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的黑月》车麟麟

5、第 5 章

　　6年前--------------
　　少年跟很多同龄人一样，从小就被父母严格要求用功读书。
　　少年是幺子，他的几个哥哥读书都不尽如人意。而少年小小年纪便聪颖过人，顺利地通过了乡试。
　　父母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少年身上。
　　少年的祖上原本是官宦人家，作为分家离开本家后，由于后代的过度挥霍，家道中落。
　　少年的父母一心想要重振往日的复兴。
　　“呐，好好读书的话，将来就能考取功名，让别人对我们刮目相看了！”
　　蠢死了。少年不屑地想。为什么父母要把自己丑陋的欲望强加给我呢？
　　因为读书，自己失去了本应是美好的童年，被允许做的事只有日复一日的温习功课。
　　少年想要逃离，然而却发现自己无力反抗。
　　在这样矛盾的心情下，少年还是按照既定的路线一步步前进着。

　　科举考试靠的并不仅仅是才智，少年的父母深知这一点。
　　少年的父母千辛万苦地四处打点关系。
　　终于，在少年14岁时，他被送进了京城的本家。少年作为这户人家的远房亲戚在此暂住，并准备考试。
　　少年才华横溢，不久便受到了府上老爷的赏识。
　　也就是说少年的人生已经被规划好了。
　　少年将会得到一个美丽的妻子，一份人人羡艳的官职，前途一片辉煌。
　　对于有的人来说，不用操心，不用思考未来是无上的幸福，可是少年却对这样的生活充满了厌恶。

　　第一次看到少女时，是在冬天的雪夜。
　　雪下得很大，少女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走廊里瑟瑟发抖。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惜。
　　是这户人家的丫鬟吗？少年想，于是便试着与她搭话。
　　“为什么不多穿点呢？”少年温柔地向她笑着，把自己的外衣轻轻地为她披上。
　　少女的身体微微一震，吃惊地睁大了双眼，向少年看去。
　　少年顿时被那双漆黑的眼眸所吸引。第一次，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从没有看过如此美丽的人。
　　乌黑齐腰的长发在风的吹拂下，与雪一起恣意飞扬，少女微微开启双唇，如同天籁一般的声音流泄出来：“谢谢。”
　　少年有种灵魂也被眼前之人所夺取的错觉，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脸上已是一片潮红。一向口才极好的少年，此刻脑中却一片空白，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
　　“我讨厌冬天，但不知为什么，对雪总是讨厌不起来呢。”少女喃喃自语，小小的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慢慢融化。
　　“那你就是喜欢冬天了。”少年脱口而出。
　　少女眨了眨眼睛，又转头看向漫天飘扬的雪花。
　　“你也许说的没错呢。”少女想了想，回答道。
　　“谢谢你告诉我。”
　　少女对着少年展露了笑颜。

　　后来少年才知道，那一天他所撞见的，是府上的千金。
　　她并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她的地位，仅比最低贱的下人高一点点。
　　少女的名字叫黑月，茶黑月，她还有个双胞胎哥哥，茶柚月。平时她总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尽管黑月并没有说出来，但少年知道，她与自己一样，内心都蕴藏着深深的寂寞。
　　两颗孤独的心相互吸引，没过多久，黑月便和少年变得十分要好。
　　黑月经常在深夜时分偷偷地从房间里溜出来，在很少有人经过的花园里等待着少年。
　　在月色清丽的夜晚，两人一起平躺在花园的草丛中。黑月静静地阖上双眼，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
　　如她的名字一样，黑月更适合夜晚。
　　月光斜斜地洒在黑月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夜晚的黑月，在月色的映衬下，增添了一份神秘。当月光被云朵遮住的时候，黑月则似乎快要溶解到了夜色之中，变得暧昧不清。

