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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恩义两全(绿狂红虐完结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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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色632年1月89日,夜,月黑出逃夜。
因为石象太笨,怎么教也不会,正巧解药也因一开始两天,我吃大半粒留小半粒,少了一粒的份量,怕毒没除净,辜负了无尖暗夜这段时间的辛苦,便把出逃时间推迟了两天。
今夜早早挥退了落葵、荷蒂,说要去教石象弹琴,便把要带走的东西都藏进腰间皮囊中,外面罩上宽大的披风走出房来。
石象还是在老地方等我,在我这几天铁掌+大棒的教育下,他已经基本掌握了指法,只是还不纯熟。我又细细的教了他一遍,便说困顿要回房休息,让他自己弹,不到午夜不许停下,明天要检查。其实是想让府中人以为我在和他一起练琴,而不起疑心。
我按照拟定的路线,在飞瀑下潜入水中,用早准备好的空心竹吸气,怕球球窒息在它嘴里也塞了一支,没有用到魄箭,便顺利穿过了水闸,因为水闸栏杆的空隙正好可容我纤细的身体通过。虽已经出了幻王府,但我仍是顺水潜行,直到潜至一座小桥下,我才趁四下无人在桥梁暗影中爬上岸来。
耐心的在暗影中躲藏,终于等来了我的目标,一个骑马的单身男子。我闪身而出,立在路中,湿衣紧紧的贴在身上,尽显出我凸凹有致的纤长身形。那男子果然上当,匆忙跳下马来,色迷迷的问我出了何事。我那里还会与他客气,冲他嫣然一笑,一记手刀击昏了他。扒下他的衣袍鞋帽穿上,翻出他的良民证、通关证和一袋金币,统统塞进皮囊中据为己有。趁着还未到午夜城门没关,打马直奔东门,出了紫都城,奔跑于通往紫白边境的官道上,我才放下悬着的心。
我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简直就是与红国逃跑时的曲折艰险成反比。心中忽然有些想念烈火炙焰,因为太在意所以才会费尽心机的阻止我离开吧。而紫冥璇玑亦是因为根本不在意,所以我才会逃得这么顺利。一时间,很是迷茫,竟然不知道烈火炙焰加于我磨难到底是痛苦还是幸福了。
我知道顺利逃出并不等于就会平安到达神雪峰,所以我一刻也不敢休息,快马加鞭的赶路。想不被后边人追上,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永远不要停下脚步。
我跑折了三匹马后,雇了辆大车,仗着兜里金币充足,沿途换马,日夜兼程,二十六天后终于抵达白国的神雪峰。
白国,神雪峰,七国最寒冷的地方。
雪峰连脉中四季冰封,每年只有四月盛夏时,冰雪才会稍稍消融。而神雪山脉的终端——冰雪荒原,则因为下有万年寒潭,全年朔风暴雪,永不休止。所以亦被称为死亡荒原,除了最耐寒的雪熊雪狼,再无生物,寻常百姓不敢靠近其一步。
我重谢了车夫,在峰下针对到雪神殿朝圣的人而开的店铺里,买齐了上山的物品。穿上雪鼠皮制成的皮裤皮袄皮靴,我开始向神雪峰顶爬去。
前生作为时尚达人,也曾玩票性质的爬过几座所谓的雪峰高山,但与险峻陡峭直入云端的神雪峰相比,那些山简直就是康庄大道,毫无困难而言。
越往上越难走,冰坚雪厚,路险道滑,除了偶尔可见一两个虔诚的信徒三步一拜的向上缓慢攀行外,四野寂寂声息皆无。
我独行其间,鼻端满是冰雪的气息,空气清新得不可思议。雪峰顶与白云相融,连天一脉,神秘、宏远、圣洁、冷峻……我被眼前的神奇景色所迷,沉醉痴立,竟忘了继续行进。一声熟悉的马嘶声响起,才把我惊醒,四顾寻找,却见逆鳞披霜挂雪的向我奔来。但行动比它原来的速度慢了许多,似乎身上有伤。
“逆鳞你怎么了,受伤了吗?”我欢喜大叫,“你主人哪?他在那里?快带我去见他。”
逆鳞高兴的蹭我,撒欢点头,俯下身来示意我骑上去,等我坐好便向它来时的雪径跑去。
触手都是逆鳞淋漓的汗,我不觉心惊,轻拍它修长的马颈,慌声道:“逆鳞别跑了,你到底伤到了那里?让我看看……”
逆鳞不理我,口喷热气继续飞奔,但汗越出越多几如雨落。令我心中升起强烈的不详之感,无尖暗夜定是出事了,否则狂傲的逆鳞不会如此反常。
