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朝朝朝夕颜

4、第四章

　　四。
　　我高三的时候，新区又开了家酒吧。当时我在外面租房子住，拜平时那副乖巧的面皮和对长辈讨巧的奉承话所赐，爹妈老师都不管我，日子过得逍遥的不得了，。苏文一无聊，就拽着我去拉动内需了。
　　有一次我们从酒吧出来，她喝的特别醉，踢掉鞋子在人行道上摇摇晃晃的走。我无奈地拽着她，生怕她一不小心被车弄死。
　　她抱着我吱哇乱叫，像个小猫一样往我怀里蹭，我心里很烦，真的。但是温白开的表情，牵着她过马路。这货挺怕过马路的，每次都紧紧抓着我的手。
　　过去的时候我站在对着车的那一面护着她，过到一半的时候又换到她另一边。
　　没办法，我是真的担心她。虽然烦，但还是担心。

　　终于到对面了，我松了一口气。一扭脸，却看到苏文跟个小狗似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瞧。
　　我被她瞧得发毛，问她干嘛。
　　她又用那种解剖一样的视线看了我半天，才拖长了声音回答：“愓痕——”
　　“？”我挑眉看她。
　　“如果你是个男的的话——”她仍然用那种慢吞吞的口气：“——我一定会爱上你。”
　　“……”我没说话，估计脸黑了大半，因为苏文看到我的脸色匆匆忙忙补充说：“你特别能给人安全感。”
　　我都能感觉自己面皮一抽，什么叫“安全感”！！？？这丫头，说了比没说更气人，越描越黑。你妹啊，这不是说姐太爷们了么？那我立志要成小清新的誓怎么破。
　　我懒得理她，只牵着她的手悠悠的往她家走。
　　对了，我有没有说，她家离酒吧特别近？——所以我一般晚上闹的晚了就在她家睡。多方便。现在我买毛巾牙刷都要买两份，租的房子一份，他那一份。对了，有时候还要给那个臭丫头带一份儿。
　　有时候我睡眼惺忪的从她的床上爬起来，晃到洗漱间刷牙时，总是哀怨的想我特么到底是为什么成了这货的Ｎ陪，陪她喝酒睡觉聊天吃饭逛街。搞得经常天还没亮就得起来洗漱，再打的滚回学校上课。
　　究竟是从时候起，我们这么要好的。

　　想了想，应该是初中开始的。
　　我初中和她一个班。而且，我们，都是受排斥的小孩。
　　当时班上搞了个四贱客，我和她赫然在列。剩下的两个是男生。于是，在一片冷漠嘲笑里，我们只好相互拥抱取暖了。

　　我招人看不惯的原因到现在还让我耿耿于怀——因为我不说方言。
　　不想说，不会说，我只说普通话。
　　多么奇怪啊。因为这个，就被人骂“贱人”“哈批”“婊子”“卖的”“恶心”。谁说小孩子纯洁污垢了，正是因为什么都不懂，所以每次天然无辜的伤害就显得格外恶毒。
　　我不搭理他们，他们也不搭理我，我顶着众人的窃窃私语走了一个学期，知道下半学期，班主任带来了一个分外无辜的小女孩，苏文。
　　我永远记得她当时站在讲台上的样子。乖乖巧巧的，瘦瘦小小的，留着齐颈的娃娃头，一双眼睛格外的大。
　　她在台上踌躇了很久，然后低低道：“我……我叫苏文。”
　　第一个我因为紧张有轻微的颤音，后面的话却十分流畅。
　　很好，教养不错，长得很可爱，普通话发音很标准。我莫名觉得很满意。

　　然后更让我满意的事，她居然和我一样受到排挤。因为长相。
　　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要不被极尽所能的排斥，有么就会受到热烈至极的的欢迎。
　　显然，我们班的姑娘心眼小了点。
　　尤其是她漂亮的很可怜很柔弱。楚楚可怜。柔弱可欺。
　　正是懵懵懂懂，不知道如何表达好感的小男孩和同意懵懵懂懂，满怀恶意的小女孩成了联盟军，经常不声不响的找苏文的茬。

　　我真是做梦都要笑醒。那些傻小子，白白的把献殷勤的机会给了我。
　　那时候，她被女生打小报告，我就和她一起挨老师骂，她被男生骂骚货，我就一脚踢过去报复。
　　她干什么，我都陪她。

　　——你有没有被人全然信任，全然崇拜的时候？
　　我有。
　　我的信徒，苏文。
　　看着我，依赖我，信任我。我深深沉溺在这种崇拜感里，不可自拔。
　　当某天忽然发觉她的话变成“愓痕，怎么办？”“愓痕不同意。”“愓痕说……”时，我不可抑止的，从胸腔中迅速膨胀蔓延的喜悦流尽四肢百骸。
　　那种估计吸毒也不过如此的飘飘然，我到现在还记得。

　　“啪。”老师一个粉笔头猛中我的脑门，我一个激灵瞬间从半梦半醒中清醒。抬起头，就看到数学老师面无表情的脸，我条件反射缩紧面部肌肉，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无言的，他返身继续讲题。
　　还是那句话，老师们都是好老师，尽职尽责，就是关心则乱，太易心软。
　　现在的孩子都无法无天跟小妖精似的，这样温纯敦厚的好老师怎么制得住。
　　我在心里摇摇头，哎，人心不古啊。

　　下课了，我把手机开开，却看到苏文给我的Ｎ个未接和一条短信。
　　——快来我家，我怀孕了。

　　我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嗡嗡作响。