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山河》瑞者

49、第 49 章

　　“第三樽酒，贺先生。”

　　此言倒教晏朱一怔，忙问道：“公子何意？”

　　公子旦笑道：“成英非成大事者，既不可共患难亦不能共富贵，先生投于他处，宛如明珠暗投，早早脱身，方可另寻锦绣前程，岂不当贺？”

　　晏朱顿时失笑，道：“如此，该是晏朱谢过公子才是。”

　　公子旦的意思他明白，成英并非明主，用得他时，视他若上宾，言听计从，而稍有流言，顷刻便将他扫地出门，这等样人，实不配让他投效辅佐。

　　顿一顿，他才又叹了一口气，道：“晏朱自弃于颜子，数年来，游荡于诸国，未遇明主，反落得颠沛流离，衣不暖身，食不裹腹，数月前，昏倒于道边，恰逢公子成英路过，命人赠衣送食，晏朱感恩，方自荐于公子府前，成英并非恶人，这数月来，亦待晏朱甚厚，只是……”

　　摇了摇头，后面的话便说不下去了，毕竟是前主，虽将他扫地出门，然而却也对他有恩，故无法恶言相待。

　　“原来此中还有这样的缘故，怪不得以先生之才，却投于成英府中。”公子旦倒是恍然，他就奇怪呢，公子成英惯是窝囊，府中门客，也俱是庸碌之辈，怎地冷不丁就冒出晏朱这等人才来。

　　“谋事者在人，成事者在天，成英自绝前程，与先生并无干系，先生就不要耿耿于怀了。”狼玄机对晏朱倒是多出几分欣赏之意，此人恩怨分明，明知成英不是明主，为了报恩，硬是想将烂泥糊上墙，若不是公子旦横插一脚，机会还真是不小。这是成英的不幸，却是陈国的大幸，若让公子成英继任陈侯之位，恐怕陈国仅有的一点血勇亦要完了。

　　晏朱也是能想得开，道：“正是，公子成英并非谋事之人，晏朱不是神仙，亦不能凭空成事，有心无力，唯有痛饮一番，消烦解愁。”

　　公子旦哈哈一笑，道：“先生想得开便好。”陪饮数樽，趁酒意升起，便又道，“晏朱先生今后当往何处？”

　　晏朱心中一动，面带几分笑意，道：“哪里也不去，定要在这陈国扎根立足，而今陈国人人皆不屑晏朱，晏朱便要争这一口气，洗去污名，还我清白。”

　　公子旦微微一窒，眼角余光瞥见狼玄机在偷笑，不由得摇头失笑，暗忖这回当真是错估晏朱了。前日他故意点破晏朱为颜子弃徒身份，一是为了自身清静，二也是要把晏朱从公子成英那里逼出来，这等大才，投入成英府中，当真是可惜了。

　　今日晏朱寻来，虽是意外，却在听到那一番强国之言后，令他大为欣喜，心中有了招揽之意，所以才有此一问，不想晏朱虽已与他和解，然而却风骨凛然，公子旦算计过他，他便绝不投效在公子旦门下，陈国人人不屑于他，他便要在陈国出人投头，证明这些人是有眼无珠。

　　虽有些执拗了，但却依然令人心生敬意。

　　“先生在陈国未久，怕是不知陈国形势，若是决意留下，旦有一荐，供先生斟酌。”公子旦亦是心胸宽阔之人，晏朱的拒绝，虽令他有些意外，却并无半分不悦，沉吟片刻后，他缓缓开口，“现今陈侯病重不起，为立嗣之事，朝中混乱一片，明智者，皆以保身为上策，先生如今声名受损，更不宜冒然出头，未若冷眼旁观，暗察形势，静待良机为好。若为衣食故，不妨投于公子琛府上。”

　　“公子琛？”

　　这个建议令晏朱十分惊愕。他当然知道公子琛，其母本为一小婢，故而与其他几位公子相比，公子琛地位低下得多，平日深居简出，极少与人来往，故而对这位公子琛的脾气禀性，一无所知。其他几位公子，也无人将公子琛视为对手，盖因陈国素来子以母贵，公子琛生母太卑贱，几乎没有被立嗣的可能。

　　“公子琛喜好读书，故而旦与之偶有往来，略知其人禀性，温柔良善，颇类陈侯，先生若投往他处，前程如何未可预知，然必无衣食之忧。”公子旦笑言道。

　　温柔良善，颇类陈侯？

　　晏朱捕捉到公子旦言中关键一句，陈侯虽病重，但他为辅公子成英，早已摸透陈侯性情，刚烈强硬，豪气冲天，实为一代难得英主，与那温柔良善绝不搭边，然而公子旦亦不可能虚言哄骗于他，如此，为何又要说公子琛颇类陈侯呢？

　　抬眼望向公子旦，见其面上微带笑容，似有深意，晏朱心中疑问涌到喉咙，却又生生咽下。公子琛究竟如何，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也不必现在便要问到底。不过细细思量来，公子琛倒确实是一个极好的选择，如今他在陈郡已无名声可言，其他诸位公子府上绝无他的容身之所，反倒是这公子琛，既无被立嗣之望，便远离夺嗣之争，他若往投之，亦不会再招人注意，确实是一个极好的落脚之处。至于其他，待安顿下来，再徐徐图之，倒也不急在一时。

　　“多谢公子，晏朱定会拜访公子琛。”

　　谢过公子旦后，晏朱便不再停留，起身告辞，公子旦也不挽留他，由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