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赞礼》道道

1、第 1 章

　　虫师番外
　　好热……焦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银古抬起右手遮盖着眼睛上方的阳光，眯着眼睛看向前方因为炎热而稍微有些扭曲的路。还好远啊！他弯腰拿起脚边箱子里的水壶摇了摇。轻微的水声近乎没有。
　　看来得先去附近的村子补补食物了。他叹了口气。本来他是打算赶路去参加每年一次的虫师讨论集会的。现在……应该还是赶的及吧。
　　想想，他转进了右手边的小道。刚才在大树下休息时他曾看见有人进出，所以，那里应该是通往村庄的路。
　　行近日暮时分他才看见一个村子，暮日下的村庄斜着暗暗的影子，让银古有种不是很舒服的感觉。他走进村庄，发现村子里的人一个个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窥视着他，散发着一种不欢迎外人的气息，这让他有点疑惑。
　　直接拉住一个看见他来不及走的村民，问过他村长的住所后银古就直接朝村子中央最大的房子走去。
　　“你是虫师吧？我们这里不欢迎虫师，所以你补充完你所需要的东西就请离开吧。”
　　银古见到村长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这让银古十分不开心，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不能勉强别人接受他们不愿意接受的东西，再说，因为不了解而反对做为虫师的人，认为他们是怪胎的人也不是没有。
　　好不容易在村民异样的目光中以多出原来价格3倍的钱补充了一点食物，银古对着空空的钱袋无奈的摇了摇头，应该够吃到目的地吧！
　　银古总觉得村民们看他的眼光有点憎恶，但更多的是恐惧。为什么呢？
　　正思考着，一个迎面狂奔而来的小孩撞在银古身上，摔到了。
　　“你没事吧？”
　　银古扶起倒在地上的小孩。没等小孩回话，他就听见随后追来的小孩们叫喊着
　　“放开他。”
　　没理会小孩们的叫喧，他替扶起的小男孩清理着身上的尘埃。
　　“放开他，你听到了没有？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村长的孙子，你得听我的。”
　　“你们这群妖怪的孩子！”
　　小男孩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银古静静地听小男孩和他们对叫了一阵后说了声“我不是这个村子的人。”
　　小孩们听到这句话后突然的安静了。昏暗的天空，让小孩们的脸有点模糊。银古感觉的出他们有点恐惧。
　　“你是……来我家里的……虫师？你是……虫师……”
　　刚才还在安静着的小孩们听到这句话，突然大叫着，全作鸟兽散了。
　　到底……银古有点疑惑和……不安，这个村子好象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和虫师有关系。他没忘记村民们看到他之后的表情。他们对“虫师”这个职业的有很强的敏感性，在他没说出来的情况下，村子里的人好像都可以知道他是“虫师”。
　　算了，不管了，反正他就要离开了。
　　“呐，你！”
　　银古回过头看着拉住他衣角的小孩，刚才摔倒的男孩没和那群小孩们走吗？
　　他有张很纯净的脸。
　　小孩抬起手揉了揉那浅褐色的头发，“我说你呢，走吧。”
　　“走？去那里？”
　　“我家，就当作报答你救了我吧，天要黑了，你在这附近露宿不安全，再说，那些家伙是不可能让陌生人住在村子里的。特别是虫师。”
　　说着，他用一种很有意味是神情看了一眼村子里的人。
　　小孩的家在村子外面的小山坡上，虽然不是多好的房子，但暗夜中传出的灯光让人觉得很温暖。他叫城山里彦，14岁，和头脑有点问题的哥哥住在一起，是个还算开朗的小孩。很讨人喜欢。
　　银古问过他为什么会和村里的小孩结怨，
　　“他们都不是好人，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就只会欺负哥哥，现在也……我才不介意呢，他们的父母都是讨人厌的怪物，所以他们以后一定也是。”
　　“怪物？为什么这么说？”
