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结难解》张小癫

7、【回不去君王身份的人】

　　“太医！殿下怎么样了！”

　　“请副总管放心，殿下只是身体太虚才又睡了，不会再长眠不醒了，只是……”

　　“只是什么！”

　　“老臣曾说过，殿下伤口处会不时地疼痛起来，先前殿下一直昏睡不醒，所以痛起来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觉，只是现在殿下醒了，那种痛怕是也要随之加剧了…”

　　“……真的没有办法根治吗？”

　　“唉……老臣现在能做的只是尽力找出能减轻疼痛的法子，想根治很难，请副总管在殿下发病的时务必要看好殿下，那种痛楚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老臣怕殿下在剧痛之下会做出更伤害自己的事情，所以如果实在没有办法能够制止住的话，就请以颈部将殿下击晕…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是，胜基谨记在心。”
　　苏醒便意味着更大疼痛吗？殿下好不容易走过鬼门关，却还要生生地受这种折磨！老天是真的瞎了眼吗，为什么让殿下受尽苦楚！有什么罪都让胜基一人替殿下承担吧，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了，他只要殿下幸福！

　　中宫殿

　　听了身旁侍女耳语几句，王后长呼一口气，殿下醒了…还是放不下洪麟吧？本以为这样纠结的命运会随着殿下的长眠而顺其自然下来，而洪麟也会在渐渐麻木中成为她的人……可还是醒了是吗，殿下醒了…她的梦却永远成为了梦……

　　王后看向内寝的绢门，是该告诉洪麟王醒了的消息吧，或许我们四人中，终该是有人幸福的对吧…可现在会不会太晚……

　　“洪麟，跟我出去一下……”

　　“……是，娘娘。”木然的起身跟在王后身后。

　　看着这样的洪麟，王后强忍住酸楚，他与王的命注定要纠缠一世的吧，彼此依偎，彼此索取，而又彼此折磨。

　　熟悉的长廊，熟悉的路线，洪麟渐渐回过神来“娘娘，我们这是要去……”不敢说出那个地方，怕如果不是去那，心会再一次落空，那感觉真的是怕了…心坠入深潭，冰冷刺骨……

　　“我们去永寿殿。”脚步并没有因洪麟的问题而停下。

　　“唉？”

　　“殿下醒了。”淡淡道出，看着洪麟渐渐有了血色的面庞，眼神闪烁不安的看着自己，苦涩的转过身继续往永寿殿走去。

　　洪麟却愣愣的呆在原地，心狂跳着，快要跳出腔外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直期盼的不就是殿下能醒来吗？可……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开。

　　王后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怎么不走了？”

　　“臣……无颜见殿下。”

　　“你真的不随我进去吗？”有些嘲讽的看着这样的洪麟“不要忘了，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是可以随意进出永寿殿的洪总管了，在这偌大王宫之中，怕是很难再见得到殿下了，这样也不去吗…”
　　回过头不愿再看到洪麟摇摆不定的样子，她已经让步到这个地步了，还要怎么样，洪麟只记得殿下的痛，那她的呢…他可曾想过…洪麟从来都没有爱过的人，其实是自己才对吧…现在，她亲自带他去殿下的面前，是时候给这样错乱不堪的关系重新清理一下了，只有让他认清他再也回不去了，他才会留在自己身边呢，就算是躯壳也好。

　　“是，娘娘…臣随你进去！”
　　一步步走向内寝，这让洪麟想起自己那日是如何提剑而来的，可殿下不会再那般关切的看着自己了，对吧……

　　内殿

　　“副总管，王后娘娘求见殿下，不知殿下现在可否接见？”

　　“王后娘娘？”

　　“是，现在正在内殿外。”

　　“那…洪总管呢？”

　　“洪总管随娘娘一并前来了。”

　　“……待我问过殿下意思。”
　　他还是违背了约定，就这么急不可待的想看看殿下究竟被他伤到什么程度了吗…

　　“殿下……”轻轻地唤着床榻上刚服了药休息的人，看着他微微睁开了双眼，胜基实在是不想告诉他王后和那人的到来，可是身为臣子，他还是要做该做的事“禀殿下，王后娘娘求见…”
　　看着王略有闪烁的神情，朴胜基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洪总管也一并来了。”

　　他也来了么…
　　这个梦中让自己辗转千回的名字，他不该来这的，终于逃离了自己的囚笼去了他爱的人的身边……为何还要来这……

　　可…还是想见到他，一如当日不惜以自杀的方式逼回他一样，本以为自己的心已死了，却还是会为他的名字而干涸的跳跃着，洪麟……终是他的结，一个今生今世解不开的结，他可以选择不再爱洪麟，可…心做不到，这样的自己哪还有君王的样子！
　　…今生为他一人试过百苦，最后却连一个君王的尊严都全部踩在脚下，他那日的一字一句，已化作万刃，在自己身上凌乱不堪的留下痕迹，如今再也回不去的人是他这个残破不全的王……

　　挣扎着想要起身，胜基连忙上前将棉垫垫于殿下腰部，又扶他坐稳，腋了腋被角才紧张的检查殿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殿下涝下的病症，虽尚未发作过，可始终像一颗刺一样扎在胜基的心头，磨的他寝食难安。

　　“殿下……请您注意身体。”

　　稳了稳气息“胜基阿…你让他们进来吧。”

　　“殿下……”

　　“没关系的，让他们进来吧…很多事孤想说清楚了也好……”

