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窃时光》干柴君

1、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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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窃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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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着我现在的训练家，许多年了。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年龄还很小——其实不算小，只是跟现在相比，便显得小了。

　　那时候森林接连下了几天的雨，泥土混合着雨水发出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味道。我软塌塌地趴在地上，像一条被丢弃的旧毛巾，嘴唇干裂着，稍微舔一下都能感到火辣辣的痛，这个样子又狼狈又懦弱，我自己都嫌弃得很。意识由于身体虚弱变得很模糊，我的脑子开始不受自己控制的浮现出一些零散的片段。

　　我想到出生时，母亲俯下身子用她的脸颊蹭着我的，粉紫色的绒毛细而软，额头上的红色石头在太阳光的照耀下发出耀眼的光泽，非常漂亮。她的眼眶无法控制地湿润了，眼泪顺着脸颊的弧线落下来，同时也沾湿了我的脸。

　　那时我虽然什么都不懂，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口萦绕不散，酸涩的、苦闷的，这种情绪伴我度过了母亲离开后一段漫长的日子。

　　我开始了独自流浪的生活，我找到这片森林在母亲离开我后的第二周，雨水充沛，树木高大茂盛，各种各样的果子沉甸甸地压着枝头。作为一只外来的精灵，我理所当然地受到了排斥，处境尴尬危险，森林里每一块土地都有固定的精灵成群栖息着，他们用狐疑陌生的眼光审视着我，只要我做出一点儿想要摘果子的行动，他们便群起而攻之。

　　精灵的世界，也不完全是善良友好的。

　　但一旦饿着了，连呼吸着的空气好像都透着一股果香味儿。

　　我的训练家出现在我没有进食的第五天，由于我等级太低，轻轻松松便被那群精灵打得遍体鳞伤，我太累了，又累又饿，连抬起爪子都很费劲，只能偶尔挪动一下我的脖子。

　　而我的训练家，我说过了，那时候他还很小，十二三岁的模样，傲气和稚气在他的身上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他抱起我，翻开我的皮毛检查我的伤势，踮起脚去摘树上橘黄色泛着小黑点的果子，那群精灵没有任何行动，我看到那少年旁边站着一只卡咪龟。

　　这大概就是精灵与人类的区别，精灵惧怕着人类，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总之，我得救了。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咬了一口果子，还未完全成熟的果子汁液酸涩还带着苦味儿，但那的确是我这五天来吃过的唯一食物，再怎么难吃此刻也显得甘甜美味。

　　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我醒来之后他便成为了我的训练家，不知道是不是在遇到他之前，我难得记起了我母亲的样子——不得不承认，这令我兴奋不已，所以我对这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还是十分有好感的。旅途中训练也尽心尽力，从未让他失望。

　　还未进化成影精灵之前，我曾经和我的训练家一起回到了他的家乡，那是一个在关东地区的小镇子。他的爷爷似乎是个非常了不得的大人物，我经常和我的训练家一起坐在神奇宝贝中心的大厅里看着电视上那个头发花白的人微笑着说些什么，说实话我一点儿都听不懂，不过没关系，只要他乐意就好。

　　回到真新镇的第二天，我又漂亮地打了一场胜仗，对手是一只皮卡丘，那只皮卡丘和他的训练家一样莽撞，同时充满了干劲，所以说训练家和精灵有着一样的性格这句话果然不假。我以为我的训练家会因为赢了比赛而开心，毕竟那是他从小的宿敌，没想到他只开心了一小会儿，便又很郁闷似的在床上躺着。

　　他手里拿着半个精灵球，擦得很干净，在荧白色的灯光下还挺有光泽。

　　过了很久，我趴在床底下，快要睡着了，才听到他自言自语：“怎么还没有长进呢。”

　　后来我才意识到，他那句话是对那个叫做小智的少年说的，只不过那个少年听不到。而我听到了，也没什么用处。

　　旅途是漫长又寂寞的，日复一日的战斗，等级慢慢提升，技能也越来越多。我终于在一个晚上进化了，进化是一件很奇妙的事，那几天我并没有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异样，我很少去想进化的事，当时觉得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

　　命运总是不让你如意的。

　　我进化成了一只影精灵，我想，幸好没有进化成一只太阳精灵，那样我会想起我的母亲。

　　白银大会的时候，我的训练家和那个少年很快就碰面了，缘分这种东西，躲也躲不住。比赛就意味着有一个会被淘汰，有一个会胜出，他俩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比个不停，连一个精灵球都要抢来抢去，最后分成两半才罢休，可以说这场比赛赌上了很多东西。

