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山河》瑞者

24、第 24 章

　　公子旦心中一震，这少年是在提醒他，用人当不拘一格，思索片刻，他方稽手一礼，道：“受教了。”虽然还没有决定是否招纳狼女子，但公子旦的劝说却对他大有裨益，欲成大事，当有良才辅助，如今他空有公子之名而无公子之实，这世间又有多少良才肯受他招纳，唯有不拘一格，才有可为。

　　狼女子有猛士之勇，亦有为“士”之野心，她是良才，却受限于女子之身。

　　现下，唯一的问题，就是公子旦敢不敢用她。

　　“不敢言教，弟只是可惜她……”

　　公子信还了一礼，然后又向公子旦告辞，他没有回木屋，而是沿着山溪，慢慢向前走去。鹿家的梳女子与花女子提着水桶嘻嘻哈哈地经过，乍然看到公子信，不由得双双“啊”了一声，红了脸，水桶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向一边，水也洒了一地。慌手慌脚地跪下行礼，却又忍不住好奇抬头悄悄看他。

　　这位贵人生得好俊俏啊，比七里沟所有的女子都好看，狼女子能得到伺候这位贵人的机会，真教人嫉妒。

　　公子信没有注意到这两个面红心跳的少女，因为他的注意力，被背着弓箭正向这边走来的狼女子吸引住。阳光自树叶间穿过，落在她的发梢、衣服上，形成了一层淡淡的光圈，更显出少女的英气。

　　公子信从来没有觉得狼女子有多美，但是他却看出了她的与众不同，看出了她隐藏在青涩身体内的坚强与隐忍，他看她，就像在看自己，一样的不屈，一样的不甘，一样的野心。

　　“狼女子。”

　　他唤住了她，顺带挥了挥手，驱走了鹿家两个女子。少女们心不甘情不愿地提起水桶走了，经过狼女子身边的时候，狠狠瞪她一眼，目光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她们想不通，狼女子的模样并不比她们好看，为什么贵人偏偏就唤了她。

　　狼女子并不理会少女们的心情，只是看了看公子信，然后像鹿家两个女子一样，跪下行礼。礼至一半，公子信上前一步，弯下腰虚扶一把，顺势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免礼。”

　　狼女子怔住，一双素来平静的幽深眼眸，在这一刻泛起波澜。

　　公子信的虚扶，在公族贵室中，是有说法的。

　　礼贤下士。

　　他竟待她以士礼。

　　公子信见她发怔，心中暗道，这女子总归还是有被吓到的时候。却是有种得逞般的快意，翘起嘴唇，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刹那间，已被肃瑟所笼罩的荆山，却如春光乍泄一般，因这个笑容而多出一抹鲜亮之色。

　　狼女子终于回神，她猜不透公子信的意思，只能略带惶恐地起身，然后退出三步，轻声道：“贵人召唤，不知有何吩咐？”

　　公子信咂咂唇，很想说他想招揽她，但看着她一身入山行猎的打扮，终是暗暗叹了一声，道：“你若换上男装，一定十分好看。”

　　狼女子愕然，不知道这少年在说什么，她分明是女子，为何要换上男装？

　　“这天下，总归是男人的天下。”公子信又说了一句，然后也不管她听懂没听懂，双手往身后一背，转身径自走了。

　　莫名其妙。

　　狼女子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摇了摇头。她一直觉得公子信是个奇怪的公族子弟，他说的话，他的举动，甚至连他的笑容，都让人看不透。她选择公子旦而没有选择公子信，除开公子旦处境不妙之外，更重要的是，她看不透他。

　　虽然公子旦有着公族子弟的通病，一种刻入骨子里的高傲，但是公子旦更有着很多公族子弟都没有优良品质，他谦虚，他谨慎，他勇敢，更重要的是，他胸中怀有一股豪气。可是公子信的心里有什么，却完全无法让人看清，尽管从表面上来看，秀气爱笑的公子信似乎更容易让人亲近。

　　“贵人，七里沟的猎人们都已准备好了。”

　　当狼女子来到公子旦的身前时，先前那些念头已经被她通通甩开，既然已经选择了公子旦，那么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公子旦以士礼待她，女子之身又如何，她会让公子旦知道，世间多少男子，未必如她。若公子旦因她是女儿身而轻视她，这等狭小胸襟，便也不值得她追随、寄托理想了。

　　公子旦看她打扮，问道：“你也欲斩虎么？”

　　语气慎重，早已没了怀疑，亲眼看过狼女子是怎么抡死母虎的，对这女子的本事，公子旦心中不无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