不知奔行了多久,忽遥遥传来“嚯嚯”的衣袂破空声,转过一块如刃巨岩,视野霍然开阔。
陡峭的冰崖上,身着龙鳞软甲的无尖暗夜正与一白衣男子激战。虽是敌对立场,我仍是被那男子的相貌所震撼。白发若雪长及腰下,丝滑垂顺纤尘不染。冰白色的眼瞳如冰晶般剔透澄明,象三棱镜似的折射出七色光华,流光溢彩熠熠生辉美得无法言表,推翻了我对白色眼瞳的所有猜想。冰玉般纯净无暇的肌肤,覆着层霜雪似的粉白色薄唇,整个人若空山新雨、林间月光、石上流泉、雪后冰花,空灵奇幻,遗世独立,虽是美极却如隔云端只能远观不能碰触。
我几乎失声惊叹,世间竟真有如此出尘脱俗的人物,心间不期然的泛起一首古诗“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雪,不食五谷,吸风饮露……”
“无尖暗夜,你中了我两记玄冰碎玉手,身怀的剧毒又濒临发作。趁还来得及救治,你把《天机策》还我,我给你疗伤解毒如何?”雪峰如此冰寒,那男子却一袭白衣,轻灵飘逸。声音明明冰雪一般的清澈冷冽,却又透着无尽的慈悲怜悯。
“哥哥……”我入耳心惊,不由出声叫道:“你受伤了?可怎么会中毒哪?”
“因为我给他吃了慢性毒药,若六十天内不返回幻王府,便会毒发身亡。”通透若水晶般的声音,突兀的在我身后响起。紫冥璇玑一袭紫裘,怀抱泛着紫苏叶辛香的鎏金暖手炉,从山石后缓步走出。
我微愣,随即恍然,“你一直跟在我身后?”
紫冥璇玑的水晶珠瞳中闪过一抹嘲讽和淡淡的无奈,“否则你能如此顺利的抵达神雪峰么?我从未见过比你更能惹麻烦的人……”
我不由心虚结舌,哦……我是又管了点闲事,还以为是自己聪明又能打才一路平安,原来却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琥珀,你怎么来了?不是要你乖乖等我回去么……”无尖暗夜转首望来,神色先喜后忧。
“我担心你……”看见他憔悴的神色,我不觉酸楚难过。他为我做了这么多,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回报他的这份深恩厚意。
“逆鳞……琥珀,小心!”无尖暗夜忽然大喝。
带伤驮我狂奔的逆鳞终再撑不住,颓然倾倒。我急忙一按马鞍折腰跃起,但事出仓猝,没有控制好力度,猛的向悬崖边滚去。
“琥珀……”无尖暗夜暴喝,探身扑来。
“当心……”紫冥璇玑亦脱口低呼,伸手抓向我。
但一距离过远,无法追及我飞摔而出的身形;一毫厘之差,没有抓住我飘扬的衣袂。
“啊……”生死边缘,我不由失声惊呼,却忽觉腰上一紧,新雪般的气息扑面而来,我被站在崖边的白衣男子拽入怀中。
我一身冷汗大口喘息,才想出声道谢,脖上却一寒,那白衣男子曲指扣住了我的咽喉。
“挟持妇孺,是小人行径,与您大神官的尊贵身份不符吧?”无尖暗夜眸底杀机翻涌,神色却镇定从容。
“七色武神既然都能做出鸡鸣狗盗之事,我雪之伤又何吝作回小人?”白衣人淡然哂笑,七色光华流转的冰晶雪瞳圣洁澄净又妖娆绚丽,发如雪,衣飘扬,风姿绝世出尘。
我虽早已猜到他就是大神官白雪之伤,但得他亲口承认,心肝还是小颤了一下。与浊世清流无尖暗夜齐名,传说中的尘凡仙家白雪之伤唉,相貌本领倒是名不虚传,这个品性德行么……怕是要有待商椎哦,与我前世认知的割肉喂鹰、勇于牺牲、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得道高僧相去甚远。谁让他挟持我?所以腹诽他唾弃他鄙视他……
“坏人……怎这么多……”我嘟囔,瞪一眼雪之伤又瞄瞄紫冥璇玑。
雪之伤冰眸中七彩流转,好脾气的俯首对我一笑,握着我脖颈的手却倏的收紧,抬头对无尖暗夜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天机策》还给我,她交予你……”声音空灵清澈,不带任何情绪,却令人难以忽视潜在其中的危险。
“神武亲王,你体内的“幻变”就要发作了,此毒是我用178种巨毒之物,按相生相克相辅相成之法秘制而成,解此毒要严格按先后顺序逐步化解,牵一发而动全身……”紫冥璇玑水晶珠瞳扫过雪之伤,自信的道:“我敢说,除了我此毒天下无人能解。我人们按照之前的约定,你把《天机策》交给我,我为你解毒……”
我惊怒,“哥哥你怎会中了紫冥璇玑这小人的毒?”
