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我的小动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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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林宪自己还是学生的时候，最喜欢的课程不是他自己擅长的物理，而是生物。他对于小动物从小就是本能的喜欢，以前还曾经养过一只狗，不是什么名种，小黑狗，眼睛亮亮的，很忠心，意外死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养过其他的宠物了。
醍醐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在课堂记录本上面，第一感想大概是这个学生的名字挺有意思的，邱醍醐。
醍醐吗……？鹈鹕，有些笨拙但是意外的锐利的可爱水鸟？以前的课本里面出现过，林宪对于这种生物的概念比较深刻，脑袋里闪过大学时代室友的无赖调侃——鹈鹕，就是一种皮肤雪白，下唇丰满，屁/股很大而且肉/感十足的生物。
卷羽鹈鹕，是亚洲的一种水鸟类，栖息于湖泊江河，喜欢群居，鸣叫的声线低沉而沙哑，善于飞行游泳，也善于陆地上行走，是个相当受欢迎的憨呆萌物，就跟自己的学生醍醐一样，他可以轻易打入任何一个圈子，嬉笑玩闹，但是又在游离之外，透露出一种格外成熟懂事和冷静。
见到醍醐的一瞬间，他想着，也许在他这个年纪是需要一个宠物的。
醍醐更加像是那种动物的幼年期，林宪常常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看到那个孩子，颈部常常弯曲成小小的类似‘S’形状，缩在肩部，很是认真努力的独自奋斗着，目光淡淡的温和，可是偶然却异常的锐利。
受了伤，也只是一个人偷偷的躲起来，相当难相信外人的样子，只有在他以为不知道的情况下才会稍微露出来一些触角和脆弱。
明明是情绪内敛的外表活泼开朗的孩子，却总是在私底下表现的有些沉默和抑郁；明明看着是个成熟懂事的乖宝宝，偶然却会露出那种无依无靠的失落感；明明跟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很靠谱，孩子气的时候也很清晰讨喜，却会在背身离开的时候显得与所有人无关的淡漠……这些，全部都是醍醐，让林宪的眼睛都有些凝固住了的醍醐。
伤口，明显的扎眼。
“真的没关系吗？你要是需要……老师，可以给你想办法？”他沉声说道，这样子一身的伤，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家里的情况自己也是了解的，体弱的妈妈，有些好高骛远的哥哥，喜欢醉酒闹事又投身于赌博大业的父亲。
“没关系的，只是老爸喝多了嘛，”醍醐甩了甩手臂，把卷起来的衣服又甩掉下来，盖住伤口，“等到大学了我就搬出来，没事的，林老师。”眼睛还是很精神的样子，只是声线，下降了好几度“家里人的话，没有关系的……”低低的声音里藏起来的是一种恳求和无力，好像习以为常一般。
林宪叹了口气，看来醍醐真的是这么认为的，他没有继续讲下去，是由于他知道要是他继续说着他们家里的困难和自己想要提供的帮助，醍醐又要笑了。
醍醐很少那样子笑，太淡了，一秒钟就不见了，一旦他这样笑起来就格外的让林宪心痛，所以他选择不问，只是在他需要的时候默默守护。
家，从来不是讲道理的地方，他自己不是也有一堆的烂帐吗？
厚实的编制地摊上，一张楠木的小桌子上放着医药箱。醍醐趴在边上的沙发上面，半卷的动作让林宪更加想到了某种动物，他满脸苦恼的忍着林老师细条慢理的给他上药，后背，手臂，肩膀，小腿……男人的手不是干粗活的，天天拿的是粉笔，食指和中指比较明显抓力粗糙，放缓了动作在人的身上滑动过去，一笔一划，一勾一捺，未尝不是一种深刻甜美的折磨。
醍醐每次受了伤一般都习惯躲了起来，等好了再出现，自从有一次无意被这个林老师看到之后，就变成了现在的情况。
“痛……吗？”林老师几乎把能看到的伤口都找了出来，药物清凉的味道冲在两人之间，刺激的，浓烈的，带来了一丝的清醒。
男孩身上好像能把人吸过去的肌肤质感，林宪皱着眉，自然的起身去洗手，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先不要动，空调我刚才已经打开了，等一会再把衣服拉上，让药吸收一会。”
醍醐闷闷的答应声音传来，林宪有些随意的答应一声，眉眼放开，笑意满满泄露了出来——毕竟是孩子，总归是不好意思的吧。