　　“行为很像，还会发光，三年前开始就这样，那时……不太记得了，那时也有个虫师来了村子里，很和蔼的一个老人。但是最后却失踪了，他们说那老人走了，但是我知道，他是被杀死的。”
　　里彦就着火炉的光望向银古，摇动的火光让他的眸子有些亮。
　　“你，相信我说的吗？”
　　“不知道，但是……”银古吐了一口烟雾“你，没必要说谎。”
　　小孩楞了一下，低下头想了想又继续说：
　　“他有许多小玩意，而且不会歧视我们兄弟，所以我很多时候会去找他玩，他有许多有趣的东西和故事。那天晚上，是满月，因为他说过有些只有在满月的晚上才可以看的小玩意给我看，所以我就过去了，却看见村民们杀了他，把他埋在了后山最大的树下。
　　之后没多久，就有很多村民陆续得了奇怪的病，好像是热症，还怕强光。但两天后就好了。那以后，他们晚上有时就会出去夜游了，也会发光。我见过很多次了，但是他们都不承认。呵，那也许是那个虫师老爷爷的报复也说不定。”
　　“报复吗？”银古低喃着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的清晨，浓雾缭绕着远近的青山，也散在四周，连不远处的村庄都只是隐隐可见。
　　银古背着自己行囊，站在山坡顶上一面吸烟，一面看着那若隐若现的村庄，很美的村子，但谁会知道它有什么秘密呢？谁又会知道村子里的人，很多都是杀人凶手或帮凶呢？
　　“你，要走了吗？”
　　回过头，那长相清秀的小孩站在自己的后面。
　　“恩，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不能再呆一天吗？”男孩蹲下来，用手拨弄手边的小草轻声地说“明天，就是满月了呢。虽然很不喜欢他们，但是，也许，你救的了他们。”
　　“救他们？”
　　“是啊，他们……你看看就知道了。也许你会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发光。”
　　“哦。”
　　银古应了一声后继续和男孩看着不远处那幽雅的风景，美成极至！
　　夜半时分，圆月高挂空中，冷冷的银色，总是让人觉得很冷漠。在那清冷的月光下，银古见到了一生也难以忘记的景象。
　　仿佛月光下欢庆节日的……泛着银光的……人。那是一个很难以形容的画面，村子里的大人们仿佛听到了月光的召唤一个个都象行尸走肉般的成群地向村子里最高的山行去。摇晃，摇晃着身躯。只是，不同于梦游的人，他们全身都散发出一种银色的光辉，不是拢着银晕的那种，而是……怎么说呢，就象身上撒着银粉一样，行进间就散落着，飞舞着银色的光的粒子。一大群的人，走动中仿若一条会移动的银色的光带。
　　行进中的那些人无论行为还是神态，都是呆滞的，像被遥控着一样。到达山顶后，那些人就突然抽筋般痉挛着，在一阵颤抖过后，从他们的最里吐出银丝一样的东西。
　　那是……
　　银古惊讶地看着那些村民口中的银丝慢慢伸长，然后彼此碰触着，纠缠着，每一次的接触都散落着光的粒子。那摇曳舞动的细细丝线样的生物们在月光下展现着他们绝美的姿态。
　　里彦并没有说错，只是，村民们并不是怪物，而是他们被虫子所附身了，只是那种虫……
　　唉，银古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是夜，银古由小道，在里彦的带领下去到了村民埋藏那老虫师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里彦指着大树下的一个小土丘。
　　银古借着月光打量着那已经长满青草的微微隆起的小丘。时间掩埋了证据，要是没人说，谁会相信那一个那么不起眼的小丘下埋藏着一条枉死的人命呢？
　　银古在大树周围走动着，寻找着与他记忆里相似的东西。
　　月光下，一个朦朦的亮点隐在草丛中散着肉眼几乎不见的光，银古走过去用布包着拾起了，那是一枚银币，已经有点氧化了，但在月光下仍散着隐约的光。从银古严肃的神情中。里彦了解到那就是他想找的东西。
　　第二天，在里彦若有所思的表情中，银古再一次走进了村子里，人们看他的目光还是让他感到不舒服。村长对他的态度依旧很冷淡。
　　“你还回来作什么？”
　　明显的敌意让银古蹙了蹙眉头，淡绿色的眼睛里有着明显的厌恶。
　　“并不是我喜欢才来的。你们现在被虫子附身了，放着不管不是我们做虫师的人可以做到的事。”
　　“虫子？附身？……”
　　村长显得有些惊讶，不安的气氛在村民中蔓延开来。
　　银古环视了一下四周，有许多小孩。
