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山河》瑞者

8、第 8 章

　　公子旦若有所思，他先前怀疑这山中有高人隐居，此时听虎荆儿这一番言辞，更是有了八、九分把握，这高人有什么本事暂且不得知，但这引人入毂的手段，却当真高明，明知“仙人梦授”之语乃是胡言，然而寻访之心却更盛几分了。

　　“那若是信了，又如何？”

　　先有“生而知之”，后有“仙人梦授”，公子旦很好奇，之后还有什么。

　　“信了便是信了，又能如何？莫非公子也想成仙么？”虎荆儿反问道。

　　公子旦不由得大笑，道：“是我问差了，本无成仙念，何必求仙缘。虎荆儿……不对，是荆伏虎，那只兔子你捡去吧。”

　　“谢公子赐。”虎荆儿大喜，一溜烟跑过去把兔子捡了起来，又拔下箭收好。

　　“公子，虎荆儿他自小生在山野中，不懂礼数，请公子勿怪。”长羿见少年连推拒都没有，顿时心中忐忑。

　　“无妨。”公子旦笑笑，不以为意。

　　七里沟里，飘起了炊烟。零零落落，大约有二、三十户人家，散布在这个狭长的山谷中段，形成了一个村落，这也是荆山中最大的一个村落，占据了七里沟中最好的地段，一道山溪自村落中横穿而过，谷地两边全是悬崖峭壁，形成天然的防御，同时也阻隔了自西北而来的寒风。与荆山外相比，这片谷地的气候明显要高一点，孟冬之季，密林之中却仍翠意盎然，只有少量的枯叶落下，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层薄薄落叶层。

　　离山溪最近的一户人家，简陋的篱笆墙围着三间茅屋，就是七里沟乡老所居，乡老非官非职，乃是村中德高望众之老人，由众推举，承担四时祭祀的职责，平日里则带领村中人狩猎，村中但凡有什么纠纷，亦是由乡老一言而决，无有不服者。

　　七里沟的乡老，不仅仅在这村中二、三十户人家中威信极高，事实上，所有居住在荆山中的野民猎户，都对乡老十分信服，因为乡老是荆山中最强的猎人，曾经独自猎过一头刚从冬眠中醒来的山熊。熊瞎子猛于虎，野民们无人不知，尤其是冬眠初醒的熊，最是凶猛，因为那是一头饿了整整一个冬天的疯熊。

　　所以野民们称呼乡老时，从不叫乡老，而是满怀尊敬地叫他熊爷。

　　熊爷的婆娘，在生下一女后不久就死了，从此熊爷没有再娶，只是后来又收养了一儿一女，他的亲生女儿茶女子，就是被郑国使团带走的那个“生而知之”，儿子就是虎荆儿。

　　另一个女儿，唤做狼女子。野民中，女子极少以猛兽来称呼，但这个狼女子，来历却有些奇特。八年前，也是孟冬之季，熊爷带领村中猎人出去狩猎，在山道附近发现了一支被盗匪袭击的商队，所有人都死了，车上财物被抢了个精光，在他们发现之前，已经有一群狼光顾了这支商队，尸体都被啃得面目全非、肢体不全。

　　然而令猎人们惊异的是，路边的草丛中，却还有一个小小的幸存者。四、五岁模样的女童，昏迷不醒，在她的身体上方，压着一只狼的尸体，女童的双手，死死地掐在狼脖子上，狼舌长长地露在外面，竟然是被女童活生生给掐死的。

　　这女童难道是天生神力不成？要么就是鬼邪附身。猎人们当然相信后者，整个商队的人都遇了难，只有这一个女童逃过了盗匪的屠刀已经够诡异了，随后狼群光顾，她不但再次幸存，竟然还活活掐死了一只狼，猎人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诡异的事情。

　　把女童祭了山神吧。

　　但熊爷却力排众议，凭威信压服了猎人们，收养了这个女童。当时熊爷还没有收养虎荆儿，他一个大老爷们，平时照顾女儿总也力不从心，见这女童与茶女子差不多年纪，就想着给女儿找个伴。

　　狼女子昏迷了整整七天，醒来后就这样在七里沟活了下来，除了力气确实很大之外，并没有显露出什么奇异之处，七里沟的猎人们渐渐也忘了她身上的诡异，只当做她天生就是力气奇大无比，毕竟天生神力的人不是没有听说过。

　　过午不久，狼女子就带着她打的猎物回来了，一根木棍扛在她的肩上，棍尾处挑着两只山雉三只兔子，还绑着一只狐狸。还有一个药篓，里面装了些新鲜的草药。

　　“熊爷，我回来了……”

　　茅屋里无人应声。

　　“狼女子，熊爷方才被沟尾村上请去了，听说狐老头家那两个小子又闹着要出山，狐老头都快把他们的腿给打断了。”山溪边一个正在捶衣的老妇喊了一声。

　　狼女子冲老妇笑笑，解下一只山雉送过去，道：“阿婆，这回猎物多，这只山雉你拿去给米嫂子熬汤。”

　　老妇的儿媳正坐着月子，之前熊爷就交代过，让狼女子给送只山雉过去。

　　“行，那我就收下了。”老妇拎了捶干净的衣裳，接过山雉笑嘻嘻地回转家中。

　　狼女子也不闲着，挽了袖子，将剩下的猎物统统拿来放在山溪边上，去毛剥皮，淘洗得干干净净，然后用绳子串好，挂在檐下风干。兔皮和狐狸皮则被她小心翼翼地硝制起来，晾在架子上。

　　忙完这些，狼女子便取出药篓里的药，取根截茎，然后开始煎药。不过小半个时辰，药便煎好，滤出药汁，装入碗中。狼女子小心端着，沿着山溪往下游走了约二、三百步，来到一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