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回到三百年》乐彤

20、玉镯

　　六格格一曲未毕，我已经知道六格格说让我教她学古筝的话太过谦虚了。因为从她行云流水的指法上看，也是在师傅的调教下好好学过几年的，只不过太过中规中矩，缺少投入的感情。要想感动别人必须要先感动自己，音乐更是如此，只有放入感情进去才能让音乐活起来，具有灵魂，也许这就是六格格说的‘灵气’吧。
　　“看，我们弹得是同一首《出水莲》，可我就是弹不出你的那个韵味来。”六格格停下来双手压住琴弦，叹了口气。
　　我坐在六格格旁边边打着扇子边说道：“格格，您说奴婢弹的曲子能够让人投入，能够让人感动，那是因为奴婢让曲子活了。”
　　“曲子活了？此话怎讲？”六格格侧过头瞧着我。
　　“格格，弹奏这天下任何乐器，除了娴熟的技巧和流畅的指法外，注入感情更为重要。技巧不熟可以勤练，指法不当可以改正，但这感情却要人自己体会，别人无法教你。可曲子也只能有了你的感情，方能生动起来。”相较于宫里的乐师来说，我这个只有10年筝龄的人真算不得什么，只是格格是主子，乐师只敢中规中矩的教，旁的肯定不敢多说。
　　“那如何才能注入感情呢？”六格格似有所悟得点了点头。
　　“嗯，那就拿这首《出水莲》来说。奴婢的家里有一处小小的池塘，里面有几株荷花，一到夏季的时候水里的荷花就竞相开放，风姿摇曳，格外清丽。这时候奴婢就常常跟奴婢的额娘一起赏花看景。到了秋末荷花结了莲蓬，奴婢就和奴婢的哥哥采了来吃或者做成莲子粥，莲藕也可以做成糖酿藕片，这是奴婢的额娘最爱吃的，奴婢的额娘常常夸这新鲜莲子和莲藕是最爽口的。奴婢在弹这首曲子的时候自然就会想起这些跟家人相处的日子来，那感情自然就会从心底传入指尖了。”我笑着接过玉儿递过来的酸梅汤，转手递给六格格道：“所以格格在弹奏的时候除了要了解这支曲子的意境外，也可以把自己的体会加进来。”
　　“噗~~也亏得你没咬了自己的舌头。”六格格听我说完笑了起来，险些将口中的酸梅汤喷出来：“什么奴婢，奴婢的额娘，奴婢的哥哥…..绕的我头都晕了。私下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如果按规矩你教我古筝那是不是我要喊你一声师傅？可那太生分了，我只喜欢喊你沁桐！”
　　“奴婢不敢。”我轻轻的抿了抿嘴角，
　　“又来了不是？”六格格将脸一板，可又绷不住地笑了起来，脸上的酒窝隐约可见，说不出的娇俏灵动：“皇阿玛老说我的技艺没有长进，九月里等皇阿玛回来，倒要叫皇阿玛大吃一惊。”
　　“九月里皇上就回宫了？那…..那众人都一起回来吗？”我装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可心里有些发热轻跳了起来。
　　“当然都回来，重阳节宫里都会有家宴的。”六格格瞧了我一眼，又低下头轻轻拨着琴弦，半思半想的道：“到时候给皇阿玛弹个什么曲子好呢？”
　　我低头抿嘴一笑，重又拿起团扇轻轻扇了起来。眼睛看着拨动的琴弦，思绪却已飘飞，胤禛！你要回来了！

　　这日，早早的便醒了，因为明轩说这天是我的生日。说实话沁桐的生日我怎么可能记得住？但是从今天开始我就要记牢了，可不能因为这个让人有所怀疑。以前我过生日的时候爸爸妈妈都会给我买一个很大的生日蛋糕，全家人出门吃顿好吃的，可是现在在宫里，也只能怀念一下了。
　　坐在院门的回廊上，拿出额娘和明轩送的平安符和如意佩细细的抚摸着，虽然没有了生日蛋糕但是我却有了这两件生日礼物，额娘、明轩对我的好对我的爱丝毫不逊爸爸妈妈对我的一切，这是我的幸运吧，这个老天虽然耍弄了我一下，让我回到了三百年前，但也算对我不薄了。抬高手将如意佩放在阳光下仔细的看着，碧绿莹透的颜色在阳光的折射下泛出温润的光泽，点点碧色丝丝融入我的眼中，暖意也漫漫的从心头涌起。
　　“什么好玩意让你看得这般入神？”熟悉而清雅的嗓音传入我的耳中。
　　“奴婢给八阿哥请安。”我急忙收回手握紧如意佩，起身给八阿哥请安。
　　“起来吧。”八阿哥略一颔首，转身对身后的何柱儿说道：“把东西放进屋里吧。”
　　何柱儿躬身应道，手托木盘进了我的屋子。瞅着木盘上几个精致的小菜和白底青花的小酒壶，我迟疑的看向八阿哥问道：“八阿哥…..这是？”