“他若没受我所制,我怎会放心为你除净体内毒素?我怕有人言而无信,骗药潜逃……” 紫冥璇玑抬眸横我,显然对我骂他“小人”不满,唇边勾起一抹讥笑。
我倒吸一口冷气,“骗药……你什么都知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原来他全都知道。
紫冥璇玑傲然倦笑,“我只是知道自己的医术。”
“琥珀,你体内的毒素除净了吗?”无尖暗夜忽出声问道。
我轻轻点头道:“应该是……”
紫冥璇玑神色一变,急声抢话道:“还没有!”
“到底如何?”无尖暗夜迟疑皱眉。
雪之伤冰眸轻闪,伸手搭上我的脉搏,微一凝神道:“脉象稳健,应已无碍。”
“那就好。”无尖暗夜向我温柔一笑,伸手自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的精美书匣,递向雪之伤,“《天机策》还你,放了她。”
“不!不要!把书给了雪之伤,紫冥璇玑就不会给你解毒了……”我脱口大喝,用力挣扎,目注无尖暗夜急声道:“哥哥,如果我们两人中只能活一个,我希望是你。”
无尖暗夜笑得温柔若水,眸底却闪现决绝之色,“可是我希望是你。”
我心中悸痛,不!我不可以那么自私,蒙他数次相救,已是铭感五内,怎还能让他舍命相救?一样的人,我的命那里就比他金贵了?他死换我生,我便是活下来,也会痛苦一世悔恨终生,与其那样,还不如我死他生,死得其所,虽死犹生……
转瞬之间,我已打定主意,不管颈上的钳制,凝聚全身之力回肘狠狠撞在雪之伤的胸口上。雪之伤惊痛曲身,我再接再励,飞快抬腿踩在他脚面上。此招虽无赖不入流,但胜在实用,是我极喜欢且擅长的必杀技,且果然得手。雪之伤一愣,嘴角抽动下盘浮动,我忙用力后仰,压着他摔向身后的万丈深渊。
雪之伤反应神速,振袖旋身企图把我甩出,他借势上崖,但却似乎身上有伤,力不从心。且事出突然,我又下了狠心,务求拉他同死,为无尖暗夜扫平障碍,两人扭在一起如石飞坠。
“琥珀……”无尖暗夜撕心裂肺的狂叫冲前,企图拽住我飘飞的衣裙。
坠下的那瞬间,衣发逆空飘舞,美如敦煌飞天,虽只一瞬但却是永恒。
“哥哥,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把我的那份也活好。”我向无尖暗夜绽唇笑,转眸望向一脸震惊,紧随扑来的紫冥璇玑,冷声大喝,“《天机策》给你,救我哥哥,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撕雪裂风,我压着雪之伤,如石飞坠。
我知道这次是真的要死了,但心绪恬静平和。来过活过爱过恨过,此生已足!永别了哥哥,永别了爱我和恨我的人们,永别了七色世界……
死亡是结束,但死亡又何尝不是开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