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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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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不会做预算,不过仗着是站里的老职工,曾立下汗马功劳,现在吃起老本来也并不觉得愧疚。但新来的库站长显然并不知情,只觉得闵吃闲饭还一副猖狂相。有次周末下午开全站大会,不点名批评闵,闵也算是老江湖了,有什么听不出来的?立即拿起自己桌上的茶杯向窗外掷去。那时还在秋湖后路建委大院内,建筑站在二层楼,只听茶杯“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强劲干脆。库始料不及,身体哆嗦了一下。几年后副站长查升为正站长。海拿了一摞图纸交到各组,给闵时闵高声正色道:“我现在不做这些事了啊!”闵和查都住在建委大院内,过几天闵上班时路遇查,查揽着他的肩膀,一路上软言软语,连声说:“你要帮我!”到了站里两人才分开,闵一句话都没说,但后来不再拒绝海给的活儿了。
大通间里除了孙以外还有三位年轻女子:焆、戴和逄。焆就是曾任鼎瑞开发公司书记魏的侄女,学的是美术专业,来建筑站比较早,业务水平逐步提高,很有气质的女子,就是不能开口说话,一口难听的方言土腔,接近召含市腔调。孙自从在建筑站学习一段时间之后,因为业务上的关系偶尔会去建筑站,那时的焆给她的印象很好:清丽脱俗,深蕴雅致。然而几年后到建筑站工作时孙几乎不能相信眼前这位头发象稻草(流行的款式?)、穿得象嫂子(时尚?)、一张口无遮拦的嘴,竟然是同一个人!焆初中时与闺蜜葵、男同学互三人是死党,经常一起玩。互与葵婚后有一子,葵整天打牌,不顾家。焆中专毕业回来几年了。某天葵带着儿子去逛大世界,焆与互正手挽手走出来,“啪”葵上去就给了焆一巴掌。互提出离婚,葵的弟弟是外头玩的,话说得很硬:“离婚可以,你以后不管跟谁结婚也可以,但如果是焆,除非你不在捷州。”婚还是离了,但互和焆完了。
焆最初来建筑站时跟孙一样都很欣赏逄。逄在公司是一个独异的存在,做姑娘时很少开口说话,一开始是在微机室工作,主要负责全站预决算完成后的一系列机上操作,同时也要把郍师傅每月采集来的材料价格挂到相应网上。郍师傅虽然和她一个办公室,但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也由于外向性格,经常都不在办公室,逄实质是一个人一个办公室,正适合她的性格。有次站里会餐,快要退休的严师傅逼着要逄喝酒,逄最后仍是没有喝。严师傅早年在三建工作,曾长期驻扎工地看钢筋工实地操作,所以来建筑站后负责所有建筑项目的钢筋部分,在站里地位很高。有次笑着对办公室里的同事们说:“我刚去微机室,逄向我鞠了一躬。”
焆与逄的决裂是一个误会,然而由于没有及时解开这个误会,两人积怨越来越深,到最后焆了解最初的原委时两人关系已无法和解了。误会起源于逄对自己在建筑站能否生存下去的恐慌。逄在职高学计算机专业,在建筑站给大家计算出来的套好定额的数据通过计算机进行分析汇总,调价差,得出总额等等所有后续工作。这个工种随着站里一线人员越来越多,不再有设置的必要和可能,各人自己都可以探索着操作,也必须这样,否则逄的工作量多得完不成。站里那时正在筹备组织大家学习上机,应该是焆想通过私交掌握这项技术,向逄提出来希望能教教自己。那时两人还是好朋友。触到心病的逄不得不虚与委蛇,在微机室里用计算机向焆展示操作过程,当然都是一些不重要的操作,逄只想应付过去。
站里的领导都还喜欢逄这种不言不语的下属。有次全站聚餐逄未去,过后库问:“你怎么不来?”逄不做声。
“焆说你烫头去了!”库看着逄鸡窝似的头,皱起了眉头:“烫这个头,恶心死了!”
逄快要结婚了,想尝试一下新形象。
烫头是个人私事,说出来也没什么。库原本就有点婆婆妈妈的,当着站里未婚的焆和戴在场时特别喜欢讲荤段子,但是平常最常批评的就是焆和戴。是一种反向的激情,焆和戴太招摇了,不过什么样的人才能见到什么样的事。库只不过是苦于不能跟两位风情小妞调情而已。
库走路时双手交叉辫在背后,双脚很有节奏地迈着碎步。很有特色。
查接替库之后把焆和戴的张扬置之度外。
库的大儿子是读书的料,大概是听说了父亲这里有人考上了研究生,有天来到大通间里坐了坐。孙那时正沉浸在可以脱离苦海的飞天的喜悦中,把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出去了。
回来后焆问她:“你刚才去哪儿了?”