　　和黑月在一起，少年总有一种放松下来的感觉。
　　黑月的身体散发出淡淡的草香，花园里丛生的草柔软地包裹着少年的身体，舒缓着他紧绷的神经。
　　在这样柔和的氛围下，少年随意地与黑月交谈着。
　　或者是说说自己一天的见闻，或者是背诵一段之前所温习的课文，或者是发一些牢骚。黑月耐心地聆听着，从来不随便打断自己。
　　不需要堆叠华丽的辞藻，不需要献上虚假的笑容。
　　少年在黑月面前，能够完完全全地袒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不过少年多多少少还是感到有些遗憾。
　　黑月似乎不太懂得运用语言和表情。她的回答很笨拙，脸上的表情也总是没有太大变化。
　　不过没关系。
　　少年的口才也是在不断读书，不断与官场之人打交道而日积月累起来的。黑月连这些基本的渠道都无法获得，缺乏常识也在情理之中。
　　我会慢慢教给你。
　　少年轻轻握住身旁黑月的手。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尽管有着黑夜的掩护，少年还是无意中发现，黑月纤细的脖子上总有几道瘀伤。可是不管少年怎么追问，黑月就是闭口不答。
　　看来黑月也有很多隐情。
　　什么时候，我才能知道你的全部？
　　什么时候，我才能与你更加靠近？
　　少年的心中渐渐浮现出了愿望。
　　我想要一直守护你。

　　现实总是喜欢与人们的愿望背道而驰。
　　这样的日子没能如少年所想的一样长久的持续下去。
　　一个漆黑的夜晚，少年如往常一样，在灯下默默地翻动书籍。
　　这时，门被用力的推开了。
　　月光静静地洒落进来，一脸泪痕的黑月沐浴在月光下，大声地向自己哭喊道：“求求你，哪里都好，请带我离开这个家吧！”
　　一向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少女罕见的爆发出剧烈的感情。
　　少年愣住了。
　　“发生了什么事？”少年所能说出的第一句话，竟只是淡淡的一句询问，连自己也惊讶万分。
　　黑月的脸上迅速地浮现出失望的神色。
　　“没什么。”黑月转身离开了房间，消失在夜色中。
　　少年清楚的知道，能把面无表情的她逼到如此地步，一定是发生了严重的事态。
　　少年悔恨地握紧双拳，手指甲紧紧地陷入掌心中。
　　黑月是如此地信任他，可他在那一瞬间，想到却是自己唾手可得的远大前程。
　　现在还有机会补救。少年跨过门槛，奋力追赶黑月。
　　“明天，明天晚上在花园里等我，我带你一起走！”少年努力地冲着前方的身影喊道。
　　黑月停下了脚步。
　　脸上的泪水还未干，黑月向少年点点头，“约好了哦。”
　　月亮将黑月的泪珠照耀得闪闪发光。她顶着一张泪脸，看似幸福的笑了。

　　少年为了黑月，愿意抛弃一切。
　　只要能看到她的笑容，不管今后的生活怎样残酷，少年都会试着去接受。
　　第二天夜晚，少年匆匆地向花园跑去。
　　因为要做准备，所以有些迟了。
　　黑月不会等着急了吧。
　　不一会儿，黑月站在月夜下的身姿便映入眼帘。
　　少年的心中充满了喜悦。
　　啊，以后我们就会一直在一起了。
　　少年刚要呼唤黑月，一道耀眼的光线像是算准了时机，照亮了她。
　　“啊啊，真是个贱人！”一个轻蔑的声音传来。
　　随即黑月被重重的打了一巴掌。
　　“我的女儿竟然做出如此失态之事，真是缺乏管教。”
　　茶家的一家之主，茶桪痛心地看着跌倒在地上的少女。
　　“从此以后，不许踏出房门半步！来人，把她带下去！”
　　黑月绝望地四处搜寻着少年的身影。
　　动不了。少年僵硬地立在花园黑暗的角落里。
　　呆呆地。
　　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黑月被两个仆人架了起来，半强迫的拖着往前走。
　　黑月没有挣扎。
　　也没有声嘶力竭地吼叫。
　　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连一个小小的啜泣都没有发出。
　　好安静。

　　这一定是梦吧。
　　对了，是梦。
　　这些都不是真的。
　　对吧？
　　对吧！！

　　“你太令我失望了。”
　　仿佛做了一个悠长的梦，少年猛地惊醒过来。
　　所有感官都被唤醒。
　　衣服被汗水浸湿，黏黏地粘在后背上。
　　攥紧的双拳里满是汗，不停地抖着。
　　“我知道你在那里。” 茶桪对着躲在黑暗中的少年说道，“守月，今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说完这番话，茶桪连看都没看少年一眼，带领仆人扬长而去。
　　“嘻嘻，活该，诱拐我妹妹这种事，我才不允许发生呢。”
　　笑的一脸恣意的柚月嘲讽了一句，跟在了父亲的身后。
　　为什么，没有动呢……
　　少年此时想到的，只有这句话。
　　为什么，没有动呢……
　　少年此时想到的，只有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