　　“我知道今儿是你的生辰，但在宫里也不方便，这些就算给你庆生了吧。”八阿哥一笑，领头走入屋内，挑了桌旁的凳子坐下。
　　我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下才随八阿哥进了屋内。何柱儿将东西放在桌上摆好，躬身将门闭上退了出去。
　　“坐下来吧。这几个小菜都是你爱吃的，这小壶桂花酿口味也清淡，喝点不妨事。”八阿哥随手拿起酒壶将两个小酒杯注满桂花酒，递了一杯给我。
　　淡淡的的桂花香味扑鼻而来，甜而不腻，清而不淡。
　　“放心喝吧，味道并不冲口。”八阿哥举起酒杯跟我的轻轻一碰，然后扬头一口喝干，冲我亮了亮杯底。
　　我垂下眼睛，望着杯中清亮的液体，慢慢放入唇边，微一扬头也一口喝干。清凉的液体划入口中，只觉淡淡的桂花香味在唇舌间慢慢漾开，并无太大的酒味。跟我上次在‘君雅轩’喝的那个犹如烧刀子的感觉截然不同，他－－原来还记得我上次喝酒时的情形，所以才带了这清淡的桂花酿给我吧。
　　“吃点菜吧，看看可合你的口味？”顺着八阿哥的话低头一看，这几个小菜还果然是我平素在家里爱吃的。这个明轩！怎么什么都告诉八阿哥？
　　“谢谢八阿哥，这些都是奴婢爱吃的。”放下筷子，我抬起眼看着八阿哥对他微微一笑。
　　“那就好。本来今儿我打算安排你出宫回家庆生，但明轩说不方便，也只能作罢了。”我轻轻的点了点头，知道明轩的担心，虽有周密的安排可万一让人知道我不得皇上的许可出宫总是话柄，再连累了八阿哥，怎么过意得去？而我也不想欠太多八阿哥的人情，倒是认可明轩的做法。
　　“刚才在瞧什么？”八阿哥温柔如水的眸子含着笑意看着我，眼珠乌黑莹亮，嘴角依然含着浅浅的、一如上次见到的那个直入心底的笑。
　　我的心轻轻一跳，这个八阿哥真的挺帅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名副其实！尤其是那双眼睛，乌沉专注，似有蛊惑的魅力让人不由自主得沦陷到那温柔的蜜里。我赶忙敛起心神拿出如意佩递了过去道：“哥哥送的小玩意儿而已。”
　　“这玉质倒也细腻。”八阿哥低头瞧着那上面的刻字，声音停了停，轻声吟道：“桐雨繁花春意浓，沁碧幽翠玉生烟。其中暗含了你的名字，倒是巧妙的很。”看罢，便转手回递了过来。
　　“你哥哥给你说了吗？过几日他就要到我这里当差了。”八阿哥优雅的端起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
　　“哥哥上次提到了，只是哥哥才疏学浅恐帮不了爷反而给爷添乱。”我低着头轻咬着唇，也不知道明轩回家跟阿玛商量的结果如何？只盼望明轩能听我的。
　　八阿哥听完，静默了一会，转着手中的酒杯，抬眼扫了我一下道：“怎么？你不乐意你哥哥来帮我？”
　　“怎么会？能跟八阿哥磨练那是哥哥的福气，只是怕哥哥脾气太过拗直给主子添气。”我赶忙笑着掩饰，可别让他看出我的想法来，我知道这位八阿哥可是位观察入微眼光敏锐的主。
　　八阿哥似有似无的弯了弯嘴角，把玩着手中的白瓷酒杯，半响放下站起身道：“我先回了，省得在这儿你也不自在。”
　　看着八阿哥淡淡的面容，有些敛起的笑，不知怎的心里就有点过意不去，人家好心送来了酒菜给自己庆生，可我连句好话也没说，心下一软思量了一下道：“沁桐谢谢八阿哥预备的一切。”
　　果然，听了我这句没有自称奴婢的话，八阿哥转过头抿嘴一笑，眼光放柔嗯了声道：“你过来！”刚走近，他就拉住了我的手，一件泛着凉意的物件套上了我的手腕，低头一看，却是一个通身汪翠莹绿的玉镯，绿浓剔透，成色莹润，汪绿的便如含着水一般。我一惊忙要抽出我的手，但却被八阿哥牢牢抓住，挣脱不开，他抬着我的手腕，细细端详了一下，微微一笑方放了我的手。
　　“这….这物件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忙去撸手腕上的镯子，我就是一个外门汉也知道这玉镯的贵重，平白收他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行？
　　“带着吧！”八阿哥一把握住我撸镯子的手道：“怎么？连我送的也不收吗？”
