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造命》顾贻岚

18、十七、从此无心爱良夜

　　十七、从此无心爱良夜

　　“咳咳咳……”

　　凛被烟味呛醒。
　　着火了么？
　　她赶忙套上外衣打算去叫松阳和银时，结果一拉门正好撞上跑来的松阳。松阳单手扶住她，神色难得紧张。凛注意到对方另一手中的太刀，立马打消了所剩的睡意，直觉到情况不那么简单，又回房揣上匕首，手提小太刀。

　　烟味还不大，因此银时还熟睡着。松阳上前拍醒他，动作急切。银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刚想张嘴便被松阳打断。

　　“银时，拿起刀。”
　　银时朦胧的睡眼一下子清明起来。

　　三人奔出村塾时，火已烧大。烟味刺激得凛频频咳嗽。
　　如果只有火势，她或许还能有闲情雅致咳个不停。
　　现在，她只得强忍住。

　　村塾被包围了。
　　被一群身着僧侣服饰的人。

　　但她知道他们并非僧侣。
　　那些人身上的杀气与血腥，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真切地感觉到。
　　他们是谁。

　　没问出口的话被松阳解答。
　　“天照院奈落……”

　　松阳脸上的紧张反而淡了，甚至微微勾起嘴角。
　　“乡野之人，居然能劳烦诸位亲往，松阳真是荣幸。”

　　凛竭力止住颤抖，握紧手里的胁差，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们……是江户的人么……

　　“罪人吉田松阳，散播叛国言论，组织叛匪暗杀幕臣。幕府直属天照院在此将你逮捕。”
　　领头那人开口，声音平板，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幕府直属……呵……怎么不说天道众。莫不是耻于提及。”
　　“德川定定好不容易解决了已生反心的御庭番，组建了新的武装天照院作为代替，到头来竟是为他人做嫁衣。”

　　“吉田松阳，你以为我等为何在此？”
　　那人打断松阳，声音终于带了点情绪。
　　“长州藩……你所寄托希望的藩府……最后还是抛弃你了。”
　　“下月四日，死士集结京都暗杀阁老……吉田松阳，你在狱中筹谋的计划已败露。”
　　“奇怪么？为何如此隐秘的计划会被我等知晓……”

　　“周布政之助，他已经背弃你了。”

　　凛瞳孔瞬时缩小，脑海中浮现起那个温柔又沉默的男子。
　　她不敢相信。

　　她抬头望着松阳，试图看清他的表情。
　　月色很好，松阳的神色却晦暗不明。

　　“我跟你们走，但放了这两个孩子。”
　　松阳声音平静，完全没理会那人的话。

　　凛伸手抓住松阳的衣角，死死攥着。松阳安抚地包裹住她的手。他的手很温暖，可她却觉得冷。她很冷，在这个躁动的夏夜。

　　“吉田松阳，你凭什么认为可以与我等谈条件。”
　　“我确实没有多少筹码。我有的，不过是手中的这把剑。”
　　“庆幸吧，上边要活捉。否则你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松阳用力拉开学生的手。银时低着脑袋不肯放开，与他僵持。银色的卷发微微折射月光，是凄凉的惨白色。

　　似曾相识的场景。
　　不同的是，松阳此去，凶多吉少。

　　天照院的人走来想强行架开他们，银时抽出刀，血红色的眼睛闪现狠戾的眸光。凛看了不觉胆寒只觉得悲凉。
　　松阳垂下眼，看着身边的凛。凛惊恐地仰望松阳，忍不住身体的颤抖。

　　“先生……”
　　不要走。

　　“先生……”
　　只剩下你了。

　　“先生……”
　　求求你。

　　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读懂了松阳的眼神。
　　她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乞求。
　　他在乞求她。

　　“凛……保重。”
　　“一定要……保重。”
　　“我相信……”

　　松阳最后一次捏了捏她的手。
　　然后，他走了。走向前方。走向天照院。

　　“松阳先生……”
　　被强迫着跪下的银时低着头喊道，声音颤抖。

　　松阳顿住，最后一次回头。
　　“我一定会回来的。”
　　“所以，在那之前……”
　　“请保护好大家。”

　　*

　　是年阳历八月四日至十七日，吉田松阳等一百多名攘夷志士于京都、江户、藩地被捕，押至江户，史称宽政大狱，又名宽政扫荡。

　　八月二十七日，长州藩吏周布政之助以抓捕有功加封。

　　*

　　“坂田，起来。”
　　凛走到依然跪着的银时身边拉他。
　　银时没有反应。

　　凛没有放手，站在他旁边不再说话。

　　“为什么……为什么先生会……”
　　银时喃喃道。

　　“不要做让先生担心的事。”

　　银时猛然甩开凛的手，抬起头声音嘶哑地向她喊：
　　“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你的平静……凛。”
　　“你难道……没有心么……”

　　她竟然奇怪地没有生气，只觉心脏一阵抽痛。她固执地把手放回去扯住银时。
　　“先生用自己换来你我平安。不要糟蹋先生的努力。”

　　银时看着她，面无表情，浑身散发出阴郁冰冷的气息，眼眸鲜红，如同野兽。
　　这就是他们曾说的“食尸鬼”么，他们口中最初的坂田银时。

　　又是一段时间的静默。

　　突然，银时站起身，捡起掉落在一旁的太刀，转身欲走。凛拼命拉住他。
　　“你要去干什么！”
　　“与你无关。”
　　“你要去找周布先生？”
　　“他背叛了先生。”

　　“可是先生相信他。”

　　银时停住脚步。
　　他已经很高了，至少可以让凛尽力抬起头仰视。
　　可凛却觉得他的背影渺小而脆弱，仿佛轻轻一推就能倒下，甚至摔得支离破碎。这个被松阳从战场上捡回来的“食尸鬼”，这个把松阳当做信仰的少年。

　　“你说……什么……”
　　“我说先生相信他。”
　　“什么意思。”
　　“走之前，他说‘我相信’，在我手上划了‘周’字。”

　　银时的手颤抖起来，太刀发出微微的金属声响。

　　“周布先生背叛不过天照院一面之词。你宁愿相信他们也不愿相信先生么。”

　　“啪”。
　　银时手里紧握的太刀落地。

　　他在原地，再无动作。就这样，站过了月沉日升。
　　他们身后的村塾大火映红了彼此的身影。
　　最终，一切归于灰烬。

　　没有了吉田松阳，又哪还有什么松下村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