　　一场跨越了十年的拔河比赛，终于要结束了。

　　那场比赛我没参加，蹲在站台上远远地看着。我知道我的训练家会输，他的心很浮躁，像是漂泊在大海上的一艘小船，原本目标明确，行驶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对前方感到迷茫了，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目标是什么了，对了还是错了，到底适不适合自己呢，自己要不要朝着原来的目标前进呢。

　　他不知道，输了之后，他知道了。

　　我必须要承认，那个少年对他影响很大，有多大呢，我说不清，毕竟我不是人类，很多时候我不理解他们的情感，就像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吃肉，明明果子比肉更加美味一样。

　　再过几年，训练家——也许叫做研究员更好，但是我习惯这么叫他。他长大了，个子拔高了不少，原本骄傲的性子也被岁月磨平了，他很优秀，比以前那个训练家的他更加优秀，甚至于有人夸奖他会比他的爷爷更加出众。

　　这样真好，但是我总觉得他缺了点什么。

　　那半个精灵球他还带在身上，像护身符一样，跟着他一起爬上雪山，沉入海底，穿过森林。即使当他满身泥污的时候，那半个精灵球都是干净的，明明应该变得陈旧的，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

　　我一直都在琢磨，他到底缺了点什么呢，这个问题我琢磨的时间比我琢磨我母亲为什么会离我而去还要长久，直到我跟着他回到真新镇的那一天，我都还在想。忘了说我们回去的原因了，他爷爷不知道在电话中说了一句什么话，听完后他便心急火燎地买了船票回去。

　　然后我知道了真相。

　　暗恋是一场与时间的较量，我的训练家隐藏了那么久，终于忍不住了。

　　告白的前一天他收到了来自于一家研究所的聘用书，那家研究所似乎很厉害的样子，连他的爷爷看到都很惊讶，直呼他千万不要放弃这个好机会。他坐在沙发上，看了很久，简简单单的几行字，质量那么好的纸张都快被他捏烂了。

　　告白的结果我不想多说，他隔天便坐船带着我来到了那家研究所。我不知道是不是恋爱中的人智商都会降低，那样一个后知后觉的人，我的训练家怎么能指望那人接受他长达几年莫名其妙的暗恋。

　　来到这家研究所，我过了一段安逸舒坦的日子。那个栗色头发烫成小卷儿的大姐姐总会暗地里给我的食物加料，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草地上打滚，险些连高速星星都忘记怎么用了。突然有一天，我看到那个大姐姐捂着脸从我的训练家的工作室跑出去了。

　　从那之后，我那段舒舒服服的日子就宣告结束了，大姐姐每次给我送食物的时候都会絮絮叨叨地问我：“他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呢？”“明明我是研究所唯一的女生啊，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我说的话她也听不懂，所以我只能乖乖埋下头吃我的食物。

　　我的训练家也发现了我的体重正呈直线上升，叫我出去跑腿的次数开始增多。

　　那一天，我按照惯例叼着一罐咖啡来到我的训练家的工作室，训练家他正坐在椅子上看晨报，看着看着，茶杯就被他打翻了，褐色的液体还冒着热气全泼到他身上了，他像是没察觉似的还在看那一则报道。

　　报纸收拢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他哭了，我以为他是被烫的，但是不是，那则报道上写他的爷爷去世了。来到这家研究所后，手机几乎成了一个摆设，所以他没有及时收到这个消息，没想到他竟是通过一份报纸得知了他爷爷的死讯。

　　他的爷爷老了，他不能抗拒他爷爷的死亡。

　　葬礼由我的训练家一手操办，来吊唁的人很多。其中包括那个叫小智的少年，或许不应该叫他少年了，他也不再年轻了，他没有原来那个意气风发、热血阳光的样子了。岁月有多残忍呢，它带走我们健康的身体赋予我们衰老的器官，它带走我们的梦想赋予我们无比残忍的现实，它会在最后带走人的生命，让思想、灵魂随风而逝。

　　少年时的玩伴为我的训练家办了一场聚会，夏天的夜晚出乎意料的凉爽宜人，我呆在院子里数树上的花朵，无聊地想着秋天到来的时候会结多少果子，惋惜我吃不到。我碰巧听到了他们两人的对话，酒后吐真言，也许那个叫做小智的人没醉，但是我相信他说的一定是真言。

　　这一句我喜欢你，我的训练家，真的，等了太久了。

　　从少年时期到现在，属于他俩的故事终于结束了。

　　我的训练家和那个漂亮的大姐姐结婚了，那个大姐姐非常执着，大有非我的训练家不嫁的意思，这么坚持的举动终于打动了我的训练家。这应该是一个美好的故事，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归宿，少年时期那种微妙的情感会永远停留在时光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