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是把刀》莫憾

1、就这样走来

　　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放弃过自己的人生？
　　你有尝过那种刻骨的伤痛与绝望吗？
　　如果你经历过，你就会明白所有的盼望与希望都是奢侈，活着只是为了活着。
　　莫语永远忘不了那个大雨交加的夜晚，那个撕心裂肺的夜晚，曾经她以为她的人生在那一晚已经结束了。失去了所有的痛，所有的爱与恨，在那一天都经历了。
　　“莫语，我们分手吧。我终究是要去留学的，你一开始就知道的。我不想耽误你，去那边也不知道要几年，连是否回来我都不知道。”
　　“好”
　　“莫语，你真的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没有”莫语微笑着看着何笙，这个她第一次爱的人，这个和他有着那么多纠缠的人，连分手都说的这么优雅的男子，她应该是恨他的，只是只能在一个人默默承受痛苦的时候，面对着他，她始终硬不下心，心里明明就在流血啊。
　　“羽生，其实很好的，有他照顾你，我很放心。”
　　“何笙，我们俩的事与别人无关，你要走，我放你走，祝你一路顺风，不必为自己的心安找借口”
　　何笙狠狠地看了莫语一眼，带着那样的狠绝，那样的眼神让莫语觉得很陌生，似乎这么多年她所认识的何笙也许并不是真的何笙。她傻，她知道，她一向知道。肚子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一股黏腻的液体似乎从□□流出来，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全是血，她用尽最后一份理智和力气，冷静的给羽生打了电话“哥，快来”说完这句话，她的眼睛里只有黑暗，天旋地转的晕眩，手机里传来羽生交集的喊声，“莫莫，你在哪，你怎么了”
　　她醒来时，眼前一片白色，看着守在床边的男子，瘦骨嶙峋的肩膀，她抚上去心里闪过一阵阵心疼，“阿笙”她低唤着。
　　睡着的男子猛然醒来，“是我，莫莫，你醒了，你好吗，痛不痛？”
　　莫语心里狠狠地抽痛着，她忘了，她的阿笙，不是早就走了吗？
　　“你还好吗？你怎么那么傻啊，你有了何笙的孩子，为什么不告诉他？”
　　“告诉又能怎样呢？他会留下吗？他已经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你比我清楚啊”
　　“我恨死他了！莫莫，你真傻，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全身都是血，就那样在雨中躺着，我好怕啊，我以为你会死！”
　　“孩子还好吗?”
　　羽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莫莫的眼神，他不忍心告诉她，她是宫外孕，一侧的输卵管破裂，将来怀孕的希望极低。
　　莫语看着羽生眼里红色的绝望，她闭上眼，眼泪从两颊滑下，“哥，我从来就知道，我不该贪图何笙，甚至连孩子都是奢望！”
　　“莫莫，你别伤心，何笙是王八蛋，让他走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以后还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你知道吗？再难过的槛，哥陪你一起”
　　“哥，我不想耽误你，你知道..."
　　“莫莫，我知道，等你找到喜欢的人我会自动离开，你别内疚，我对你，从来是心甘情愿！”
　　羽生说完，默默地走到走廊里点了一根烟，心甘情愿，他对她，从来是心甘情愿，什么时候开始，每次看到何笙和莫语在一起，心里的悲伤呼啸而过，只是脸上的微笑有多僵硬自己才知道。
　　莫语突然很想念母亲，在她失去了和她血肉相连的一部分时，她更想念另一部分的血肉相连，如果这世界还有什么是她活着的理由，母亲，就是她最后的牵挂，她很内疚，这样的事情，她不想告诉母亲，有着深深的羞耻感，但是人最脆弱的时候思念的都是家人啊。
　　拨出家里的号码，电话已经通了，但是没人接，莫莫有点烦乱和担心，又拨打了舅舅的手机,很久才听到熟悉的声音“莫莫啊，你怎么打电话来了？”
　　“舅舅，我妈呢？我打她手机没人接”
　　“莫莫，你先别激动啊，你妈她心脏病犯了，现在在住院，可能要做手术啊，我们在想办法筹钱。”
　　莫语狂忍着发抖的手，“我妈严重吗？什么时候做手术?要多少钱？”
　　“可能要三十万吧，家里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我现在想把姐的房子卖了，手术医生说越快越好。”
　　“舅舅，麻烦你先照顾我妈，我马上就买车票回家，你把家里的房子先挂出去，能找到买家最好，找不到我想办法。”
　　莫语拔掉输液的插头，一阵头晕目眩，脚像踩在棉花套上，换了自己的衣服，看着自己残破的身体，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生活对她从来就是这样这样残忍，甚至是连沉浸在悲伤的时间都不肯给她，她只能坚强起来，继续走在刀尖上，她不能让羽生看见她擦掉泪，拍拍自己的脸，坚强，莫语，要坚强！
　　羽生还在走廊抽烟，莫语叫了羽生，“哥，我想吃鸡汤，你帮我炖点鸡汤带过来吧”
　　“好啊，好啊，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了带过来？”
　　“没了，哥你先回去吧，我想起来走走”
　　“你刚做手术不久，医生说小产更伤身，你要好好休息”
　　“我知道，哥，你快去吧，我饿了”
　　“好好，我这就走”
　　莫语看着远去的羽生的背影，自己对他从来都是亏欠的。
　　莫语用最快点速度买了张回家的车票，身体虚的一阵阵发汗，一想着母亲，又是紧张的一身冷汗，一冷一热的折磨，10个小时路途犹如冰火两重天的地狱。
　　终于到家时，看到ICU中的母亲，她两腿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她不知道妈妈的病这么重，一直妈妈都瞒着她，不肯告诉她，为了省钱，连药都不好好吃，心里的内疚排山倒海的袭来，她要用余生好好弥补，妈妈，你一定要好起来！
　　“舅舅，房子卖出去了吗？”
　　“这几天有好几个来看，但是我们卖的急，他们故意压价，最多出20万，还差10万。”
　　“我来想办法。20万就20万把，先卖了，有多少算多少，先给医院好好说说，能不能先做手术，剩下的我们会给的”
　　“好，我这就去办”
　　“舅舅，麻烦你了，这些天你一直守在这里，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我看着我妈”
　　“好，你脸色很差，注意点自己身体啊，你再垮了家里怎么办啊”
　　“别担心，我知道"
　　夜晚，莫语摸着妈妈骨瘦如柴的手，就是这双手，一个人支撑着整个家，替她遮风挡雨，让她平安长大，母女俩相依为命的这么些年，妈妈对她是活着的理由和希望，
　　“妈妈，你要撑下来，求求你，我不能没有你”
　　妈妈一直在昏迷，莫语看着妈妈苍老的容颜，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这些天，她经历了太多，何笙的走，意外流产，现在妈妈又昏迷，她快崩溃了，她很怕，从来命运对她只有残忍，曾经她以为何笙是恩赐，现在看来，得到是为了更痛苦的失去。
　　还差10万块钱，她不知道该向谁借，现在只有找羽生了，自己已经欠他很多，看来只能下辈子还了，手机里羽生的未接来电已经有20个，他回头找不到自己一定很着急，回拨过去，“莫莫，你去哪里了？你急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都去报警了，那警察说不到24小时不让我报警，莫莫，你听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啊，你别想不开啊，你别犯傻啊，就算将来你嫁不出去有哥照顾你，你别做傻事啊，不然我死也不原谅你！”
　　“哥，我回老家了，我妈妈心脏病犯了，很重，现在急需做手术，家里房子卖了20万，还剩10万，你能不能先借我点？我会还的”
　　“你别着急，说什么还不还的，你家在哪啊？我现在就去买票给你送过去”
　　莫语的心里已经不能用感动形容，羽生对她从来就是救命稻草，从来是她在自己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当在火车站看到羽生的时候，他穿了件灰色的风衣，一米八的个子瘦的仿佛一阵风就吹倒，似乎她总是能给羽生无穷无尽的麻烦，正想着，羽生紧紧的抱住莫语，“别害怕，有我在呢，下次你再这样不声不响的跑了，我跟你断绝关系!"
　　“好”莫语从来就不怕羽生威胁，断绝关系对羽生其实更好，终究自己悲惨的人生不能让羽生来背负。
　　“钱我带了，去医院看伯母吧”
　　“嗯，今天做手术”
　　“别害怕！”
　　“嗯”
　　------手术室外
　　10个小时过去了，已经超出预订时间了，莫语心里一阵阵不好的预感，手术室灯灭了，莫语冲上去看着医生，紧张的发不出声音，抓住医生的手不放“我妈，我妈。。。”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患者发现的太迟，已经回天无力”
　　莫语听到对不起的时候就彻底的昏迷了，她活着的理由就这么失去了，眼前羽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累了，就这样让她去吧，放弃自己吧。