　　“可以换个地方谈吗？你们可以派几个代表过来，特别是和三年前的事有很大相关的人。”
　　银古的话刚出口，就有许多人倒吸了一口气，神色中有着很大的不安。
　　最后在村长的提议下，众人选中了村子中的神社作为新的议事点。那是一座很古老的神社，祭祀的是荒神。平日里神社在层层的林木环绕中格外的静谧和安详，但现下神社的气氛却让人十分不安，那压抑的浓重氛围惊飞了林中的许多飞鸟。
　　神社的会面室里，村长和自动“站”出来的村民都以十分严肃又凶恶的眼神对被围在中央的银色头发的虫师行注目礼。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发言的果然是村长。
　　“你们。被虫子附身了。”
　　“那怎么可能，我们……”人群中一阵细碎的讨论声。
　　“我说的虫子并不是你们日常见到的虫子，那是一种栖息在光脉附近的肉眼很难看见的生物，他们在循环链的最底层，是种十分不可思议的生物。他们有着很特殊的习性，即使是我们做虫师的，也有很多的虫是我们所不了解的。
　　虫子当中有很多是寄居在生物体内的，你们身体里的虫就是那种类型。
　　至于你们被附身的原因……那得从三年前的事说起。”
　　话音刚落，众人都现出一种恐惧的表情，银古看见有个别沉不住气的已经在悄悄往门口挪去。
　　“我并不是来指责或对你们的罪行做出什么判决的，毕竟那是你们的罪孽，所以你们不用那么紧张，也不要想什么‘杀人灭口’。我虽然只是个虫师，但是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你，……你到底知道什么？”
　　村长颤抖着声音说道。那平时威严的身子有点靡靡地抖动。
　　银古冷冷地看着那些变得有些沉默的罪恶深重的人，淡绿的眸子有着冷漠的意味。
　　“你认为我应该知道什么？”银古深吸了一口特制的烟卷徐徐说到。
　　“诅咒，这是诅咒啊……”
　　村民中已经有人在失神的狂叫着了。
　　看着村民恐惧的样子，村长叹了口气，示意人们安静后正视着银古。
　　“我们并不奢望自己的罪行可以永远的掩埋，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们全都有……”村长想起了，三年前常去找那老虫师的小孩。“是……里彦吗？……告诉你我们的事的人。”
　　“他让我救你们。”银古吐出浓浓的烟雾。
　　“我们，会死吗？”
　　几乎所有神社里的人都看着银古.。
　　“认得这个东西吗？”
　　银古拿出一个用小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了，是那枚在草丛中找到的银币。
　　“这个就是虫卵。”
　　话一出口，所有的人全都楞住了，他们怎么可能不认得哪个东西？那是钱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钱币啊，也是他们犯罪的根源。现在居然被告知那是虫卵，也许会让他们丧命的原由。有几个不是很坚强的人已经跌坐在地板上了。
　　“那是虫卵？怎么可能，我们……”村长有些狰狞的狂叫着，猛的站立起来摇晃着他的头颅，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
　　银古从随身的箱子中那出一个卷轴。摊开，指着上面的一个丝线状图案说道：
　　“你们身上的虫子叫月螟伶，外表像银色的丝线，会发光。成年的月螟伶行进间会四散光粒以联系同类。它是一种低体温的生物，蛰伏期很长，有的甚至可以达到几十年。主要依靠生物的体温来孵化成长，平时他们附着在会发光的物体的物体上，一旦与生物保持接触，四个小时内就可以孵化。
　　它们生存的原料由宿主来提供，但是月光是催化成长所必须的，就象树木必须进行光合作用才能生存一样，他们也需要月光为自己提供生存所需要的能量，所以每个月的满月，他们会控制住所附身的生物体去到最高的地方吸收月光，交流情报或繁殖。
　　它们的成长期大概是3年半。一旦他们过了成长期就会离开宿主飘荡在空中，然后死去。”
　　“我们身上真的有你说的虫吗？我们根本……”
　　“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即使被附着，身体还是你们的，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银古冷冷的用他那翠绿色的眸子盯着发问的人。
