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出来的时间》青苓

7、My Memory（1）

　　虞翻走后，周瑜又躺了一会，他现在无法知道时间，只能由Swallow告知。七点整的时候Swallow告退，让他一个人在房间里休息。天知道这一晚有多难入睡，虽然身体的不适、疲倦像浓厚的阴影包围了他，头脑却无比的清晰。那一天的任务，还并未全部完成，最重要的分析部分还没有做。安静的病房里，他在思考那日的各种迹象。郭嘉的秘密在凤凰之魏应该就只有曹操一人知道，如果让其他人知道决胜千里的指挥官是个没有实体的计算机程式，恐怕有一半人会当场昏过去。疑点，讯息，周瑜反复推敲着，“孙策，你对这点怎么看？”
　　没有人作答，中央区特护的病房环境非常好，有小虫子在窗外鸣叫着，这一天是个安静祥和的夜晚。周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许根本没有睡着吧。当时没有踏出的一步，终因复仇而重新迈出。这样的选择是偏离了前路，还是为了继续在路上行走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在这关口，他自己也说不清，只是跟随了内心。

　　第二天早上七点的时候Swallow敲门进来叫醒他，开始为下午的手术做准备，一切都很顺利。应该是孙坚的吩咐，周瑜的病房没有任何闲杂人来打搅。只有Swallow待在旁边，用写字台办公，并时不时按照他的要求去查阅一些资料内容。他完美的沿袭了周瑜的技术热情，空荡荡的病房里只能听见他安安静静在机械键盘上敲出一个个字符的声音。这样的键盘周瑜也有一副，在电子屏随身携带的年代，只有需要长期输入大量字符的coder们才会考虑购入这价钱上绝对奢侈品的工具。
　　他们就这样一直等到下午4点虞翻才来，早过了他们约定的一点半。
　　虽然周瑜看不见，但Swallow还是轻声告诉了他正确时间。
　　“对不起我迟到了。”虞翻道歉，周瑜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恩”了一声。他已经知道虞翻会来晚，因为孙策短暂的追悼会在下午两点的时候举行。
　　或许是为了照顾他的眼睛已完全不能视物行动不便，或许是为了他与孙策多年挚友的关系怕他控制不住情绪，孙坚并没有通知、或者说是准许他参加，关于追悼会的消息还是Swallow透露的。规模很小，亚二级行星以上的指挥官会去参加——Swallow有着纯粹的军人不会有的那种敏感度，非常了解什么话在什么时候该说，什么内容在未得到许可的情况下也能够转述而不祸及自己，如果不计较他的出身，的确是个出色的指挥官培养对象。
　　对于接下来的一切他们没有太多的废话，虞翻是他们的老熟人，当然是信得过。
　　Argus，数年前孙策赠自己的生日礼物，译为“透彻”，孙策则称它“可以看穿宇宙的眼睛”，作为生日礼物献宝。不过当时周瑜果断拒绝了，他说有时候错误比完美更有意思点，一副拖累生活不甚方便的眼镜，很多时候增加了麻烦却是打乱一成不变节奏的趣味。孙策就也随他去，只倒霉虞翻千辛万苦研究出来，就这么轻飘飘给搁那了。
　　阳虎之吴的医学相当发达，修复神经原本并不算一个大项目，但他和虞翻更改了原来的计划，就变成了一个意义重大的手术。他们都相信Argus当然是绝对安全——在理论上。
　　有人在走动，错落的脚步声在自己身边走来走去，虞翻带来的辅助医生和护士也都是绝对精英，不止是指技术上。长期为中央区的高级指挥官服务，他们完全知道该如何保住自己的人身安全。

　　“有家属同意签字么？”周瑜突然发问。
　　虞翻本来在专心致志的检查各个项目，一下愣了好几秒，才磕磕绊绊的回答：“没有。没有什么家属签字，这是命令，我只负责照做。”
　　周瑜看不见他的样子，但他猜虞翻一定是冷汗淌了一脸。
　　“Argus如果排异会怎么办？”
　　“不会的，所有可能出现的负面症状最不可能的就是排异，因为他是专为你而造，你是他的主人。”
　　经过数天修养，周瑜的气色稍微恢复一点，不再是刚回来时候白的渗人。他努力勾了勾嘴角以表示自己笑了。“我知道了，那期待明天的见面，虞翻医生。”
　　“是一周后，长官。我比你更期待，这可是全宇宙唯一，并且以后也永不会出现的艺术品。我的医生生涯只要有这一样就足够了，功成名就啊！” Swallow看到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的捏了捏口袋里的什么东西，但虞翻暧昧的朝他笑了笑，他就什么也不说的给小阿策按了个休眠，抱起键盘跟去手术舱外继续敲代码了。
　　他们这个圈子水太深了，既然在圈外，还是完全不要触碰的为好。
　　都不是可以完全信赖的人。

