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二章:梅香 ...
-
“渊儿若是再不起,太阳就要晒屁股了。”
好听的声音响起,吐在耳垂的热气挑逗着我的神经。睁开眼,入眸的是梦中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安鸣!”
面前的人双眼一眯,我腹上一痛,已被狠狠踹下榻去。
“少将军真是对太子念念不忘啊。”安焰仍侧躺在榻上,眼神透着毫不掩饰的寒意,“方才梦里,少将军可是在太子身下交的甚欢?”
“末将不明白十八皇子在说什么。”
“哼!事不过三。少将军若是再叫我一遍十八皇子,我便让你日后再也见不到那丫头。”
自是知道安焰口中的丫头指的是谁,对于他的怒气,我却是觉得莫名其妙。但此刻也无心去管这个奇怪的皇子脑袋里装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无心揣摩他的话中之意,因为——我们被绑架了。手和脚被麻绳死死地绑住,花了好大的劲才从地上做起,环顾四周,是囚禁贵囚的牢房。安焰仍像是不知道自己手脚被死死捆住似得静静躺在床上,却闭上眼不再看我。
好美。
虽说美字用在男人身上并不恰当,但是还是不得不感叹榻上的那个人,好美。安鸣睡时的模样,也定是这样美的,令人无法转移视线的吧……虽说十二岁之前,我和安鸣一直同床共枕,但每天都是他看着我入眠,清晨把我叫醒。思绪回到当时,一股暖意混着一些莫名的情绪流遍了全身,透进骨髓。
“庄主的睡相可真不好,竟是滚到地上来了。”
带着点沧桑的低沉男声从身后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转头,眼前的人让我一怔。不是别人,正是曾与我父亲出生入死的副将军,黄顿生。
“义父?”带着询问的语气叫着他,可心里却已将事明白了大半。
“告诉我颜军在哪里。”黄顿生开门见山,纵是连一句解释也没有,“看在你叫了我十七年义父的份上,只要你肯配合,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心里很是清楚黄顿生口中的颜军指的是什么。半年前,皇上秘密召我入宫,将一块军令牌交于我。“渊儿,我和你父亲曾在洛关山亲手建立了一支五万精英兵队,叫颜军。现在我将这军令牌交于你,也就意味着从此以后,你便是颜军的总将。关于颜军的一切,均要保密,包括朕。”至今,皇上的话语还深深的映在我的脑海里,“将军颜澈渊听令。不论言国未来的天子是谁,有生之年必要守我言国江山,护我言国子民,不得有任何差池!”
“本皇子恐是与副将军无冤无仇吧?更何况,我区区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子,也自是不会妨碍到副将军夺将军之位的。”榻上,安焰开了口,“还请副将军将我放了,对外我也不会宣扬此事的。”
“十八皇子确实与末将无冤无仇。末将也从未想过要为难十八皇子。只可惜十八皇子偏偏昨夜来访将军府,也怪不得末将。”黄顿生解释道,“昨夜将军府起火,十八皇子、少将军遇难已是众所皆知的事了,故是还请十八皇子在这里委屈几日。待渊儿说出颜军下落,几日后太子登上皇位,我自会将您送回雅殿。”
“太子?安鸣回来了?”
“哈哈哈~~~少将军还真是一心只忠于十七弟啊!”这次说话的,是大皇子,他一身华丽的装束从门口慢慢走来,黄顿生正要行礼,他却手一挥直接无视了,“只可惜,你的太子过不了多久便不再是太子。当然,他也不可能回来了,就算回来,也是一具死尸!”
“哦?那大皇兄是想称雄天下?可是,父皇……”
“那个老不死的,早该死了!”大皇子安生笑的狰狞,仿佛已想到他坐在皇位上的情景,“我是长子,太子之位本就该属于我!皇位也自然属于我!连安鸣都被我轻易的解决掉了,区区一个老头——”
“畜生!”我恨恨道,“为了皇位,你不顾手足之情,现在连亲生父亲也想谋害!纵然当了皇帝,也是昏君!”
回应我的是胸口猛的一脚。安生踏在我的胸口上,目光凶狠,像是要将我的胸口硬生生的踩穿,“你这条狗!”