“去办公室坐了会。”
焆突然变脸:“去办公室坐了会!这时候你去那里干什么?!这才是你的办公室!”
孰料库不无调侃的话对于神经高度紧张的逄来说触动了前情,以为焆是向库打小报告贬损自己,以报自己不教技术之仇,从此对焆又恨又怕。某次逄在财务室坐着,出纳鸥和逄的直接上司郍都在,瞥见焆走进对面库的办公室并把门关上,逄立即惊恐地对鸥和郍说:“焆去报嘴。”鸥和郍都不做声。逄结婚时焆对众人说:“我要赶个大礼,逄这么好的人。”
“你不要傻了,你把人家当好人,人家背后搞你,你还不知道!”鸥说这话是事出有因的,介入逄和焆两人的矛盾只不过是因为逄得罪过鸥。鸥的老公想周日来建筑站微机室拷个东西,库站长同意了,但逄不来。郍的老公做生意做泼了,债主们都堵到家里来了,郍离了婚,也仍象以前一样嘻嘻哈哈的,很开朗。根据站领导的安排,教逄收集价格业务,逄学到手以后就不把郍放在眼里了,训起郍来字正腔圆。鸥生育前后老公在在外面寻找第二春,鸥挽回婚姻后两人照样过日子,站里的人都说鸥是个聪明人。鸥和郍关系很好。
焆和逄的矛盾自此就象多米诺骨牌,一旦第一枚骨牌被碰倒就不可收拾,互相之间垒砌深深的屏障,无人能撼动。
不过这种年龄的女子间闹矛盾再深也不可能表面化,况且两位都是要脸面的人。逄到后来把严师傅的精通计算机的儿子覃视为眼中钉。因为自从覃来建筑站之后,大家在工作中只要遇到与计算机有关的拦路虎都找覃解决,整个建筑站的计算机水平提高不少。逄感到自己在站里原本已下滑的地位跌到底了,没事找茬跟覃大吵大闹不依不饶。覃来建筑站是在严师傅退休之后,相当于顶职的意思,先前在某建筑公司混了几年,预算技术是学到家了,但不喜欢这行,做预算有时会失手,很讲究穿着,长得还行,大概就是不安心于预决算工作,给人庸庸碌碌的感觉。他刚来时总爱在一帮年轻人中显示自己在情场上如何如何是高手。大家都笑笑,并不搭腔,覃就以为大家是心服了,更飘飘然,开始讥笑大家在这方面的低质水平,没多久就陷入大家静心策划的圈套。戴用闺蜜的手机给他发了一首情诗,覃以为是戴或焆表白,分别约两位佳人喝茶,之后得瑟地向从十八岁就跟自己拍拖的女友灿卖弄,两人大打一架,覃上班时脸上灿的手抓痕历历在目。戴让闺蜜给灿打电话调解,灿破口大骂,闺蜜没沉住气,泄露出是建筑站人所为。
覃是戴的组长,后来有段时间对戴非常不客气,戴也不怕他,两人在工作中互相使气。
是集体行动。除了闵蒙在鼓里以外,大通间所有人都参与了。覃从此乖多了,半年后与灿结婚。现在覃在办公室就只说老婆的好话了。戴和焆形影不离,翘进翘出。覃当着焆言之灼灼地对戴说:“你和她在一起,别人只会要她,不会要你。”
戴低着头闷了好半天,逼出一句:“那我对你说啦,她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哪个?我告诉你,是你老婆!”
“你说什么?不要掉价。”焆不高兴了。
戴是这四位女子中年龄最小的,也是最漂亮的,千娇百媚,是这个大通间男士们宠爱的宝贝。在职高学的会计专业,做预算不在行。父亲原先驮着药箱出入建筑工地。某天母亲在家宴请几位男领导,父亲出门了。之后父亲当上了建筑站副站长。
站里的人背后都说戴的父亲不是男人。戴父母请站里的人吃饭时大家都不太想去。
戴的母亲脾气很暴躁,父亲平常都不做声,但有次父亲半夜发起火来,把戴吓一跳。戴晚上在歌厅唱歌,在捷州娱乐界也算小有名气。每月收入不菲,不过开销也大,吃的,穿的,用的,花样繁多,随心所欲地买。报纸上登过她一张星味逼人的玉照。不过孙更喜欢戴和站里同事去丽江旅游时,坐在火车坐铺里的那张,气定神闲,小家碧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