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山河》瑞者

31、第 30 章

　　公子旦上前一步，虚扶狼女子起身，将这纳士之礼完成，不，现在该称她为狼玄机。狼玄机，狼玄机，真是极好的名字，每每默念，总有几分滋味在舌尖盘旋，说不出的畅快。

　　“狼君，与徐将军见礼。”

　　微微侧过身体，公子旦将狼玄机引到徐仆面前。徐仆虽以仆自居，然而他才是公子旦真正的心腹，也是他的第一个家臣。狼玄机迅速认识到徐仆在公子旦心中的地位，再次稽手为礼。

　　徐仆也郑重回礼，从此便是同僚，尽管他不明白公子为什么要纳一个女子为士，但狼玄机抡死母虎的举动，已经降服了这位虎将高傲的心，即使是他年轻力壮时，也未有此豪勇，他已老迈，而公子却还年轻，身边有此猛士为助，虽是女子，亦是利大于弊。

　　长羿默默地站在十余步看着这一幕，面色怪异，对狼玄机，他不知是妒还是羡，对公子旦的胸襟，却是真正敬服，敢纳女子为士，公子旦为千古第一人矣，如此海纳百川的气度，千金买骨的豪迈，一旦传扬出去，天下有才之士，何人不肯来投。

　　“哎，长羿大哥……”

　　虎荆儿和熊爷回来了，先看到长羿，然后方才看到正冠华服的公子旦，以及正与徐仆对拜见礼的狼玄机。虎荆儿不识六礼，因此只是好奇地看着，熊爷却目瞪口呆，盯着狼玄机身上的士袍，眼珠子几乎鼓出了眼眶。

　　“狼女子，你你你……太放肆了！”

　　自古从无女子为士，狼玄机开此先河，石破天惊，将不知要受多少卫道士的责难，熊爷或许看不到那么深远，但他却深知，女子为士，骇人听闻，狼玄机只因巨力超出常人，在这七里沟，便已使人忌惮，侧目而视，如今为士，只怕更要受人不喜。

　　“熊爷，这是我的志向。”狼女子向熊爷深深一拜，以表达她的坚持与固执，“女儿从今日起，唤做狼玄机。”

　　熊爷狠狠一顿足，知道狼女子素来倔强，定下主意不会轻易改变，只得又对公子旦伏跪下拜，道：“贵人是千金之躯，如何随同狼女子胡闹，若公子喜爱狼女子，小人愿奉她为公子婢妾，只这纳士，万万不可。”

　　“礼已成，苍天为证，荆山誓盟，如何改得。”公子旦看了看长羿，示意他扶起熊爷，然后方又笑道，“你这一儿一女，各具才能，今吾纳玄机为士，也欲揽虎荆儿为门客，不知乡老可舍得？”

　　虽是对熊爷而言，但公子旦的目光其实是落在虎荆儿的身上，只是这少年似乎震惊于公子旦纳狼玄机为士，兀自站在那里发呆，素来灵活的眼神，竟有些涣散，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熊爷呆滞了半晌，见公子旦神情不似玩笑，才知这位贵人竟是真正纳了狼玄机为士，礼成再无可更改，也只能撇开这一层忧心，转而却为虎荆儿高兴起来，转头见虎荆儿还在发呆，忍不住一巴掌扫了过去，喝道：“呆儿，还不快过来拜见主上。”

　　虎荆儿被拍醒，怔愣了一会儿，断然道：“熊爷，我不出山。”

　　熊爷大怒，道：“说什么胡话，公子瞧得起你，岂有你不愿之理。”一边说一边惶恐看向公子旦，慌乱解释道，“公子勿怪，虎荆儿年少，不懂事……”

　　公子旦有些失望，却也并不勉强，摆摆手，道：“无妨。”顿一顿，又望向虎荆儿，问道，“你为何不愿？”

　　他也想知道，为何虎荆儿不愿受他招揽。

　　虎荆儿顿时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所以然，气得熊爷又踹了他一脚，骂道：“男子汉何做此小儿女态？”

　　狼玄机见虎荆儿窘迫之极，不由微感好笑，上前解围，道：“虎荆儿早有志向，熊爷何必勉强他。”

　　“他又有什么志向？”熊爷愕然，看看女儿，又看看儿子，不免唏吁，孩子一个个大了，各有各的志向，他这当爹的，竟是全然不知。

　　狼玄机待要说明，却见虎荆儿满面通红地冲她连连摇手，便也收了口，转过话题，道：“熊爷，玄机将随公子出山，未知可有归日，养育之恩，唯待来生相报，且受玄机三拜。”

　　语毕，她认认真真向熊爷三拜。

　　熊爷被她这一打岔，自然便忘了虎荆儿这一茬儿，挺直胸膛受了狼玄机这三拜，满心伤感，道：“你这孩子，自小便与旁人不同，唉，我早知你是不会留在这山沟之中……只是不曾想，你所选的，竟是一条从不曾有女子走过的路……也罢，你有这样的志向，我也不能拦你，去吧去吧，即使前路撞得头破血流，也要一路向前，千万莫回头，回头无生路。”

　　熊爷或许不懂什么大道理，他曾经入伍为军士，上过战场，立过战功，每每杀敌，奋勇当先，多少军中同袍战死沙场，而他能活着回来，便是在战场上悟通了这么一个道理，只能向前，不能回头，一路杀向前，杀到无人处，便是生路。现在，他把这个道理毫无保留地教给了狼玄机。

　　“玄机谨记在心。”狼玄机细细品味着熊爷的话，眼圈渐渐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