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宝玉犯痴 ...
-
第三章宝玉犯痴
只听外头丫鬟回禀，门帘一挑，贾宝玉进来，对着贾母问安。一身的大红箭袖，上画金色百蝶穿花，外头褂子也是花团锦簇，打扮的跟个福娃似的。贾母免了孙子礼数，叫他去见王夫人。不一会儿又回来，换了一身衣服，依旧红丝编发，银红大袄，绿花裤子大红鞋，愈发显得暴发户一般。生怕外头人知道他家一代不如一代，故意穿的鲜亮些显摆。
贾母抱着宝玉笑了，“外客没见呢，怎么就换衣裳了？”说着，引他去见黛玉。
黛玉取出手绢捂脸，酝酿一番，单等这贾宝玉说话，就哭给他看。怎么着，朕刚死了娘，才过百日没多少天，你就穿红挂绿的，寒碜谁呢？
哪知这宝玉上前，小心打量打量，对着黛玉远远作揖，行个礼，便对贾母说：“这个妹妹好生面善。”不等贾母说话，便说，“学里还有功课，先去找环儿商议商议。”说着，乐呵呵退了出去。
迎春坐在一旁抿着嘴儿笑，小声跟探春说话，“宝玉这是害羞了呢。”
探春摇头，“我怎么瞧着，好似被林姐姐比了下去，羞臊的慌，恨恨着出去呢？”
她小姐妹只管闲话，贾母却十分不解。素日，宝玉最爱脂粉堆里厮混。自从过了清明，爱读书了不说，也愿意跟贾环、贾兰一起玩了。饶是如此，平日见了姐妹们，也乐呵呵有说有笑，十分黏糊。怎么今日见了黛玉，作揖便走，连句话也不肯多说？更别提平日爱惜女儿神态。
再看黛玉，模样虽然风流，奈何脑子有些不对。料想王夫人方才已经嘱咐过儿子，叫他少惹为妙。罢了，孙子再亲，还有他亲娘，总归隔了一层。唯独可怜敏儿，只有这么一个闺女。将来林家那万贯家私，也不知便宜了谁。想着想着，贾母便叹了口气。
鸳鸯忖度贾母心思，笑着上前，给贾母捶腿。直捶的贾母舒坦了，脸上缓和下来。当下有王嬷嬷来问黛玉房舍，贾母想了想，“叫玉儿挨着我，住在暖阁里吧。”
王嬷嬷一怔，小心去看黛玉。只见黛玉以手遮脸，对她使个眼色。王嬷嬷会意，笑着应下。又说跟着林姑娘来的，还有一个一等丫鬟，两个管钗环二等丫鬟，四个管洒扫三等丫鬟，外加两对中年仆妇，乃是两对夫妻。本来林老爷想着岳母家屋舍宽敞，大约要将黛玉安排到原先林姑奶奶住的院子，仆从们随住，也尽够了。故而，并未交代仆从在外买房。如今看来，还是要在外租赁屋舍居住才好。因问贾母要出入角门对牌，也好出入方便伺候林姑娘。
贾母这么大年纪老封君，自从贾代善死后，谁不奉承？一日之内，在姑爷家人面前，接二连三遭排遣，明里暗里被寒碜，心中怒火早就憋不住，一脚踢开鸳鸯，骂道：“贱蹄子，使那么大力，想把我腿捶断，还是怎么着！”
鸳鸯心中委屈，不敢声张，赶紧磕头退下。众媳妇、丫鬟看鸳鸯都挨骂，谁也不敢上前。
迎春一看这阵势，料想贾母真气着了，赶紧拉了探春、惜春出去。探春略略让路，请迎春先走。到了门口，以手扶门，想了想，转身回来，笑吟吟对贾母说道：“老太太，今日见了林姐姐这般神仙般的人物，可是叫我们姐妹喜欢的很。我大个胆子，求老太□□典，安排林姐姐跟我们一起住。平日里一同学些针黹，人多也有趣。”
贾母听了这话，想了一想，这才笑道：“是了，还是你们女孩子玩耍的好。总跟着我个老婆子，眼花耳鸣的，有个什么意思。”