　　虞翻亲自主持的手术当然非常成功，修养，调整，一星期后就可以拿下蒙在眼前的纱布了。周瑜看了看Swallow，看的他有点心里毛毛的。这双眼睛其实与他原本的眼睛没有任何外表上的差别，一定要说的话顶多因为不再近视而显得清澈明亮了些。但——那眼中透出的冰冷，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了凉意。那是如同极地千年堆积的冰雪一样的寒冷。
　　他记得那几个月周瑜已经来中央区上班而孙策还在的时候，工作再忙周瑜也总是没事端着鸡汤逢人送一碗的，现在，大概再多碗心灵鸡汤也融不开这冰霜了。周瑜问他办公室是否还有事情要处理，Swallow就知趣的告退离开。

　　周瑜尝试着这双新的眼睛。这感觉很微妙，他愿意的话可以在看到“肉眼”所能看到的一切的同时，再看到遥远的α上的研究所里的某一台屏幕。他知道自己距离郭嘉其实只差一步，Argus的成功运用，他明白那技术其实也已经成熟，但他现在还不会启用，暂时有这样就够了。
　　洞穿宇宙之眼，Argus。
　　不出意外的，他看去了虞翻的私人工作室——全名叫做“由国家投资的由虞翻个人主导的有一大堆极其昂贵器材的科研工作室”，结果看到一片漆黑。这当然不是因为虞翻没有开灯或是眼睛不好用，而是虞翻给他做完手术之后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工作室安装的所有视频设备贴上了胶布。周瑜嘁了一声打开自己的显示屏，只是一周而已，积压的邮件和信息就塞的一眼望不到尽头，下拉条直接卡住了30多秒才缓过神来。他一“眼”就找到了孙坚的那封委任状。
　　在打开之前，周瑜想了想还是给虞翻去了一条信息。
　　“多谢。”

　　接着连线孙坚，答谢他对自己的关心，简单阐述自己的恢复状况，表示自己可以立即赴任了。第四象限的指挥部就在中央区，和孙坚平时办公的地方隔着几条街而已。离军官宿舍也足够近，他表示自己已经获准出院，可以回去宿舍为接任职位做准备了。
　　失去最出色的长子，孙坚看起来一下子老了不少，但仍旧很有精神。在私人的通话中，他看起来更像周瑜的一个普通长辈。
　　“周瑜，策儿很看重你，我也是。象限指挥官的责任很重，多注意身体。”
　　“是……我很抱歉，孙坚大人。”
　　看着这个年轻人流露出那种忧郁与悲伤，孙坚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信赖你的能力和素质，周瑜。我已失去一个长子，我希望次子能肩负起责任来。”
　　“孙权……？”
　　“别装了，你们结拜的事情我早就已经知道。权儿大学还没有毕业，我还不至于这么断送自己和人民的未来。”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我相信你的素质，能调整好自己，不要让策儿失望。”
　　连线结束了，周瑜从床上起来，拖着拖鞋站去窗边。这是一扇落地窗，窗外即是郁郁葱葱的绿植，深绿的叶子在微风中摇曳，宁静祥和。从大学毕业以后他就很少停下来观赏这样的景色，他太忙，何况他的生活也跟宁静祥和也一点不搭边。以前没有关系，以后也不会有关系，除非——未来。

　　那是他们原本规划的未来，在赢得整个星系的所有权后他们可以辞去职务，然后飞往宇宙的最深处去，去追求未知的世界。但现在，这样的未来已经不存在了。没有孙策的未来，周瑜想，那只能被称作“以后”而已。

　　没有当初孙策被委任时的隆重仪式，没有欢迎礼更没有报道，，办公室就是孙策的办公室，所有的东西也不需要什么增减，随从只有一个Swallow，周瑜就这样安静的赴任。
　　周瑜来到第四象限的指挥部时，那里的人正一盘散沙的消极怠工。孙策的突然死亡带给他们震惊之后就是慌乱，接着就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开始各自为政。他们知道将有那个coder——都是这么叫周瑜的，即使已经知道他就是“深红”的设计者，还是觉得深深的不靠谱。——coder！没有上过前线的！coder！在他们的心中，他该乖乖待在控制室里写他的代码，根本不适合！而且这个coder还带了一个小朋友！原本在技术部做支持，刚升上行星级指挥官的小朋友！他们原本期望是更有资历的将领来接任，却等来了周瑜。

作者有话说

　　我是勤快的特产产，快表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