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蹒跚而去》夜夜夜心

1、蹒跚而去

　　湿漉漉的梅雨季节又淅淅沥沥地降落下来，又要到夏天了吧！我想着。我喜欢夏天，那种氛围是任何季节都无法企及的。我常常会梦见，夏日的林荫道，日光班驳。空气中弥漫着干草烧焦的香气，两旁的法国梧桐，夹杂着几株香樟，瑟瑟地动。闷热的因子直击打在我的胸膛。我一个人在这条孤寂的路上来了又回，无人陪伴……
　　因为，木木已经不在。
　　我永远无法忘记第一次看到的木木的眼神，空洞的，甚至没有聚焦。他静静地坐在我的身后，默默地对着黑板。是的，我只能说他对着黑板，因为并不知道他是否在看。
　　他是来逃难的，逃离一场家庭的变故。他对任何人微笑，不与任何人争执。大家都不讨厌他，但说不上喜欢，因为他的笑很空洞，他的平和显得默然。相安无事了一个学期后，木木消失了。那一年，我们小学二年级。
　　那时的我们什么也不懂，只觉得快乐是自己的，痛苦也是自己的。然而，当我再次望见那双空洞的眼睛时，我的心倏地落回了那个无邪的年代。他没望见我，只是自顾自地走着，瘦长的身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单薄的。我没有胆量叫他，只是匆匆地走了过去。又小心翼翼地回头望了一眼，他用奇怪的眼神瞥我，我急忙低头，又往前走去，心想：“木木长成一个小帅哥了呢！”于是嘴角开始荡漾笑容，有些莫名其妙。
　　由于是同一个学校，遇到的时候自然不少。他喜欢穿横条纹T恤，或许这样能让他看起来不至于这么弱不禁风。那时开始，木木也许已经认出我，也许没有，反正他对谁都始终绷着一张扑克脸，甚至失去了空洞的微笑，我并不知道这些年他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次交谈是在网吧，通过□□，我帮他回忆了许多小时候一起的事。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了，只是见他一直回我：“是吗？呵呵~”，我晓得他就坐在我旁桌，偶尔转头时会看见他漫不经心地敲打键盘，但我并不说破，直到我讲到“小时候从没想到你会变成帅哥”时，他发出轻声冷笑，用手轻敲阻隔的桌板，向我伸出中指，但脸仍朝着显示屏，我有些许惊讶，原来他早知道我这把戏。这让我有些窘，尴尬地起身，结了帐匆匆走出网吧。一想又觉不妥，似乎是仓皇而逃。于是回身又走进去，望见他正对着门口肆意地笑，我愤怒，将他连人带椅子拖到柜台处，把老板着实吓了一跳，而他仍是笑，起身将椅子拉回原处，站在我对面，“我原以为你是回来和我道歉的呢。”一脸的无辜，我想我就是透过那个表情，坠入了爱情深渊中去。
　　木木他应该喜欢我，可并不爱我。他会每天给我打电话，讲几个小时，但从不涉及感情的事。也有时候，他打个电话说只是一个人看书太寂寞，于是想有个人陪他，即使是通过电话。所以我们便倾听着对方的呼吸看书，直到有一方睡着。
　　我喜欢这种安静的方式，不需要声张也不需要掩饰。我不知道木木那高贵的女朋友是否知道我及我和木木的交流，只是她也没有出来说什么。我想她一定也是像木木一样沉静的人，因为这样才配得上木木，我才甘心放弃……
　　高中三年就是这样静悄悄地滑了过去，他不曾说什么，我也来不及说什么，便匆匆奔往两个城市中。自此开始，我便不再奢望彼此还会有什么交集。因为男女之间的友谊本是靠朝夕相处而来，一旦分离，也就失去了支柱，轰然倒塌。生活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地将你生命中重要的支柱抽离。
　　我开始繁忙，有意地不让自己空下来，因为一空下来我便会想起木木的声音，他的表情和身影。其实这样又如何，我不是早已习惯对那些没有任何的事不断等待了吗？忘了也好，散了也好，不必再谨慎，挣扎着处理这份感情。就是在我这样想着尝试接受另一份感情的时候，木木又站在了我面前，带着那似乎随时会转身离去的表情，他扯扯我那头终年凌乱的头发，“丫头，你怎么都不长高的。”我顿时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与他去高中那条林荫道散步，那年的暑假，阳光一直很好，班驳地射下来，我就走在他身旁，行走间，头会不经意撞到他的肩膀，他也不在意，对我笑一下。我问他，最近怎么样，和女朋友还好吗？他很淡定地说：“分开了。”
　　我没想问为什么，他做什么事总是有自己的理由，即使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
　　我以前一直问自己，到底喜欢他什么地方，从那一瞬间蓦地发现，大概就是他这什么都无所谓不在乎的态度。一个男孩子，在小的时候开始就经历了同龄人本不该经历的，之后又被遗弃般地独自居住，他的一切都开始特立独行，没有人理解他的想法，他也从不去恳请任何人的理解。或许他还是觉得无论痛苦抑或快乐都是自己的，你乐意赞同便好，不乐意便罢。而我恰恰就是那个始终愿意无条件赞同的人。
　　我们在那条路上走了好几个来回，话题很少，话自然也不多。谈着我们共同的朋友，笑着讲高中时那一段嬉笑怒骂。那种感觉，我这辈子也不愿忘记。我第一次觉得，即使这样走着是通往死亡的，我也能够笑着离去。
　　然而这条路的前方是分离。那几乎是我和木木的最后一次见面。离别的地方是我的家门口，他最后的手势是向我挥了挥手；最后的一句话是“进去吧，我走了”；最后的表情，我看不清，他低着眉，似乎面无表情，但眼角有些惆怅。
　　就是这样，他又一次消失了。我不是没有找过他，可他手机停了，□□换了，家里的电话也成了空号。没有人知道他怎么了。我甚至跑去他的学校，站在门口一整天，眼前晃过的红男绿女，都不是我所寻觅的人。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将自己隐藏地如此彻底。眼前忽地又浮现儿时木木那稚气却空洞的眼神。或许那时若闯进他的心里，即使只是朋友的身份，他便不会如此轻易地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我本是应该责怪自己的，可那时的我又怎会想到自己会爱上这个笑容惨淡的男孩子呢？
　　缘分总是天注定的，木木的完美情人不是我，却不知在哪里。我也不愿意去努力改变什么，只是默默地找寻着。找寻什么，应该是木木，也可能是别人，我也不是很清楚……
　　然而等到某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早已停止这份碌碌地寻觅，那我想，我的青春已蹒跚而去……

作者有话说

　　这不是言情，而是我的故事。真的很想很想有一天还能再见到他......但是见到他我又能怎么样，也许这个是对自己的执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