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昨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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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旖旎后，待乐心醒来，素修早不见了踪影。若非身底一片惹眼的红渍，乐心几乎以为那仅仅是一场风过无痕的春梦罢了。
她仔细地销毁了所有痕迹，用重叠的衣领遮住了点点深浅痕迹。然而推门出去，第一眼便望见了天边一道五色云霭。
那是素修的仙气混着腾云的祥瑞之气。
他就这样跑了。
乐心心里泛起酸涩，一时气闷不过，加之身体不适，眼前一黑，险些昏厥。
不知从何处窜出一道黑影，带着十分的煞气骇了她一跳。
“妖孽！”乐心登时警惕起来，余光扫到黑影将窜出后院，她当机立断甩出一道符纸。
不料那明晃晃的一道符纸飞刀似地剖开了黑影，直接插入了院子的青砖石板中。而黑影被剖开的缝隙霎时合拢，并转而向乐心逼来。
乐心手握符纸，喃喃几句符咒，凭空唤出一支玉质长笛。
同那黑洞对峙了片刻，乐心注意到黑影深处若隐若现的一点清辉。
瞬时间放大的眼瞳，木然的表情。
蛊惑。
玉笛落地清脆，黑影挟着乐心不见了踪影。
素修在晨光熹微中清醒过来，他默然注视着小徒弟熟睡的脸，忆起失控的昨夜，他知是被人用计所害。
起因便是昨日天帝的所谓心意。
那青铜的香炉名为离魂鼎，是司战之神沉火君的遗物。沉火君在那场神魔决战中同魔君殊死一战，最终两败俱伤。魔君元神被毁，沉火君重伤下落不明。而他因为血统的缘故，能克制弑神之剑，便被天帝以六百年逍遥日子做筹码收买，毁去司玄，看守倾碧。
离魂鼎是沉火君供养元神的容器，本应是用来助他克制倾碧。不料却造成他魂魄分离，在欲望的驱使下吃干抹净了自己徒弟。
魂是心，魄便是欲。失去心控制的欲望，便是最深的欲望。
最深的欲望，便是乐心。
想要得到那个人，那个人的心。
剥去仙君的魂，素修内心的渴望得到充分释放。
待他清醒过来，最惊讶的事便是自己禽兽了徒弟却完全不意外。伴着晨光缓和了下情绪，素修决定奔去九重天上为自己和徒弟讨个说法。
于是冠发礼服，招来最气派的一朵腾云，素修一路呼啸着抵达了天帝坐前。
那老儿对他来意心知肚明，坐在龙椅上装瞌睡。
素修冷笑：“天帝莫不是怕了我这小小一个上仙？”
天帝面上微笑：“非也，爱卿素来清净平和尽职尽责，只是现下孤手中没有爱卿所要的东西。”
“也罢，既然如此，素修便等到天帝可给的一天。”
“好说好说。”
心底冷哼一声，素修拂袖拜别天帝，驾云而归。
隐隐约约的一丝不安掠过心头。
匆匆赶回斜青山，见乐心房门半敞，平日所持玉笛掉在地上，人却不见踪影了。
素修心道不妙，招来罗盘，几句符咒打过去，罗盘却一动不动。
心急不已，兼之无迹可寻，素修又唤来两个年幼的徒弟，仔细询问下来，客尘道曾见过一不明黑影逃窜于山间。
奔走山间，不断向山林精怪们询问着乐心踪迹。
终于苦心不负，寻了一线生机。
据蛇妖若玄说曾在青源洞洞口嗅到过乐心的气息。
素修眉头一蹙，那青源洞，便是封存弑神剑倾碧的地方。
他寻了一处水源，催动咒语，水波荡漾一阵后，渐渐显现出一柄碧绿长剑。剑身颀长，正是倾碧。
倾碧尚在封印之中，但剑身却沾染了几处黯淡的血渍。
素修伸手抽出倾碧，一时间水面为之震荡，水波席卷而来，打湿了他半侧长衫。
倾碧在手，素修静默而立，表情肃然，岿然不动。
那水波愈卷愈凶，竟从一汪浅水中荡起六尺浪头。
横握倾碧，剑出鞘，刺向迎面打来的波浪。
碧绿的颜色刺入泛着白沫的水波，带着不祥颜色的雾气擦着剑身喷薄而出，遇光消散。
片刻间水面平复，倾碧归鞘。
素修即刻匆匆赶往清源洞口，只见一身素白血迹斑斑的乐心倒在洞前。
