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山河》瑞者

33、第 32 章

　　“看来，还是先要忘记她女子的身份才好……”

　　喃喃自语时，花女子与梳女子烧了热水来，伺候他泡脚，看到他一脚的水泡，喳喳呼呼的花女子惊呼起来：“哎呀，好多水泡，姐姐，快拿荆刺来把它挑破，不然明儿会疼死人的……”

　　看着两个少女忙活着替他挑脚底水泡，公子旦的全身都放松下来，思绪忍不住又飞到狼玄机身上，幸得未曾收她为侍婢，依这女子的脾性，哪有这等细心周到，只怕是直接一掌拍破他的脚底水泡。

　　一把弓，一筒箭，一件狐裘，一块护心镜。

　　当狼玄机告诉熊爷后日便要随公子旦离开时，熊爷将这四样东西摆在了她的面前。弓箭防身，狐袭暖身，护心镜保命。

　　这块护心镜是当年熊爷从山外带回来的，战场之上，这块护心镜不知救过他多少次性命，现在，他把护心镜给了狼玄机，看得虎荆儿眼都红了，他想要这块护心镜已经很久了，熊爷一直不舍得给他。

　　“熊爷，你不能这样偏心啊……”

　　咕咕囔囔，少年都想上前抢了，没等他把想法付诸行动，就被熊爷一巴掌掀翻在地上。

　　“你又不出山，要它干什么，当尿壶啊……”

　　对虎荆儿拒绝了公子旦的招揽，熊爷显然还没有消气，这几天一看到虎荆儿就吹胡子瞪眼睛，没事儿就是几巴掌，打得虎荆儿叫苦连天。

　　虎荆儿捂着后脑勺，不敢说话了。

　　狼玄机拿起弓箭与护心镜，却将狐裘留下了。

　　“熊爷，这件狐裘价值不菲，不如拿去集市上，换了盐巴、粮食回来，分给大家。”

　　一块上等的白狐皮，做成了狐裘，价值就差了些，但对野民们来说，依然能换到不少盐巴和粮食，比穿在她身上，要有用得多。

　　“贵人所赐，岂可轻易换手，让你穿着就穿着，再者，纳士礼上，你收了十金，买盐巴和粮食都够用了，不差这个。”熊爷挥挥手，一言九鼎，狼玄机也不想在这上面驳了他的意思，便将狐裘也拿了过去。

　　熊爷这才和缓了表情，想再说点什么，又觉多余，最后只道：“你走时，我就不送了，都说男儿志在千里，你虽女子，志向却不弱男子，以后，自己照应自己，你比虎荆儿懂事，我很放心。”

　　狼玄机垂下眼帘，轻声道：“诺。”

　　虎荆儿忍不住翻白眼，熊爷偏心太过，她哪里比他懂事了，若真懂事，当初便随茶女子一起走了，再不济，也不会让鹿家两个女子占了伺候贵人的位子，女子为士，亏她想得出，那位贵人也是，瞧着也不是傻子啊，怎么就跟她一起做糊涂事，就算不为了茶女子，他也不会去当公子旦的门客，那不是陪着一块儿犯傻，哪有前程可言。

　　待到熊爷离开，狼玄机便把护心镜和狐裘都给了虎荆儿。

　　“熊爷给你的，你给我做什么？”虎荆儿怔怔发愣，虽是对着护心镜垂涎三尺，但熊爷不肯给他，他也不敢拿。

　　狼玄机笑了笑，道：“熊爷给我的东西，我送谁便由我的意思。”

　　虎荆儿一想也是，抱着护心镜嘿嘿笑道：“那我就收下了，这件狐裘我不要，这尺寸也就你穿得。”

　　狼玄机摇了摇头，道：“狐裘不是给你的，是给茶女子的。”

　　相较她而言，茶女子更需要这件狐裘。乳娘针线工夫了得，将狐皮上那几处微微发黄的地方都裁去了，制成的狐裘，一色儿的雪白，式样精致高雅，更可衬出茶女子的美貌容颜。在那美人众多的地方，想要出头，衣装必不可少。

　　一听是给茶女子的，虎荆儿顿时就寻了一块布，把狐裘小心包裹起来，然后方一拍胸膛，道：“我去郑国，必可出人投地，若是你将来不得公子重用，就来投奔我吧，你也是我妹妹，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狼玄机拍一拍弓箭，淡淡道：“我有一弓一箭，天下可任我行，你只要照顾好茶女子便足以。”

　　虎荆儿听得一呆，半晌方道：“你这般豪气，教我如何自处。”一时有些颓丧，苦着脸又道，“莫非真是投胎时投错了身，其实你本该是男儿身……”

　　狼玄机被他的胡言乱语弄得哭笑不得，索性一脚把他踹出了屋子。

　　走的时候，熊爷果然没有来送，倒是鹿老三，提了一包的风干野味，连同两个水灵灵的女儿，一起献给了公子旦，离别之时，父女三人都是兴高采烈，并无半丝分别时的不舍难过。

　　虎荆儿倒是来送她了，看到那父女三人，嘴一撇，道：“便宜他们了……”

　　狼玄机也不理他，只是抬眼望着前方，弯弯曲曲的山道一眼看不到尽头，枯草弥漫山野，绵绵不绝。但她知道，在这山道的尽头，连通着一个更加广阔无垠的山外世界，那里的路，也许会比这山中的路更难走，但这是她选择，就像熊爷教诲的那样，往前走，不回头，哪怕走到无路可走，她也绝不回头。

　　“唳……”

　　苍茫天空中，一只雄鹰展翼飞过，嘹亮的啼呜刺破云霄，引得几人纷纷抬头。

　　“这雄鹰，似在为吾等壮行。”公子旦笑道，惊空遏云，何等豪迈，又岂在虎啸山林之下。出山之时，得此鹰唳，吉兆也。

　　“又不是……”

　　虎荆儿嘀咕，话没说完，就让狼玄机用一把泥巴堵了嘴，连忙呸呸呸地把泥巴全部吐了出来，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公子旦几人已经走出很远。

　　“又不是上战场，壮个鬼的行啊……”

　　他总算把话说了出来，可惜已经没人听得到了，气哼哼地又呸了几下，把泥巴渣全部清干净，然后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吼道：“狼玄机，我荆伏虎在郑国一定会出人投地，不会比你差的……”

　　山风猛烈，将他的声音刮散了，只剩下少许回音，在山野间来回盘旋，惊动了几只兔子，四下逃窜。高空中，雄鹰眼中一寒，而后俯身快速冲下，眨眼之间，一只兔子便被它抓破肚肠，缚上了空中。

　　“唳……”

　　这一次，鹰叫声中，志得意满，气势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