探春急忙赔笑，“老太太眼睛清亮，孙女们才叫羡慕呢。”
祖孙俩互相夸两句，贾母就吩咐王嬷嬷：“先请你林姑娘跟三位姑娘住。待明日，她们姐妹一同搬到梅霜院，那院子，还是当年你们太太在家时候住的。如今，院子还在，人却没了。”说着说着，伤感一回，打发探春领着黛玉出去了。
一夜安歇不提。第二天一早，王熙凤得着信儿，打发人紧赶慢赶打扫出梅霜院。里里外外收拾干净，才请迎春三姐妹并黛玉入住。那梅霜院就在贾母屋子东面，紧挨着荣国府花园，有一角门，开了就可去赏花扑蝶。屋舍本就为姑娘准备，宽敞径直。黛玉带着扬州带来的乳母、丫鬟住进去。另有贾母身边二等丫鬟鹦哥，搬进来贴身伺候。后黛玉觉得名字拗口，改名紫鹃，与雪雁一般看待。至于林家两对男女仆妇，在贾府下人屋子里借住几天，毕竟有男有女，不便入内伺候。依旧出去，租了廊下贾芸家屋子住着。只是每日里两个媳妇进来听候吩咐，两家男人则各自在外办差。
这番安排下来，黛玉里外有人，遇到不顺心的，想骂人就骂人，想排遣就排遣。谁要说起来，只说林姑娘为母守灵，磕坏了脑子。一来二去，倒也没人跟她计较。就是王夫人提起来，不过念两句佛，慈悲慈悲。主子们慈悲了，下人们自然不会上赶着说林姑娘哪里不好。谁没事儿跟个傻子计较？贾母年纪大了，难免力不从心，看黛玉日子过的好，脸上长了肉，自然不管梅霜院琐事。
四大爷乐地逍遥自在，读读书写写字，偶尔指点指点迎春三个绣花样子。难得偷闲，不理俗物，跟着贾母，整日享福。
李纨、凤姐看在眼里，心中疑惑，愈发不敢相认。这日，宝玉遣袭人来找凤姐，说要银子买纸，装裱书房。凤姐拍手，“什么难事儿。”当下叫彩明写了，拿了对牌，叫给丰儿，命她到账房取来，直接送到宝玉房里。
袭人一看事儿办妥了，抽身要走。凤姐一把拉住，笑问：“好妹妹急什么，略坐坐吃杯茶。”
袭人推辞不过，这才打马扎上坐了，就有平儿捧茶来。袭人赶紧站起来接了，连声告罪，“凭谁端个半碗水就成，怎么劳烦平儿姐姐。”
平儿一笑，站凤姐身后侍立。凤姐呵呵乐了，“你也曾是老太太身边儿人，她端个茶有什么受不起，你只管吃。待会儿我还有事问你。”
袭人听了，也不敢吃茶，放茶盅在桌上，笑着躬身问：“二奶奶有话尽管吩咐。”
凤姐这才笑问：“这两日怎么不见你们宝二爷到姑娘们院子里去玩了。莫不是谁惹着他了？”
袭人急忙笑道：“二奶奶说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宝二爷说，平日在老太太跟前，也常见的。一来二去年纪都大了，身边跟着小厮什么的，总不好老往姑娘们那里跑。再说，宝二爷这半年越发向学，除了到花园里走走，就是跟三爷、小少爷读书，说要考个状元回来光宗耀祖。别说老太太、太太，就连我们这些底下人看了，也是高兴的。”
凤姐笑笑，“那也得多劝劝，可别累坏了身子。”说了两句，亲手选了几样小点心，放在锦盒里，摆了个花样，叫袭人给宝玉捎回去。平儿送到门外，瞅见袭人拐弯，进了王夫人后院，这才回转。
凤姐坐在镜子前面，平儿赶上来，给她卸钗环、疏通头发。凤姐少不了拉着平儿小手，使劲儿摸两把，叫两声“心肝儿，还是你伺候的周到。”