“你到底,把——”踏在胸口的脚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喉间猛地涌出一股暖流,我知道,那是血。恐惧侵蚀了我的全身,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害怕安生的回答。即使这样,我却仍是飞蛾扑火般的想要知道答案:“太子,在,哪里……”
“大皇兄如果现在就把颜澈渊踩死了,可就没人能告诉你颜军在那里了。”安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悠悠然,只是冰冷了许多,“既然颜澈渊如此想念他的太子殿下,大皇兄何不与他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安生愤愤的收了脚,看向安焰,安焰则晃了晃被困住的脚示意让他先解绳子,“黄顿生!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十八皇子无理!还不快去松绑!”
黄顿生脸色一白,忙忙上前去给安焰松绑。我躺在地上,不由冷笑。安焰的话都说到如此份上了,安生却仍不知“交易”为何。就如世人所传,言国大皇子空有争霸天下的野心,无智无谋,性情狂躁,今日一处,只叹其白白年长安鸣整整八岁。
“用安鸣的下落换颜军的下落。大皇兄觉得这样的交易如何?”安焰揉揉自己被捆酸的肩膀,目光冷冷扫过我一眼便不再看我,也不理会我眼中的质疑,“如此一来,就算颜澈渊有能耐救出安鸣,恐是那时,我已要称大皇兄为皇上了。”
安生听完哈哈大笑起来,夸道:“十八弟好提议!”说罢,双眼瞪向我:“少将军,你觉得我十八弟的提议如何?”
想都没有想的向安生啐了一口唾沫,这次回应我的,是一双大手,紧紧掐着我的脖子,安生抹去我吐在他脸上的红色小点,沉声道:“贱狗!不就是跟安鸣上了十几年的床吗?现在安鸣不在了,你最好看清楚你面前的人是谁!”
“无德无能无用的皇室废人!”每每想到安鸣的失踪与这个男人有关,我就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管他什么王法,什么皇子!敢动安鸣的人!我定要让他不得好死!
直到眼中一片漆黑,掐着我脖子的手才一松。
“唉……渊儿,你这又是何苦呢!怎就偏偏和你爹一样的倔性子……”
这次说话的,是一直未吭声的黄顿生。他扶着我,皱着眉,提起父亲时,他眼中有着我无法理解的情愫。“因为,我们都是将军。”我说,“好。我把颜军的下落告诉你。只是,我有两个条件。”后半句自然是对着安生说的。安生没想到我变卦变的如此之快,似是怕我后悔,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大笑赞好,“第一,告诉我太子的下落。第二,立马赐我一杯毒酒。作为将军,出卖君主,背叛国家,只求痛快一死。”
“好!本皇子答应你!来人,将毒中之最‘鹤顶红’拿来!”暗地庆幸安生没有起疑,却猛然想起榻边的安焰,我忙道:“等一下。还有一个前提。”
“怎么?将军想反悔?”
“不。这对于大皇子来说容易的很。”我转头看向安焰,此时的他正冷冷的看着我,带着恨,充溢着浓烈的杀气,秀气的双眉紧紧的锁着,握成拳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关节处已泛着苍白,“请把十八皇子现在、立刻、马上从这里送往别处。并且!不得让他再踏入言国一步。只要他从我眼前消失,我便立马告诉你颜军下落。”
“将军果真重情重义。”安生笑,“来人,将十八皇子送到黎国去!”
“颜澈,你——”
“闭嘴!”纵是知道安焰看透了我的计划,我忙对安生道,“快让他滚!”
安焰还想说什么,却突然一怔,晕了过去。
“十八皇子!”安焰的突然倒下几乎让我跳起来,连安生都被这突发状态给愣住了。此刻,唯一名侍女面不改色的扶起安焰。这女子好生面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般。
“少将军不必担心。奴婢只是点了十八皇子的睡穴,一个时辰之后他自然会醒。”侍女道,说罢,又拿出一个小瓶子交于安生,“大皇子,这便是你要的毒中之最。”
安生接过这药瓶打量了一番,对着那女子道:“你叫什么名字?将十八皇子送出城去,回来后去管家哪里领赏吧。”
“谢大皇子。奴婢亭儿。”女子听到领赏,神色仍是淡淡的,走之前竟是回眸别有深意的望了我一眼。亭儿?竟是连名字都似在哪里听过。但不待我想,安生已迫不急待的想知道颜军的下落了。
“在洛关山。”
“呵!小子!你敢骗我?别以为本皇子不知道颜军早在半年前被你从那里迁出了!”