醍醐听到脚步声离开了客厅，才抬起头来，一张克制的，勉强的，火红的脸，线条都有些憋得扭曲了。他皱着眉头调整呼吸，就算是个木头人都有感觉的好不好，林老师每次上药都跟老僧入定似得，真是太非人类了。
被抓到受伤已经很让他挫败，所以上药的时候，基本上醍醐就是呈现出躺尸状态，无言无语，甚至他希望自己无呼吸算了。忍字头上一把刀，他强制自己要忍住，每次进行到一半都想自己找个洞埋进去算了……
不过醍醐对自己比较满意的是——到现在为止，好像貌似林老师都没发现他的异常，两人都是相安无事的完成疗伤大业。
一等到林宪洗好手拿着水果出来，醍醐就气势汹汹的亮出森森的小白牙，一鼓作气，“老师，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回去，自然不可能是家里，回去学校吧，虽然还要应对一些朋友的关怀和无心的问话。
看到小孩皱着脸蛋，一副答应我，马上答应我的表情，林宪本来就平直的脸更加的冷静起来，他瞟了一眼醍醐的伤口，再看一眼外面的天气，转过头去拿毯子，就是懒得开口说话。
眼神明明没有内容，醍醐觉得有些凉气从后背爬起来，果断是老师，气场有点强大。他抵住想要后退的脚步，坚定立场，直直的看着对方，口水一点点的滑下喉咙，成功的接了下去，“学校很近的，我有带伞。”
林宪叹口气，突然换了个话题“醍醐，你的名字是谁取的？”药剂好像已经干了，醍醐现在注意力都在想要回去学校，一下子没转过弯来，“我妈……”老师我是要回家，跟你问我名字有联系吗？
初秋的凉风从外面稍微溜了一些进来，醍醐，站着愣是不肯动，这是为了气势，气势！
“鹈鹕，是一种动物吧？”林宪好像突然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眼睛亮了一下，用一本正经的口气问道。
“动物，才不是呢？！”醍醐跳起来，打了好几个喷嚏，就算开了空调现在初秋的天气还是带着凉意，他身上为了上药，又没有多余的衣服，小身板自然感觉到了冷意。
醍醐的眼中好像被针扎了一下，明显刺激到了，显然不少人曾经拿这个话题取笑过他，他的眼睛里冒出火来，才不是动物呢？“我哪里像是动物！！我这个醍醐，是醍醐灌顶的醍醐，知道吗？佛家里面的醍醐，很聪明，顿悟的意思！！！”激动的吼完了才发现自己被男人牵着鼻子走了，接下来男人用无奈的口气顺理成章的解释了一下课本上的鹈鹕的知识，投射过来的视线一如以往的温和体贴，他更加的对自己的跳脚深痛恶觉。
醍醐用手揉着有些凉意的鼻子尖，皱着眉头，盯着林宪。
林老师很淡定的走到他身边，一把拽过醍醐，看他水汪汪的大眼睛死盯着自己，不管看哪里都是很像鼓作气势张牙舞爪的小型动物吧。“天气凉，你还是盖着吧。”拍了下他的脑门，用毯子包住了某个小动物，转身走了“老师晚上还有点事情就在书房休息了，你累了就自己去休息吧。”
书房的门被轻轻的掩上，林宪也没有问醍醐其他的意见，好像就是随意收留了一个朋友，他自己自顾自去工作去了。
该离开的，醍醐低下头想着，脚步却一步也挪动不了，只是一晚，明天还是一样，上课，打工，奖学金，憧憬的大学，独自的生活。
撑的很累的小孩有些胆怯不安的飞快看了一眼书房里面微弱的灯光，看着真暖和……他久久都没有动弹，明明门也没有锁，其实只要醍醐愿意，可以马上离开，甚至门边上还有一件可以穿的雨衣，但是他就好像呆住了，硬是毫无反应的坐着发呆。
一次，就这一次？醍醐的脖子弯曲到了膝盖中间，真的有些疲惫了，不管是方才被热水温暖的身体还是被汤面撑饱了的胃。
林宪看似轻松的拿着物理备课资料在看，耳朵竖的高高的，表情淡定的跟老学究一个样子。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小孩子炸毛的声音，房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没有关住书房，隔了一道小小的缝隙，灯光流泻出去。他不是教心理学的，实在也不知道他现在能为那个倔强的孩子做些什么，但是他想，他这样子陪陪他，也许让他稍微舒服一点。
门里门外，两人的心却是好像跳动在了同一个频率。林宪本来幽深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物理备课本，上面原本熟悉到骨子里的字眼好像幻化成了一只只可耐的惹人的动物。
屋子里都是一片静悄悄的，他的手稳稳的翻动书页。
良久，他才听到调皮的秋风带来一两个小孩的喷嚏声，终于，林宪终究是听到那个孩子拖动着脚步，磨磨蹭蹭的走回了他的房间。心口终于松了一下，他抬头看着窗户上自己安心的脸，叹息声埋在书页间隙，摇摇晃晃的风在摆动着窗户，就如同他摆动的心，倏忽昭然若揭，倏忽若即若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我的小动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