　　多年以后，回首当初那个夜晚仍然让她不寒而栗。她常常做噩梦，梦中大片大片的血，她就坐在血池中，看见妈妈理她远去，恍惚中还有个小孩，向她跑来，她抱住，却是一团空气。当她以为生活的平淡渐渐磨平记忆中那恐怖的一角时，只有在无数个夜晚的噩梦提醒着过去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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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
　　莫语是个傻气的姑娘，却有着可笑的固执，她听不懂别人拐弯抹角的话，只会直来直去的说出自己的想法。面对别人错愕的表情，她直接无视。似乎在她的世界里，只想用最快的方式知道自己想知道的，其他的，她不感兴趣。
　　那年，她19岁，高考后复习了一年，本想着能够考上理想的大学。其实第一年她考的不错，只是受了老师的蛊惑，总想着能更好，按她的成绩应该名校的，只是重点不能满足老师和学校的虚荣心。于是，她低头把志愿书扔了，义无反顾的走进复习教室。回过头，莫语才发现，自己有着近乎于愚蠢的孤勇，却又那么的善良，于是，这把刀就只能划向了自己。只是她一生中都差了点运气，复习那年正好赶上非典，数学试题出的变态的难，她在考场上看到卷子时，狠狠吸了口冷气，骂了声：靠。然后微笑，毕竟数学是她的强项，估分时，她不敢估高，虽然是奔着名校来复习的，但是毕竟今年试题这么难，咬咬牙保守的只报了北京一所普通的学校，连211都算不上。谁知道，那所名不见经传的名校竟然爆棚，一堆分数能进北大的孩子扎堆报了，于是她，毫无悬念的被刷了下来。被调剂到一所听都没听说的学校去念个从来没听说过的专业。
　　从来，她的命运又不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