　　“不，我们也……我们……”
　　“总之，不除掉他们是不行的。”
　　“它们会离开不是吗？会离开……”
　　“会离开？”银古走过去抓住说话的人的肩膀猛力摇晃。“它们是会离开，但是会带走你身体的光，你在将来的夜晚再也离不开月光，你会感觉不到温暖，终生处在寒冷下，你会没有月光就活不下去。
　　我根本就不想救你们。要不是你们贪图那虫师的银币，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其实只要将它们放在黑布包裹的盒子里，不让它们见到月光，不让它们接触到生物体，它们根本就不会被孵化。是你们的贪婪造就你们今天的恶果。混蛋。”
　　村民们听到银古的话，大多的人都软倒在地，他们恸哭着，叫喧着。
　　“我们并不想的，只是……报应啊，报应啊。”
　　狂叫着，他们扑向银古，
　　“救我们，救我们啊……”
　　看着他们的丑态，银古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们……还能得救吗？其实我们不想的，真的不想的，要不是碰上旱灾，我们也……他有那么大一笔钱……谁知道……被金钱的利益所迷惑，我们……唉，这是罪啊，罪！”
　　这时候唯一保持冷静的人恐怕就只有村长了。
　　迎着那满怀愧疚的眼睛，银古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是日，在艳阳高照下，银古聚集起了被虫附身的人。他在宽敞的地方支起一个帐篷，外面燃着他特制的驱虫香，帐篷里放着一个暗色的小盒子。他走到随身的箱子里拿出了一种有着特殊香味的花，那是一次偶然的机会，银古在山里走动时采到的月下香。
　　月下香的月螟伶最喜欢的，它们往往在离开宿主后去寻找月下香。在它的香气包裹下月螟伶可以活的更长久些，而根据典书记载，月下香也是可以引出在生物体内月螟伶的必不可少的东西。
　　银古把月下香放在青瓷的碗里捣碎，加入一些辅助的药材，放进帐篷里。然后吩咐村民们喝过特别熬制的姜汤后进入帐篷里呆1个小时再出来喝茸萌草的汤。
　　在帐篷外面放驱虫香是为了不让月螟伶逃出来，喝了姜汤后才进去是因为月螟伶被诱惑出来后会带走宿主一部分的体温，在有月下香引诱的情况下，一个小时足够月螟伶全部出来了，再说银古为了增加效力，多加了许多的药材。等它们出来后，因为不适应强光，会寻找阴暗的地方来躲藏，那时就会进入哪个暗色的小盒子，里面有玻璃珠可以让它们继续进入蛰伏状态。没有成年的月螟伶是可以回复成卵的状态的，但是那时因为已经孵化过了，所以称为伪卵或月蛹。至于茸萌草的汤是给他们补充身体被夺走的元素的。
　　月螟伶被引诱出来后，因为身体被改造过了，所以身体在满月时温度会比平时低很多，但是注意保暖的话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吸着烟，银古有点冷漠的看着那进出帐篷的村民们。里彦站在他旁边也看着他们。因为了解到是里彦留下并拜托银古救治他们的，所以村里的人对他们兄弟的态度已经改变了很多。估计是不会有人再欺负他们了。
　　“谢谢你了，我对我之前的态度表示歉意。”
　　听到声音，银古回头，来的人是村长。这几天，身心的打击让他的容貌又苍老了许多。
　　“你真的不去吗？虽然这样也没有办法根治被虫改造过的身体，但是比被虫附着的情况要好多了。”银发的青年吐着烟雾轻声的说着。
　　“虽然感觉不到温度，每个月都必须到最高的地方去沐浴月光，三个月没照到满月的月光就会死去。但是，我老了，而且，我必须背负我们所犯的罪。
　　为了金钱让一条无辜的生命死去那是一种罪孽。但我并不后悔，毕竟，村里的人因为这一大笔的钱活了下来。
　　杀了他，我一直很痛苦。现在，终于有点机会可以补偿了。”
　　补偿吗？银古若有所思的轻吐着那迷蒙的烟。
　　当村民们都治疗过后，银古就离开那小村子了，那些装在暗色盒子中的月蛹他打算带到讨论集会上去，村里的人告诉了他一条捷径，所以他应该可以赶的上了。
　　村子将隐没在视线中时银古回头看了看。依旧很美啊，那个曾经掩埋着一个罪恶的村子。或许，许多年后，仍会有人记得吧，那个枉死的虫师。
　　至少，会有两个！
　　笑了笑，银古拉了拉肩膀上木箱子的背带，继续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