　　“谢谢八阿哥的心意，只是这镯子太贵重了我……”话音未落，八阿哥就轻蹙着眉头打断道：“再贵重也是不过是死物，难道这身外物也要跟我计较？”
　　我一时语塞，八阿哥也不再理我，迈步出门而去，只留我对着手上的玉镯发呆。

　　“格格在里间呢，进去吧。”我进门的时候锦儿正低头往青花瓷碗里面倒酸梅汤，听见响动抬眼瞧是我，便笑着朝我努了努嘴。
　　“嗯”我回了一笑便朝里间走去。这段日子常常跟六格格一起习筝，格格周围的丫头太监们对我都熟悉起来，知道格格对我另眼相待，也不用通报，常常让我自己就进去，而这屋子我也是来惯了，也不用旁人带路。
　　“格格，沁桐姑娘来了。”站在门头的小太监见到我，忙躬身将我迎了进去。
　　刚迈进门槛便瞅见六格格斜歪在软塌边低着头，拿着针线在绣东西。听见小太监的声音，手下一顿，“哎呦”一声针刺进了肉里，忙将手指放进嘴里含着。
　　“奴才该死，惊了格格！”小太监慌忙跪下磕头。我也忙上前，仔细察看，却见格格的指尖淡淡的渗出了血珠子：“奴婢这就去找太医。”
　　“回来！”六格格见我转身要走，扑哧一笑忙起身拉了我一把道：“针扎一下也要寻太医你也太仔细了。”看了眼正在磕头的小太监道：“你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伺候了。”小太监应了声，慢慢弓着身子退出了门。
　　“那奴婢给您包一下。”见格格轻点了一下头，我忙抽出帕子细细的将伤处包了起来。
　　“这是什么？是你的‘桐’字吗”格格拦住我的手，将帕子挑起来瞧了起来。我一看便是我在家中时设计艺术体‘桐’字的花样，加上如意精细的绣工，更加显得字体藤蔓蜿蜒，绿叶摇曳。
　　“是。”我应道。
　　“这是你绣的？”六格格有些惊讶的抬头。
　　“不是，这是奴婢家里人绣的，奴婢一直很喜欢便一直随身带着。”说真的，如意的手还真巧，绣出来的东西真如活物一般。
　　“花样子也是你家里人做的？”
　　“这个是奴婢做的。”
　　“瞧着也稀奇，还从未见过有人将‘桐’字绣成这般，也真亏你想得出来了。”六格格一笑将帕子递给我说道：“既是从家里带来的就收好吧，用别的帕子包吧。”包好手指，六格格将刚才绣的花棚子拿起来看了看，却见雪白的雪缎上溅上了两滴血印子，虽然很小，但被白色一映，却显得格外分明。
　　“唉，这印子恐怕洗也洗不净了，这可怎么办？”六格格瞧着上面的印痕有些可惜的皱紧了眉。
　　“是否能让奴婢瞧瞧。”六格格看了看我，转手递了过来，我一瞧，上面绣着几枝嫩竹，摇曳风姿。心念一动道：“格格，我们何不在这里绣上一只蝴蝶？彩色的蝴蝶自然可以将这红色印记隐去，也不损坏这几枝嫩竹的意境，不知格格觉得如何？”
　　“是啊，果然是好，只是……”六格格忽然住了口，快速扫了我一眼，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更显得脸若桃花，娇嫩无双。
　　“格格？”我瞧着六格格的神情有点奇怪，不知道她为何好端端的脸红什么。
　　“好，这样很好。”六格格拿过花绷子，仔细端详，眼神慢慢涌上了朦胧之色，嘴角含笑，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恍若看的不是绣样，而是一个心心念念的心爱之人。啊？难道六格格喜欢上什么人了？可是虽然贵为格格，但是终身大事也只不过是皇家的政治婚姻而已，付出了真心却不能终成眷属，那可比永不知爱情滋味来的痛苦的多！
　　我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自由恋爱对这个朝代来说真的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人是摆脱不了命运的吧，可是………可是真的要任由命运的随意拨弄吗？不，‘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这句话在上学期间就常常听老师说。这里的每个人都有他们既定的命运，可我呢？一个原本不属于这个的人，我的命运在那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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