“哦?你怎么断定我迁出的不是百姓而是军队?”
看着脑袋大条的安生点了点头,我悬着的心也算落了一点。而身后的黄顿生却仍起着疑心,问道:“军令牌,在哪里?”
“书桌左边的暗格里。”我如实作答,不将军令牌搜出,他们怎么会烧了我将军府?看他们都已将信,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问道,“太子,他,现在……”
他现在在哪里?
他现在怎么样?
他现在还好吗?
……
想了好久,却没想出应该如何出口。安生倒是没怎么在意,知道了颜军的下落后他心情似乎好极了:“洛阴王谋位那天,我在荷花池边看见了你的安鸣太子。不过,那时他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估计不用多久自己就断气了。啧啧~真是可怜。”浑身是血。没有人知道我此时心如刀绞。曾信誓旦旦的说要做他的将军,决不让他收到一点伤害,决不让他的江山有一点缺失,而我现在,却只能在一年半后从别人的口中听着他身受重伤的消息,呆坐在地上,无能为力,更无机会出征塞外以保本该属于他的天下。
“后来,我看他太脏了,就把他踹下荷花池沐浴去了~”安生说道这里突然大笑起来,似是回忆起什么令他自豪的事情,“不过,现在想来还真是可惜,这么一个美人儿,本应该好好奖赏我的奴才们,让他们也快活快活!”
安生疯狂的笑声,安生的恶俗的话语,穿透耳膜,像利剑般一刀一刀扎在心头。
“畜生——”
痛苦让我不禁失声痛哭,受了内伤的身体未经大脑思考已就着被捆的姿势撞向安生。安生不及闪躲,被我狠狠撞翻在了地上。
“你这条贱狗!”安生起来后便是对我拳打脚踢,总是黄顿生也拦不住。也不知闹了多久,安生才累的停了下来,抓起我的头发,将亭儿给他的小药瓶在我眼前晃了晃,“现在就让本皇子来满足你第二个条件吧!”
语毕,安生已捏着我的牙关将瓶中的液体全全灌入我的口中。
是淡淡的梅花香。
“安鸣,这是什么?”五岁的我,很是黏着安鸣。习惯了和安鸣打成一片,自是没有顾虑的乱翻着抽屉,不经意间却看见一个精致的小药瓶,打开塞子,不忍拿鼻子闻了闻,竟是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很是好闻,是安鸣身上的味道。
刚问完,手中的瓶子便被人一把抢去。不解的抬头看去,那个一直笑如夏日拂晓般的安鸣竟是一脸严肃的看着我:“有没有碰到里面的东西?!”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安鸣生气,怔了半天,才将头摇的似波浪鼓。然而不到下一秒,我便被拥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安鸣的头窝在我肩上,低声喃道:“吓死我了……渊儿……你差点吓死我了……”
“安……十七皇子……”好久,安鸣都没再说话,却一直抱着我,而我,终是在几经纠结后才小心的开口,“我知道错了……请十七皇子不要生气……”
“噗~”听着我红着脸的道歉,安鸣失声笑了出来,却是将我抱得更紧,“渊儿是有错,若是渊儿再叫我一次十七皇子,我便一直生渊儿的气。”
“但是……”
“这是毒中之最。”像是料到我要说什么,安鸣放开我,看着手中的瓶子,却不让我看见他的表情。
“鹤顶红吗?”
“不是。”安鸣将药瓶放在了书桌上,转身对我笑着,如清泉般的纯澈,“它没有名字。虽香,但确实毒中之最。”
我哑然。若是知道它是这般厉害的毒药,我绝不碰它!
“君亭。”随着安鸣的声音,一个十二三岁摸样的女孩走了进来,安鸣指指桌上的药瓶,“将他放在老地方吧。”
“姐姐千万要小心它!”君亭走了老远,我终是忍不住冲到门口喊道。君亭闻声回眸,对着我深深一笑。
亭儿……
呵。
原来是当初的君亭。
淡淡的梅花香吞噬着我的思想。
虽香,却是毒中之最。
安鸣的话还萦绕在耳边,殊不知他身上与生俱来便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