她心口一处血肉模糊的创伤仍不断涌出血来。
“乐心，我来了。”倾尽温柔地安抚着，素修抱起乐心，施法术为她止了血，手指轻轻拭去面上血迹，他又轻声唤道：“乐心？”
对方仍是不见丝毫回应。
伸手探了探鼻息，一贯冷静的仙君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再探脉搏，他只得绝望地垂下手。
斯人已逝。
借着尚未散去的气息，合上眼催动咒术，他窥见她最后一面。
魔障萦心，来自上古时战场杀伐的术法侵占了她的三魂七魄。一点点驱使着她的躯壳步入清源洞，依仗凡人的躯体穿过层层结界，就在黑色的烟雾即将缠绕过碧绿的剑身之际，被禁锢的灵魂趁机夺得了一时半刻的清明。
她知敌不过这来路莫测的魔物，她知唯有一死方可避免她的手铸下大错。
最终一场似纷繁花落的结局，倾碧刺入心口，血肉贯穿的闷响溘然摧毁了素修仅剩的自持。
不知何时眼前一片迷蒙水汽，任冰凉两行滑落，素修终是尝得后悔滋味。
清晨时还曾得见的睡颜，往后只能在记忆中温故。素修颓然地惨笑，他来得太迟，迟到来不及告诉怀中的姑娘，他心底最深处的欲望便是她。
他甚至想到过要用凡人的情话，对她承诺：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乐心，你可愿意？”
为她换上大红嫁衣，端坐在龙凤床上，素修捧着一双玉制的合卺杯，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那惨白的容颜。
“乐心，今日你我效仿那凡间的婚礼，拜过天地。再喝下合卺酒，便是夫妻了。”温温柔柔的情话，而今听来动情且伤心，“我会陪着你，不会再离开。”
把杯子凑到胭脂点染的唇边，他停了手，心口中箭一般疼着，手臂不自主地痉挛起来，玉杯不慎掉在大红锦被上，印湿了大片。
“若用我一生，换你笑颜，素修死而无憾。”
龙凤烛独自燃尽至天明，自持冷情的仙君素修一醉三百年。
红颜成枯骨，他仍然看不透世间情爱最是伤人。
三百年后，当素修看到容颜肖似乐心的菱角，尘封的情愫如不息的河流，席卷了他的身心。
在七远湖的初遇，素修便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当菱角出现在斜青山时，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菱角的前世，便是斜青山的乐心。
可他来不及高兴，便看到那小妖怪和沉火君的牵扯不尽。
尾随菱角一路横冲直撞，目睹沉火对待菱角莫名冰冷的态度，他知那人定是对菱角动了情。
若不动情，便不会相瞒，若不动情，便不会沉默。
现出身形悄然来到哭泣的小妖怪身后，那个小小的背影像极了十几岁的乐心。
“素修仙君，沉火大人嫌弃菱角了呢。”小妖怪一边哭鼻子一边拉扯他的袖子，“菱角要好好修行，成功飞升之后去狠狠教训他一顿！”
摸摸菱角柔软的小脑袋，素修温和一笑：“仙界规定，以下犯上者，削除仙藉。”
听了他这话，本来哭的不成样子的菱角哭得更加惨烈：
“嘤嘤嘤我讨厌沉火大人啊啊啊！”
嘴角笑意更盛，素修握着小妖怪冰凉的小爪子道：“莫哭，我愿教你惩治沉火的计策。”
哭声戛然而止，菱角眨巴着大眼睛带着哭腔道：“多谢仙君不吝赐教！”
“这样吧，你且随我到斜青山中小住，事成之后报酬另算。”暗自勾唇笑如禽兽状，上仙素修君慈爱的摸了摸晚辈菱角的头顶。
受到温暖爱抚的菱角没在意“报酬”之事，乖乖地对素修做出幼虎扑食状。
于是成功拐骗到妙龄小妖怪的仙君和成功被骗的小妖怪一同欢欢喜喜地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昨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