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不太完美》东方不落

2、相逢何必曾相识

　　那天圣诞节后，雪奈接了几个大单子，一直忙于工作，似乎整天让自己像陀螺一样转着，在偌大的都市里就不会孤单。只是一张结婚请帖打破了生活的平静，雪奈的前男友张亦晨要结婚了，请帖是新娘差人发的。
　　雪奈觉得自己平淡如水的生活该润色润色了，就欣然前往了。
　　婚宴定在五星级宾馆里，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一对璧人站在一起确实赏心悦目，只是张亦晨显然没想到雪奈会出现，雪奈在他眸子中除了看到了自己的尴尬，还找到了他的一丝落寞，或许这个男人曾经真的很爱自己，只是那份爱被雪奈弄丢了。
　　送祝福时，雪奈大方地说希望你们好好的。只是新娘忽然低下头来，压低嗓音在雪奈耳旁说道，“我在亦晨哥的抽屉里找到了许多姚小姐的首饰设计图稿，挑了最喜欢的一款做成结婚项链，希望你不要介意。”
　　雪奈抬眼望向新娘白皙的脖颈，果然上面戴了一条玫瑰紫的水晶项链，一对天鹅依偎在一起，高贵天鹅优美的脖颈正好构成一个爱心。那水晶完美的切割在大厅吊灯下散发出璀璨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雪奈忽然觉得这个晚宴索然无味，自己来参加就像个白痴，只是雪奈向来不服输，至少嘴上不饶人，她吐气如幽兰，轻轻回道，“那不过是我不成熟的作品，张夫人不要介意才是。”
　　雪奈记得张亦晨说过自己，最大的美就是不把自己当美女，但骨子里天生有些嚣张的味道，平日里容易让人亲近，关键时刻却像刺手的玫瑰，不容许别人亵渎。
　　雪奈一双明亮得像钻石般的眼眸，此刻闪着睥睨万物的神彩，粉红色嘴唇上有些略微的上扬，在他们面前像只趾高气扬的波斯猫优雅地转身，雪奈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和某人很像，真正放下了不在意了才会这么无所谓地笑。
　　雪奈觉得自己出席宴会，也是出了丰厚礼金的，所以要大吃特吃，填饱自己空虚的胃才行。她忽视了来自张亦晨以前那些狐朋狗友的关贴目光，一个人躲在昏暗角落，大快朵颐。那个人教过自己，心里再怎么波涛汹涌，表面也要云淡风轻，不去在意，猜忌谣言就会灰飞烟灭。
　　雪奈端着一盘生鱼片，努力地在上面涂抹介子末，她的余光瞟见张亦晨走近自己，黄绿色的芥末越抹越厚，雪奈看到他停在调味区的另一端，声音低靡暗哑，压抑着薄怒，微斥道：“你不是胃不好，这东西辛辣苦涩，你还吃这么多。”
　　雪奈眉头微皱，她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她不想再吸引更多目光，但有些事情还需问清，因为她怕他们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我两年前的那些珠宝设计图稿是你买去的！”雪奈语气不是在询问，而是笃定的那种质问。
　　张亦晨没想到雪奈话题转的这么快，平时精明的他今天略显木讷，回应后又想解释，雪奈知道他想说什么，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谢谢你的好意，那时我以为自己设计的东西真的会有人去欣赏，却没想到是你，前些天的单子是你们公司的吧，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是珠宝商，在生意上也这么罩着我。”
　　“你从没问过我的家世，雪奈我只是好心·····”张亦晨因为急于解释，面上的线条绷得很紧，能看到毛细血管在不安地跳动。
　　“是不是每个施舍者都以为自己是圣母玛利亚，阿晨，给我留点尊严吧，工作现在是我的全部。”张亦晨知道，雪奈有自己的珠宝设计梦想，那一声阿晨或许就是他们最后的道别。
　　雪奈漫不经心的吃着生鱼片，涂抹的多了，一口咬下去，强烈刺激性辣味让雪奈眼泪喷薄而出，血管扩张，面部气血运行，脸色泛着红润，雪奈喝下一大口葡萄美酒，眼前的景色模糊起来，混沌之气像飘在空中的丝絮，慢慢编织成一张网，春光澹宕，香气氤氲，雪奈觉得自己醉了，记忆也开始游荡。
　　眼前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纸醉金迷，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雪奈穿着青草色绸缎小洋装倚在二楼雕花栏杆上冷眼看着，她觉得这些泡沫般浮华的景象和自己格格不入。几天前，雪奈告知姚女士，马上是阿婆逝世一周年，当时姚女士在敷面膜，雪奈看不见她面具下的表情，只听到她没有情感地说，“我会让钟助理重新修理下坟墓。”
　　“你不打算亲自上坟烧香，那我自己去。”雪奈知道自己是白问了，可她还是要告诉姚女士自己要回一趟家乡，因为她现在没有自由，两点一线的生活让她精神奔溃。
　　“你哪也不许去，你的成绩不是一向很好，怎么到了这里反而不行，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你就算反抗我，也不要拿自己开玩笑，”姚女士说的很激动以至于面膜几次脱落又被抚平。
　　“你少派些人看着我，我会感觉空气不那么稀薄，呼吸顺畅就能看下去书了”雪奈企图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可话说出口仍旧听起来别扭，或许她天生继承了姚女士虚与委蛇的本领。
　　“你马上会暂时住在程叔叔家，他是A大的教授，我这个月很忙，下个月也忙，下半年都不在国内。你住在他那里，我不会派人看着你，只是老家不能回，你先考上A大再说。”姚女士显然没有把雪奈的话放在心上，自顾自地说。
　　“你要我考A大，不是开玩笑。”
　　“你不是要摆脱我的看管嘛，那就考上A大，才有可能养活自己。”
　　“程叔叔是谁？”雪奈再问时，姚女士已经走远了，只留她一个人想着心事。
　　雪奈本不想下楼，可大厅一楼有美酒佳肴，雪奈向来不亏待自己，她一个人在人群中一样样品尝过去。在香料区里，雪奈看到黄绿色的调味品，她觉得跟自己今天的裙子颜色颇为相似，便在土司上多涂抹了些，却听见旁边有人说道：“这个一点点就会有芳香溢出。”
　　雪奈看到自己像抹黄油似的，沾了厚厚一层，不禁面上浮现可爱的红晕，她并不认识这些香料，便抬头问道：“请问，这是什么？”
　　“芥末，少则芳香清新，多就苦涩辛辣了。”
　　雪奈觉得这个声音陌生又熟悉，她又一次看到了地铁“老大”，可他却似乎不记得雪奈了。一转眼功夫，雪奈就看他抹好了芥末，转身离开了。原来他只是要芥末，才搭理自己的。
　　不一会，大厅里忽然安静下来，雪奈又看到了他。他正在主持这场宴会，稳重浑厚的声音散着强有力的磁性，把雪奈全身血液里面的铁质都吸引了去。
　　大厅里柔和的灯光洒在他身上，他今天穿西装皮鞋，一下子成熟了许多。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显得狂野不拘，幽暗深邃的眸子散发出自信的神采。
　　雪奈那晚听到姚女士说的最动人的一句话就是：“那是程睿，程叔叔的儿子，他可是A大的高材生，你下半年就住在他们家”。
　　雪奈知道自己要努力学习了，不仅是为了去A大读书，更重要的是她想像程睿一样，站在高处神采奕奕的散发出自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