个子女生，然后指挥全班大扫除领发新书，最后班主任依次点名认识一下，时间就过去了。真是无聊啊，放学回家时莫小健这样想，班主任讲的无非是成绩好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一些话，班长也只说些小学的大中小队长们也都会讲的话。
　　随着略显拥挤的人群走出教学楼时，莫小健才发现，自己的身边并肩走着的好像是自己班上的一个同学，是那个戴着耳机的男生吗？莫小健想了想，好像是的。这个家伙，这时候并没有戴着耳机，眼睛并不大，皮肤略白，显得嘴唇红一些，穿一件黑白相间的运动外套，背着同样色系的书包，与自己差不多高吧？莫小健不知为什么突然很想和他比一下身高。看上去像个阳光健康的人，应该是很健谈的吧？莫小健擅自推测道。
　　不过莫小健并不是个自来熟，他只是打算就这样走回家，不打算搭讪。该认识总会认识的，他这样想着，就不着痕迹地放慢了一点脚步。低着头，盯着那男生的脚后跟慢慢地走。他叫什么名字？刚刚班主任应该有念过，不过莫小健显然没有记住。
　　那人也走得不快，应该说，比普通男生们要慢一点，就着这样的步伐，到出了校门口后，莫小健落后那人半米的样子。
　　十六中的校门口是一条左右走向的宽宽的绿化长廊，再往前就是一条双向六车道的马路，学生们在此走向左右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有些关系好的同学们都会互相道别。莫小健是要往右走的，但是他并没有立即转身，而是抬起头看向前方的那人，本有些无聊的心里多了一点点期待，他会不会也是往右走呢？
　　那男生并没有向左或是向右，而是停住了，莫小健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停住了，眼睛盯着那人的后脑勺，好像这样能看出些什么东西。
　　也只是两三秒钟而已吧，那男生站了两三秒钟，然后回头看了莫小健一眼，再然后转身向左边走去。
　　是怎么样的眼神呢？莫小健有些发愣，他并不明白。他是向左走的，莫小健只明白了这一点。于是他迈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九月的中午并没有什么舒适感可言，炎热得一塌糊涂。只是不知何时吹起了凉凉的微风，让莫小健有些烦躁的心清静了许多。这凉风并不常见，莫小健走在路上，心里这样想着，是炎夏要结束了吗？

作者有话说

　　新人求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