叫的平儿红了脸，嗔道：“二奶奶仔细叫人听见。”
正说着，贾琏踢门槛进来，问：“叫谁听见？”
平儿越发面红耳赤，低头不语。凤姐推她一把，直接推到贾琏怀里。平儿站立不稳，只得靠贾琏胸膛倚着。贾琏早就高兴着搂过来，面上则是怪她：“怎么回事？你奶奶推你一把，你就该扛住。瞧你这软的。”当着凤姐的面儿，就往平儿腰上摸。
凤姐冷笑，“你问说什么呢？不就说，改明儿给平儿开了脸，正正经经做姨娘么。得得得，你们这对子赶紧去外头屋里干活。少在我跟前晃悠。瞧着我就上火。”说着，紧推慢赶推了贾琏出去。连同平儿，一同关到门外。
平儿还想着再敲门，进去伺候凤姐梳头，贾琏哪里依，一把拽进怀里，兜头乱啃，扯了腰带就往东屋抱。人还没到屋里，衣服、腰带、荷包等物，早扔了半个院子。平儿又羞又臊，怕人瞅见，只得依从，半推半就陪着贾琏进屋温存一番。好在此事乃是凤姐亲手促成，料想她不会秋后算账，心里总算安稳一些。
东屋里贾琏气喘如牛，堂屋里凤姐对着镜子叹息，“瞧瞧，多好个美人儿啊，可惜，自己不能干自己。”一会儿丰儿回来，带着丫鬟们收拾了院子，捧着贾琏衣服、荷包，问放哪儿。
凤姐冷笑，取了荷包，底朝天倒干净了，往地上一掼，“洗干净了放平儿屋里。”丰儿会意，伺候凤姐洗洗睡了。
第二天中午，凤姐伺候贾母吃完午饭，带着丫鬟、媳妇们回来。一进夹道，就见宝玉小厮茗烟大老远迎上来喊：“给二奶奶请安。我家宝二爷等候多时了。说是来谢您昨日点心。”
凤姐嗤笑一声，“往日请他他不来。今天来的倒快。”说着进了院子。茗烟不敢擅入，只得站在院门口等着。
没一会儿，就听里面宝玉高声骂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你还忘不了，一天到晚要强，这里痛那里痒，都是自找的。”
茗烟勾头，打眼看见宝玉出来，大步走开。茗烟赶紧跟上去。平儿捧着托盘，端着茶杯进堂屋，奇怪问道：“宝二爷怎么不吃茶就走了？”
凤姐冷笑，“谁知道呢。又犯什么痴症。”平儿听说，不敢说问，只得小心服侍凤姐不提。
再说宝玉出了凤姐院子，本想回书房看书，奈何刚刚因为昨日点心，跟凤姐发了脾气，心中意难平，终究还是带着茗烟，进了贾母院子。茗烟站在二门外，送宝玉进去。迎面袭人赶来，举着手里果盘给他看，笑说：“刚才老太太叫我来，说你每天看书，怕累着了。特意送了新下的西瓜。可巧，你倒来了。”
宝玉笑笑，抬腿进了屋。袭人也不回去，还端着西瓜跟进来伺候。
贾母刚吃两口西瓜，歪在塌上，听探春几个说笑话。宝玉看一圈，没见黛玉，悄声问探春。探春笑道：“林姐姐在后头屋里写字呢。说是要给老太太做个百寿图。”
宝玉点头，强打精神，陪贾母说笑一阵，去后头碧纱橱里。袭人见了，赶紧托着西瓜，跟了上去。
贾母只道小孩子不用避嫌，料想宝玉素来爱惜女孩子，不会有事。哪知道，没一会儿，就听袭人喊人。紧接着，雪雁跑出来叫：“不好了，宝二爷跟我们林姑娘打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宝玉犯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