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而唱》羽禾三三

2、选师

　　折磨人的军训最折磨人的不是站军姿，至少吴邪这么觉得，让他最无法承受的就是叠军被。学校发的军绿色小棉被，经过几夜的淋水加踩压终于能叠成标准的豆腐块了，不过也别想再盖了。自从把豆腐块固定好的第一天起，这个被子就没有再被拆开过，直到军训结束直接扔进垃圾桶里。
　　军训后休息的几天，417宿舍全体先用了整整一天一夜睡觉，第二天吴邪实在饿得睡不着了，才终于成为宿舍第一个起床的人，还被胖子和小花一顿起床气伺候。中午四个人吃完午饭，下午一起晃到街上直奔附近的大商场，每人买了一床被子又直杀回宿舍继续睡觉，果断让一度代替被子的毯子和羽绒服归位。
　　终于迎来第一天课程，结果竟然是考试。这个考试不同于高中时的各种考试，而是为了分班和选专业老师而准备的专业测试。
　　作为音乐学院的大一新生，吴邪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认门。学校的音乐学院和美术学院在一个楼里，那就是全国各地都有的著名的逸夫楼。两个学院虽然在一个楼里，但是分走不同的门，吴邪上课的第一天不小心走到美术学院去了，幸好胖子眼疾手快的把他拉回来，不然可就丢大人了，就这还被胖子和小花活活笑话了一个月。
　　学校公告，先是在一号和三号教室考视唱练耳和乐理，三天后根据考试成绩分成了三个班，吴邪和小花进入了1班，胖子在2班，王萌在3班。之后，王萌被那三个人提溜着狂练了好几个月的视唱练耳，王萌差点疯了，后来连做梦都唱标准音，吴邪他们才决定放过他。
　　分完班后就是分专业老师，这才是吴邪最重视的。本院的小提琴专业教师有五名，大一小提琴专业的学生有十四名，每个老师新生就有三个再加上大二到大四的专业生还有其他专业的二器选小提琴的学生，对于教师来说也是量和质上的双重考验。
　　这五个小提琴专业教师里，最有名的就属拥有二十多年教学和表演经验的张启山，张启山年轻的时候曾是国家交响乐团的首席，退役后专心执教，培养出不少优秀的学生。吴邪非常崇拜张启山，他也是为了张启山才决定报考这所学校的。
　　选专业老师的方法就是公开试奏会，新生自选一首曲目，时长不限。演奏结束后学生添一个表，除了自我专业学习经历介绍外，还有一项就是希望执教教师的选择，而教师在听完学生演奏后选择自己心仪的学生，然后根据学生和老师的双向选择决定，如果学生选的老师没有选自己，那么就由选择该学生的老师任教。
　　吴邪由于过于重视专业教师的选择，所以选曲上就挣扎了一整天，没日没夜的练习完又和学校指派的钢琴专业学长磨合了两天的伴奏，心里才终于有了点底。
　　试奏会是在视唱练耳测试第二天举行的，华丽的小音乐厅里，只有十几个学生、五名钢琴伴奏和五个老师，显得相当冷清。即使这样，吴邪还是紧张的满手是汗，吴邪的表演经验并不多，中学的时候曾被同学戏称为“技术宅”，他的小提琴水平不算差，但就是一到台上就发挥失常，十一岁那年参加一次地方的小比赛，由于手汗太严重，跑弦了，最后连整首曲子都没拉完就跑下台。那次的经历对吴邪的打击还是挺大的，后来吴邪为了克服恐台这个毛病，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锻炼自己，他吴邪可不是失败了就放弃的人，而是越挫越勇的类型。终于在自己给自己的折磨神经一样的锻炼后，吴邪恐台的毛病才好一些。不过现在碰上决定自己专业老师这等同于决定命运的时刻，吴邪的毛病就又犯了，这会儿两包纸巾已经变成湿纸巾了。
　　吴邪的上台序号是8，虽然这个数字他挺喜欢，但是听了前面几个人的演奏后，吴邪才发现这所大学的学生素质是怎样的高，他越来越没有信心，最后甚至对自己选的曲目都开始没信心了。
　　同一时间，胖子、小花和王萌也正在其他音乐厅在选专业老师的战役中奋战，想想，这还真的如同战场。
　　“7号准备。”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时，吴邪瞬间暴汗。
　　他拿起自己的琴从侧门走到后台，他的钢琴伴奏正在那里等他，吴邪故作镇定的和他钢伴谈笑风生，其实已经瞬间揉烂了三张纸巾。台上传来的是7号演奏的《屋顶上的提琴手》选段，开始的拨弦干净利落，切音表现的也很到位。这首曲子只有三分半，学生的选曲普遍都不长，基本每首曲子都控制在5分钟以内，这是个很聪明的举动，试奏会和真正的比赛或表演不一样，只要展现自己最擅长的基本功就可以了，曲目越长反而越不好控制。
