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木流》清鸣墨语

3、第三章

　　少年喘个不停，大口大口的吸着氧气——萧晗刚下飞机就如风般的赶了过来。

　　“舒......文舒.....你....你没事吧？”少年杵着床栏，喘息剧烈导致说话断断续续。

　　“啊....嗯，没事。”

　　“吓死我了，我哥打电话说你烧到了40℃.........都怪我，那天让你全身湿透不说，还让你穿湿衣服.......”少年有些自责，“现在有没有好一点？”说着便伸手摸了摸顾文舒的额头，再摸了摸自己的。

　　“不碍事了，我的烧退了，谢谢你关心。”男人眯着眼笑了。

　　“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头还痛吗？觉得热不热？呼吸顺畅吗？#&*%&%&￥#！@@%#........”

　　“............”萧凌扶额。

　　直到一再确认男人除了有些口渴之外并无大碍，萧晗终于安心地舒了口气。

　　对于萧晗的天然属性，萧凌只能轻叹。

　　“顾先生，” 一直缄默不言的萧凌忽然开口了：“您在找工作？”

　　“啊？”顾文舒有些吃惊，男人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抱歉，我私自看了你的简历。”萧凌从桌上拿起一个文件夹，晃了晃：“大概上次忘拿落在车上了。”

　　男人递给他，顾文舒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那么，擅长那一栏，吉他........？”萧凌略微眯起眼，再次打量起男人——细碎的浅色头发，一副低眉顺眼的憔悴模样，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做音乐的派头。

　　顾文舒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啊，只是会弹一点而已.....”

　　十七八岁的时候，正是充满探索，冒险，梦想的年纪。放学回家的路上他总会在那家店停下一会儿，站在玻璃门前看着那人手指一次次的拨弄着细弦，那舒畅的旋律如同回音般从那个木制品里传了过来，绿意耀阳，从吉他里感受到夏的清爽舒服的气息。他从不知道音乐是这样的东西，现实中的疼痛似乎随音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和宁静的愉悦。

　　我要学吉他，想要奏响那美妙的乐章，无论如何。少年内心的信念无庸置疑！

　　“酷！~文舒你居然会弹吉他？真是深藏不露啊，那以后请教教我喽，老师~”男人还真是时刻让人惊喜呢，萧晗想。

　　顾文舒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急忙摆了摆：“不........这........我也只会一点而已，而且好久没弹了。”他倒是觉得那男孩那因激动情绪略微张大的眼睛像星空般的璀璨。

　　“你有兴趣去酒吧弹么？”萧凌问他。

　　顾文舒“哈？”了一声，没有完全弄懂男人的意思。

　　“我有个朋友是开酒吧的，最近缺一名吉他手，你可以去试试，月薪的话，他倒是挺大方。”萧凌微微勾起嘴角：“不过用与不用，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顾先生。”

　　暮色渐浓，街道华灯初上。

　　顾文舒对着镜子整理着衣服，抻了抻领口。他现在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成为吉他手仿佛还是昨天的梦，而今天成了现实。

　　衬衣看上去十分平整，镜里的人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特有的稳重气质，生来比一般人较浅的肤色使整个人看上去清爽而又干净，俊秀的五官也给人一种正直禁欲的感觉。

　　这是他上班的第一天，显得有些紧张和不安。对着镜子左右看看，确认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便深吸口气，小心的背上吉他，出门了。

　　他非常感激萧家这俩位少爷，甚至这把吉他，也是萧晗给他的。

　　昨晚发生的事还清晰记得。

　　他忐忑地坐在约好的高级餐厅里，整个餐间只有他一个人，可他却丝毫不敢放松。大到店内的装潢，小到桌上的饰物，都让他感到约束，充满贵族名流的气氛，与他格格不入。

　　萧晗叫他先到店内等着，自己去取吉他了。这样让他觉得实在亏欠他们。等赚到钱后一定要还，不止是还，还得好好报答人家。他这样想着。

　　当萧晗带来一把Gibson的Les Poul——Junior吉他时，他早已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样的名贵限量吉他，如果有幸能在商店橱窗里看一眼他就很知足了，更何况现在那把Junior就在他面前，接下来还会成为他用来面试的工具。

　　萧晗看着男人无措欣喜的紧握双手，直愣愣站立着的拘谨神态，不由觉得好笑：“至于么？”

　　“啊......”顾文舒本能的应了一声，两只眼睛还是盯着桌上的吉他，显然没从中间回过神来。

　　“这是送你的。”萧晗走到男人身边，轻轻捏了捏他窄细的鼻梁。

　　“哦.......啊？”他有些吃惊的转过头，瞪大眼睛看着萧晗，自己刚才是听错了么？

　　“怎么，你不喜欢吗？”萧晗笑着看着男人，老实迟钝的反应以及那惊讶的表情都让萧晗觉得眼前这个大他十几岁的男人有趣可爱。

　　“不不不，不行的，我不能要。”顾文舒连忙摇头摆手。他觉得萧晗太小孩子气了，那么贵重的东西哪能说送就送，虽然他很感谢萧晗的这份心意。“你有心送我我就已经受宠若惊了，但这样贵重的东西你留着珍藏才是，怎能随便送给别人。”

　　早知道他会这么说，萧晗不动声色，“这东西在我那占位置，你要是不要，我留着也没意思，扔了算了。”随后无所谓地拿起吉他，作势扔掉。

　　“萧晗，你！.....”顾文舒连忙阻止。

　　“那你还要不要？”着实调皮的语调。萧晗看着紧紧拉住他手的有些苍白的男人的手，有些冰凉，却很是舒服。

　　“.................”