　　“……是。”
　　恭敬的推出内殿，朴胜基的心中已经是七上八下的了，担心殿下的伤势会撑不住，又自私的希望殿下不要见洪麟，其实他很明白，殿下还是放不下…曾那般深刻的爱着，怎么会说抛下就抛下的呢，可是心里还是禁不住失落，他该拿这颗越来越想独占殿下的心怎么办呢……

　　“王后娘娘，请。”向王后行了礼，朴胜基冷冷的看向洪麟。
　　跟朴胜基眼神一对上，洪麟便不自然的移开了，他是没有遵守和朴胜基的约定，不过他可以做小人，可不能没有王，看不到，碰不到，感受不到的生活，只这几天，他便犹如炼狱！

　　不顾胜基快要把他射穿的目光，洪麟心急的跟着王后进了内殿，内殿里早已恢复了原有的样子，只是那幅画的位置却空了…那幅曾为自己一句话便更改的画，还来不及端详，便亲手毁了它……

　　“殿下，王后娘娘来了。”朴胜基在殿下榻前站定，他不知道现在这种局面对他们四人究竟意味着什么，这种压抑的气氛着实难受，明明各怀心事，却都还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这样的方式，难道是唯一的选择了吗？

　　“殿下，您……”王后发现那句自己想要说出口的问候，竟怎也道不出口…看着这样病态的殿下，她的心在隐隐作痛，他将自己作为工具，推给了别的男人，而自己便抢来了他最爱的人…她已经不能判断他们彼此就是是谁亏欠谁更多，在那样一场战之后，连自己都变得木然了。

　　“中殿来了阿…”
　　只这一声，洪麟险些跪在地上，这声音在自己梦里盘绕了不下千次，自己念了不下万次……还是那样的深沉，虽微弱却已震得洪麟耳鼓生疼，终是没敢抬头看向那人……明明自己只要抬头便可看到魂牵梦萦的殿下，可是脑袋好像有千万重一样，坠得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

　　“……是。”王后慢慢坐到檀垫上，洪麟竟忘了上前搀扶自己，他现在大概看不到自己身怀六甲的身子了吧…

　　“肚腹已隆起这么多了…王后身子还好吗？”话虽是对王后说的，目光却一直死死得锁在洪麟身上，从进门，他便没有看过自己。

　　洪麟不敢抬头，他怕看到殿下对自己憎恨，怕自己无法承受这份自责到快要疯掉的心。面前的人，曾是自己最亲的人，亦是君臣，亦是爱人，但在他那场愚蠢的行刺之后，自己与殿下之间，他对殿下的心意，已无法解释…

　　“臣妾身体还好，孩子也很好……”王后真的觉得自己回不回答根本没有必要了，此时在他们两人中间，自己任何言语都是空白的。

　　那个一直低着的头并没有在他期待中面向自己，来了，却又不抬头见孤，是吗……

　　王有些叹息，他知道今日王后的到来，不过是来向自己要定论来的，一个自欺欺人的结果而已，一个可以让所有人可以安心的理由。撤回注视着洪麟的目光，就算自己还是放不下他又如何，今后只是君王而已……

　　“还是多注意休息，改日孤让太医院多为中殿开些补身子的方子，你该多休息了，不要为不应有的顾虑而伤神才是。”

　　殿下的声音不重，轻轻扬扬却字字砸在洪麟的心上，再也忍不住看向王，那画面却让洪麟想流泪，有殿下的地方是那么好……

　　可殿下并没有看着自己…以往就算有中殿在场，殿下还是会时不时向自己传递关注的目光，一直都让他觉得很温暖，而现在这样的处境，洪麟谁都不怪，这是自己咎由自取，而殿下也该恨着自己对吧，那恨，足以让他在轮回中湮灭，这一切都是自己该承受了…

　　“臣妾谢过殿下关心。”洪麟看向王的目光中透露出的渴求，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就算是床缔之事，洪麟也不曾如此渴求过自己，心中的失落感越大，就越是恐慌，再继续待下去，怕是他连人都不会跟自己回去了。

　　由腹部突然传来的痛楚让王琪到期一口凉气，怎么会越来越痛，那道彻底结束他与洪麟过往的剑伤，正像火苗燎舐皮肤一般，痛的他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一直守着王身旁的胜基察觉到了殿下混乱的呼吸，看殿下额头渗出密汗，右手紧紧按住腹部就知道王的病是要犯了！

　　“殿下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需要多休息，请王后娘娘回去吧！”管不了那么多了，朴胜基才不管刚才的话对王后是多么的不敬，他只知道，王越来越痛苦的神情已经让他的心都扭曲了！可心细如胜基，他知道殿下隐忍的神情是不想自己伤痛暴露在那人面前……到底殿下这么痛苦是为何呢？

　　“那臣妾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臣妾先行告退。”这样的氛围王后也是一刻都呆不下了，忙起身。

　　“洪总管，随本宫回去！”却见身旁洪麟丝毫反映都没有。

　　“洪总管！你该离开了！”朴胜基大踏步向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洪麟，殿下真的快支撑不住了，这个人要尽快消失才是！

　　洪麟只是呆愣的看着殿下，想向您诉说的忏悔已经晚了是不是？想告诉您洪麟知道错了已经没有用了是不是？想说我爱着您都来不及了是不是？想告诉您只要您还要洪麟，我就会不顾一切永伴君左右，再不会背叛，不离不弃，可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吗？就算您再看不到我也好，让我再在有您的地方多呆一会吧…让我把灵魂留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