　　吴邪只听了7号演奏的前半分钟，后面的发挥基本都听不进耳朵里，他这个时候已经开始耳鸣。紧张使得他根本无法安静的站在一个地方，结果候台的9号和四位钢伴就看着吴邪一个人来回乱窜，简直看着都闹腾，被他影响的本来不是太紧张的9号也开始紧张起来。就在7号最后一个尾音收音的时候，吴邪双手暴汗，差点手滑把琴掉地上。
　　突然黑暗的角落里，一道淡然的视线撞进了吴邪的眼里，吴邪被这股子淡然吸引了，他想去探究这副淡然的主人，可是那个角落实在是有够黑，吴邪除了一双闪耀的眸子，其他什么都看不到。只是这股子淡然却像冰霜一样给吴邪降了温，吴邪都不知道为什么，本来狂躁的心跳在和那双眸子相交时，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是啊，选老师很重要，越是重要我越要冷静，这个世界上还会有比现在更重要的时刻，如果这点挑战我都承受不了的话，还学音乐干嘛，音乐本来就是一个受评判、受挑战、受洗礼的专业。”吴邪轻轻的对自己说着，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着黑暗中的那份淡然，不由自主的扯出了一个笑容。这个笑容是放松的、虔诚的，从内心最深处挥散出来的。吴邪看到那双眸子闪了闪，他觉得那是对方在鼓励他，心一下就变得清爽起来，舒畅、柔和，这种心境配上他选的曲目再适合不过了。
　　吴邪在听到自己的编号被叫到时，带着自己的钢伴从容的走上舞台，在进入聚光灯下的一瞬间，吴邪又转头看了一眼那双淡然眸子，那双眸子似乎也在看着他。
　　一会表演完，一定要找到那双眸子的主人。吴邪把小提琴夹在脖子上的时候，心里这样想着。
　　“姓名：吴邪，曲目：《海滨音诗》。”吴邪说完深吸口气，转头对钢伴点了点头。
　　五分十五秒，对于吴邪来说，十四年的努力就算只为这五分十五秒也值了。吴邪闭上眼睛，黑暗中那双淡然的眸子一直陪伴着他，曲到悠扬处，吴邪甚至莫名的生出了几分感动，眼睛也湿润了，海风伴着海浪一起将吴邪冲洗个干净，那片云淡风轻不正是那双眸嘛，内心的悸动与旋律完美的融合。这就是音乐带给他的最大享受，不是听在耳朵里的赏心悦目，而是内心理解了旋律的情感所带来的那份感动与心跳。
　　曲终，吴邪慢慢的睁开眼睛，伸出右手请起自己的钢琴伴奏，一同向台下鞠躬。
　　“吴邪。”一把浑厚的声音唤住了正走下台的吴邪。
　　吴邪愣了一下，站在舞台上循声望向一楼观众席。
　　“到我这来一下。”那个声音对吴邪这样说着。
　　吴邪看见声音的发出地和那张一张一合的嘴，差点当场心跳骤停，瞬间双手暴汗。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的点几下头。
　　稳步走下舞台，在后台收拾琴的时候，激动得手都在抖。收好琴，赶紧握着钢伴的双手千恩万谢完直奔观众席跑去。
　　吴邪提着琴轻轻的走到张启山身边，弯下腰轻声道：“张老师您找我。”
　　“坐这。”张启山指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然后便不再理吴邪，专注的听着台上9号的《爱之欢乐》，偶尔轻轻的皱下眉，偶尔又轻轻的提下嘴角。
　　吴邪不敢去打扰，安心的坐在旁边听。吴邪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见张启山，五十岁左右的光景，满面红光，精神焕发。不过表情却是冷冷的，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吴邪知道，张启山叫自己过来其实也不是真的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只是用这种方式告诉其他老师，这个学生他钦点了，其他老师自然也就明白，只要吴邪不反对，张启山就是他的老师了。每个老师都有这样的一个权力，只是至今在试奏会上，还很少有老师真的使用这个权利，所以这次张启山钦点吴邪的事情，在院里引起了一个不小的骚动。
　　试奏会结束后，吴邪如愿的入了张启山门下。只是在他兴奋过后想起后台黑暗角落里那双眸子时，试奏会已经接近尾声。吴邪跟张启山打了个招呼然后急急的跑回后台，结果后台已经没有人，只剩台上的最后一个表演者和钢伴两个人。
　　吴邪心中的狂喜不经意的添上了一丝落寞，他跟自己生气，为什么没有一下台先找那双眸子的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