　　顾文舒根本要不起，也还不起。萧晗对他一个才认识几天的无关人那样的好，心里非常感激，但这份感激还伴着过于沉重的内心压力——亏欠，还有深处的自卑。他比萧晗大，却不能像个长辈似的给萧晗任何东西，为他做点什么，一无是处。可自己又不忍看着萧晗亲手把这样宝贵的东西付之一炬。

　　“这样好了，那你就暂时替我保管，等我想要的时候自然会来跟你要，而且你不是答应教我弹吉他了么，那以后就方便多了，省得我每次来找你背着跑来跑去。”

　　“.....我怕我教不好。”男人从来没有过教弹吉他的经验。

　　看着男人低垂的双眼，萧晗伸手戳了戳对方的额头：“要有信心！真是的，我把阳光分你一点哦，记住你一定可以的，文舒最棒！”

　　顾文舒被这个阳光的大男孩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咧嘴笑着。年纪都可以做他的半个爸爸了，还要这个17岁的男孩来替自己打气，实在有愧。于是他抬手摸了摸萧晗的头：“叔叔知道了，小朋友也要加油努力学习才行。”

　　他笑出声来，当他看见男孩脸红起来时。自己也更喜欢这个纯情的少年了。

　　这时两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一个是萧凌没错，那张凝冰似的脸拒人千里，另一个便是聂言。

　　Corrode Bar的Boss，与萧凌的冰山气质完全不同，聂言更像喷溢的火山，染了一个很不错的头发，蜜色肌肤，模样堪称俊朗，浑身有种霸道的气质。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聚在一起非但不让人觉得不协，倒十分悦目。

　　“抱歉，久等了，”两人入座，“这位便是.......顾先生吧。”男人礼貌的笑着问道。

　　“啊，你好。”顾文舒连忙伸出手。

　　　“客套就免了，”聂言环抱双手，“单刀直入，让我看看你的技艺如何。”

　　顾文舒有些尴尬，缩回停在半空中的手，“嗯”了声，便小心的拿起吉他，试了试音准，弹了起来。

　　起初紧张的情愫随着拨弦的手指悄悄溜走，琴音圆浑厚重，琴弦摩擦着指尖，一下两下——自己是活着的——就是这样略有粗糙的触感。周围的空气也在轻颤着........

　　琴音终止。

　　一阵短暂的沉默。

　　顾文舒惴惴地看着表情严肃的三人，当然萧凌从进来以后脸上的表情就没变过。

　　“............请问....”不会是自己弹得太烂了吧，他弱弱地开口。

　　不等他说完，聂言便站起身来“明天开始工作，没问题吧？”

　　“哎？”

　　“笨蛋，就是你被录用了！”萧晗笑出来，不得不说，男人的确充满了惊喜，使人不断的想要发掘，了解他平凡表面下的样子，那将会让人惊叹。就连刚才的琴声也是，的确很棒。

　　Corrode坐落在C城最繁华的地段，雾靡灯霓，纸醉金迷。夜的降临，便是此地的日出之盛，这里是挥霍金钱，发泄欲望的极乐天堂，到处散发着野性新潮的气息。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酒吧，富有情调的外部装潢，充满了欧式古典的味道，深入其中，简约的格局透着一股神秘感，蠢蠢欲动。

　　顾文舒有些拘谨地穿过昏暗的长廊，借助微弱的灯光，他似乎看见前方有两个人影拥抱在一起，等走近后，才发现那两人是在接吻。他不由得脸红了，慌忙低下头加快了步子，可经过两人时却又发现气氛有些微妙，似乎哪里不对，他抬起头看了看，被高大男人压在墙边拥吻的......并不是女人。

　　“.........”

　　这样视觉冲击对顾文舒来说实在不轻，导致他僵直着身子楞楞的站在原地3分钟没回过神来。直到背对他的男人转过头，用不满的眼光看着他时，身体才终于有了动作，迅速逃走了。

　　“喂喂，第一天就迟到啊，胆子不小嘛~”聂言看着慌慌张张跑进来的男人，玩味的打趣道。

　　“抱....抱歉.....”顾文舒神色未定，小幅度的喘着气，慢慢调整自己的情绪。

　　“怎么了？”聂言觉得男人有些不对劲。

　　“没...没什么。”男人的脸有些微微泛红。

　　聂言挑了挑眉：“没什么你还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

　　聂言在等他说下去。

　　“我......我在楼道那里，看到两个男人在接吻.....”他本以为聂言听后多少也会有些惊讶，可现在耳边响起的笑声让他无措的看着对方。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就这样？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同性恋这种东西。”同性恋这词所指的含义他多少是知道的，只不过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看着他窘迫的样子，聂言解释道：“在这里，人们大多都在放纵欲望罢了，爱欲，禁欲........卸下面具后的人都是各式各样的，不管怎样，你要在这工作的话，这种事习以为常就好。”

　　顾文舒微微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了聂言的话。

　　“当然你要是好奇的话，试一试也不错，那感觉和女人上床完全不一样。”聂言脸上浮现出一抹邪魅的笑，意味深长的把身子贴了过去。

　　男人连耳根都红了，“不......不用了。”他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

　　看着他老实巴交的样子，聂言忍俊不禁：“........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差不多准备一下，”随后指了指舞池中央，“期待你的音乐。”

　　这个男人，太有欺负的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